小太监 第27章

“我真的是太监,”即使对方不像是讲道理的人,扶桑还是试着好言相劝,“不信你可以去问都将军,他在宫里见过我。”

“你在说笑么,我等无名小卒, 哪有资格向堂堂禁军首领之子求证?”许炼顿了顿,又道:“不过话说回来, 你今天到底做了什么,惹得太子和都将军发那么大火,对你又打又骂?”

“我什么都没做。”扶桑涩然道。

一直站着的陈赞也蹲下来,边嚼着牛肉边低声道:“你什么都没做,太子却无端端对你大发雷霆,看来那个传言十有八-九是真的。”

心知所谓的“传言”绝不是什么好话,但扶桑还是忍不住问:“什么传言?”

陈赞扭头看了看远处的篝火,确定无人靠近,才神秘兮兮道:“全京城都在传,说太子他失心疯了。”

“他没有!”扶桑矢口反驳。

“小点儿声!”许炼反应极快,用力捂住扶桑的嘴,“你想死啊!”

扶桑想推开他的手,可是推不动,那只手顺势移到他脸上,又摸又捏,狎呢道:“果然是柔滑如脂,百花楼的姑娘都不及你水??。就算你不是女人,当女人用一用也未尝不可,或许还别有一番滋昧。”

陈赞一听,也蠢蠢€€动,将手上的油往裤€€上揩了揩,刚要伸手,忽听有人喊道:“许炼!陈赞!你们俩搁那儿干啥呢?过来喝酒啊!”

陈赞应了一声,伸手拍拍许炼:“别摸了,回去罢。”

陈赞率先起身走了,许炼意犹未尽地收了手,将另一只手中还没咬过的烙饼递给扶桑:“给你。”

扶桑不敢接,许炼便硬塞进他手里,道:“白给你吃,什么都不要你的。”

扶桑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楚楚可怜的眼神让许炼头皮一麻,霎时口干舌燥起来。

许炼取下挂在腰间的水囊,先自己灌了几口,而后递给扶桑,慷慨道:“这个也给你。”

扶桑感觉到对方的态度有了微妙的转变,犹犹豫豫地伸手接住水囊,小声道:“多谢。”

“我叫许炼,你叫什么?”

“柳扶桑。”

“扶桑花那个扶桑?”

“嗯。”

许炼笑道:“这个名字很配你。”

目送许炼走远了,扶桑垂眸看着手中的烙饼和水囊,迟疑不决。

许炼的言行举止,就差把“我是坏人”这四个字写在脸上了,虽然他嘴上说着“什么都不要你的”,但扶桑知道,他只是现在不要,以后必定要索取回报的,扶桑也隐约明白许炼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可是,他这一整天只吃了两个包子,今儿一天走的路却比他过去一年走的路还要多,所以他现在又饿又渴又累又冷,两条腿疼得仿佛不是自己的。如果不吃点东西,他怕自己熬不过这漫漫寒夜。

思虑再三,扶桑决定先顾眼前,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趁着烙饼还没凉透,他就着水囊里的冷水大口吃起来。

虽然没吃饱,但腹内还是好受许多。

揉了会儿酸痛的双腿,扶桑终于支撑不住,两眼一闭便睡了过去。

昨晚熬了一宿,今日又长途跋涉,他着实累坏了,即使没有柔软的床和温暖的棉被,即使夜风裹着寒意从四面八方侵袭,即使未知的危险蛰伏在阴暗之处,他还是以天为被以地为床,昏沉睡去。

远处,士兵们吃饱喝足,横七竖八地在篝火旁睡下了。

周遭阒寂,只剩下此起彼伏的鼾声、木柴燃烧时的哔剥声和林间鸟鸣声。

许炼闭着眼,却死活睡不着,脑海中不停浮现着那张娇艳欲滴的脸和那双楚楚可怜的眼,身€€里好似有火在烧,烧得他血脉偾张。

大概是太久没碰过女人了,竟被一个薄有姿色的小太监勾得€€火焚身,真他娘的没出息。

许炼睁开眼,左右瞧了瞧,悄悄起身,抱起一堆木柴,又从火堆里拿起一根正在燃烧的粗枝,蹑手蹑脚地朝着扶桑所在的位置走去。

扶桑靠着一棵大树,睡得正酣。

许炼无声地笑了笑,心想这小太监实在心大,也不怕冻死。

他轻轻放下木柴,摞成一小堆,再把那根燃烧的粗枝插-进底部,很快就将柴堆引燃了。

许炼挪到扶桑跟前,看着火光在他脸上闪烁,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的脸,扶桑毫无反应,呼出的气息拂在许炼手上。

