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玉道:“知道冷就多穿些,别仗着年轻就胡来。”
“论年轻哪有小金年轻,您看她穿的,光要风度不要温度,我好歹还穿里头秋裤了,等她回来您问问她穿没穿……”
论起跑火车没人是孟沈的对手,虽然雪年偶尔也会不正经,但绝做不到孟沈这样没下限不要脸皮。
她一张嘴巴里生着两条舌头似的,哒哒哒机关枪似的一通鬼扯,扯得一把年纪的陆怀玉头都大了。
孟沈继续凑在她面前晃悠,嘴巴开开合合:“看您表情,是不太喜欢?”
陆怀玉重重叹息,拿起一块点心塞进她嘴里,“比你讨喜,少说些话吧。”
孟沈鼓着腮帮子:“那您打算怎么指导她,不会亲自教吧?我都没这待遇。”
陆怀玉轻轻摇头:“这孩子基础不差,让她在话剧院里多磨磨,培养些悟性,以后的日子还长着。”
孟沈捣头:“我说也是,哪儿都不差,就是年轻,才二十二,演员哪个不是从这阶段过来的,以后多多历练就行。雪年真是瞎心疼,