熄灭的心火轻易复燃,许炼挣扎片刻,挨着扶桑坐下来,偏头凝视着扶桑的睡颜,一边浮-想联-翩,一边解开了€€带……

扶桑是被士兵们的说笑声吵醒的。

太阳还没露头,但晓色已浓,鸣啭啁啾不绝于耳。

呆坐着发了会儿癔症,转一转僵硬的脖颈,扶桑才注意到不远处还冒着烟的黑色灰烬,不由愣住。

显而易见,有人在他睡着之后帮他生火取暖。

是谁这么好心?

扶桑望向那些吵闹的士兵,恰好看见许炼正在朝这边挥手。

是这个人帮他生的火吗?

难道,这个叫许炼的没他想的那么坏?

这世上不只有好人和坏人,还有许多半好不坏的人。

这样想着,扶桑微微一笑,也朝那边挥了挥手。

经过一夜的休息,腿不怎么疼了,而是变得绵软不堪,根本不听使唤,扶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站起来,站直后膝盖不敢打弯,稍有不慎就想往地上跪。

他就像个刚学会走路的稚儿,晃悠悠、慢腾腾地走到隐蔽处,松开腰带,艰难地蹲下来解手。

随后,扶桑在附近转了转,想试试能不能找到什么吃的,自是一无所获。

他回到昨夜睡觉的地方,在大树旁找到许炼给他的水囊,喝了几口冷水,冷得他直打哆嗦。

无事可做,扶桑开始练习五禽戏,既可以让双腿尽快恢复知觉,又能驱散周身寒意。

五禽戏对全身关节及五脏六腑都有好处,为了让他强身健体,师父教他五禽戏,他乖乖练了两年,可身子仍是羸弱,该病还是病,渐渐便懒得坚持了。

正练到鹿戏第七式,许炼突然从斜刺里跑出来,往他手里塞了两个包子,旋即又钻进树林里,转眼就不见了。

扶桑往东边士兵们聚集的地方望了望,又看了看许炼消失的方向,心下了然€€€€他是被都云谏下令驱逐的,许炼若是光明正大地帮助他,无异于和都云谏作对,所以许炼才总是偷偷摸摸的,偷摸帮他生火,偷摸给他吃的。

扶桑躲在树后吃着包子,愈发地对许炼改观了。

等都云谏带着五十精兵和马车从城里出来,双方会和,整好队伍,迎着朝阳启程。

扶桑依旧像个小尾巴,远远地赘在队伍后头。

中午休息时,许炼偷偷给了扶桑一个馒头和一只鸡腿。

夜晚露宿城郊时,许炼不仅给了扶桑吃食,还给了他一个火折子,这样他就可以自己拾柴生火,不用受冻了。

到了第三天晚上,扶桑对许炼的坏印象已然消除殆尽,许炼在他眼里成了乐于助人的好大哥,他对许炼充满感激。

所以,当许炼在其他人睡下后过来找他,说要找个无人之地烤红薯给他吃的时候,扶桑欣然答应,跟着他走进了树林深处。

他们在一个背风的小土丘后生起火,两个大红薯直接扔在火里烤,时不时地用树枝翻个面。

“扶桑,”许炼忽问,“你打算跟到什么时候?”

“跟到嵴州。”扶桑不假思索地答。

“你每天连饭都吃不饱,既挨饿又受冻,要不了多久身子就会垮的,”许炼道,“别说嵴州了,你连邕州都走不出去。”

他们现在就在邕州,永渠城外。

沉默须臾,扶桑轻声道:“可我无路可退,只能继续往前走。”

许炼道:“我倒有个法子,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扶桑转头看着他:“什么法子?”

许炼与他四目相对,柔情款款道:“我这趟出来,身上带了些钱,虽不算多,却也足够你花上几个月。你可以拿着这笔钱去永渠城找个落脚处,暂住一段时日,等我从嵴州回返,再顺道去永渠城接上你,带你一起回京城。你意下如何?”

扶桑一心追随太子,对这个提议并无半分心动,但许炼如此为他着想,令他深受感动,情不自禁地问:“许大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许炼直视着扶桑那双顾盼生辉的含情眼,嗓音蓦然喑哑:“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扶桑,你喜欢我吗?”

他的眼神太过炙热,扶桑被烫到似的,低头避开,边用树枝拨拉着火堆里的红薯,边小声道:“你是个好人,我当然喜欢你。”

话音刚落,许炼猛地扑过来,将扶桑压在土丘上,笑眯眯道:“既然咱们两情相悦,那你今夜便从了我罢,只有做了我的人,我才能将血汗钱放心交给你。”

扶桑瞠目结舌地看着许炼晦暗的笑脸,倏地回想起两天前那个夜晚,许炼笑着对他说“天底下没有吃白食的道理”的模样。

原来,许炼这两天对他的好都是假装的,那些食物就是诱饵,诱使他放下警惕和戒备,最后乖乖上钩……他真傻,区区几口吃食就让他蒙蔽了双眼,轻而易举地中了坏人的圈套。

“救€€€€”

扶桑刚开口就被许炼捂住了嘴,他终于撕下假面,露出阴险狡诈的真面目,狞笑道:“老子还没嫌弃你是个太监,你还拿腔作势起来,谁给你的胆子。今夜你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若是乖乖就范,哥哥自会怜你疼你,若敢反抗,我便先奸后杀,然后弃尸荒野,你信……”

一道寒芒一闪而过,话音戛然而止。

转瞬间,热血喷溅,喷了扶桑一头一脸。

第041章 小太监41

扶桑紧闭双眼, 防止更多的血喷进他的眼里,带着体温的鲜血如雨般淋在他的脸上,浓烈的血腥味令他恶心欲呕。

压在他身上的人无声无息, 一只手还捂着他的嘴, 扶桑感觉到那只手越来越无力,血液从指缝流进去, 扶桑抿紧双唇, 以防血流进他的嘴里。

随着那只手从他的脸上滑开,许炼撑起来的上半身砸到扶桑身上,头挨着头,脸贴着脸,从远处看, 犹如一对交颈缠绵的野鸳鸯。

血源源不断地流到扶桑身上,沿着他的脖颈渗进他的衣襟里, 热血顷刻变凉,扶桑只觉得从脸到脖颈再到胸口, 既黏腻又冰冷, 令他止不住地颤栗。

他勉强睁开眼,眼前血红一片, 只朦胧看到一个人影,他想乞求对方不要杀他,可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完全发不出声音,只能瞠目结舌地看着。

身上骤然一轻,许炼的身体滚到一旁, 一只手落到火堆上,衣袖遇火即燃, 风一吹,火苗迅即沿着手臂蔓延到身上,眨眼间整副身躯都烧了起来,火光炽盛。

眼里的血被泪水冲了出去,视线终于变得清晰许多,扶桑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蒙面人,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短剑,显然就是割断许炼脖子的凶器。

蒙面人朝他伸出手来,短促地说了句什么,可扶桑因为过度惊惧,耳道嗡鸣,一个字也没听清,紧接着就听见有人高声喝道:“谁在那里!”

蒙面人朝喊声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旋即弃扶桑而去,眨眼间就消失在无边夜色里。

“来人啊!快来人!”那个声音还在喊,喊声响彻树林,惊起倦鸟无数。

恐惧稍稍褪去,僵硬的四肢恢复了些许知觉,扶桑艰难地翻了个身,手脚并用地朝土丘顶上爬去,他想远离那具熊熊燃烧的躯体,毛发和人肉被烧焦的气味混合着满身的血腥味,熏得他几近窒息。

可没爬多远,后颈蓦然一痛,是那种利刃划破皮肉的锐痛,与此同时身后响起一声怒喝:“不许动!”

扶桑不敢不遵,立刻便纹丝不动了,只听那人又道:“转过来!”

扶桑小心翼翼地翻转身€€,冰寒的刀锋始终舔舐着细嫩的肌肤,随着他翻身的动作,殷红的伤口从后颈蔓延至咽喉。

面面相觑,扶桑看清了,这个正拿刀抵着他脖子的人,是许炼的好友,陈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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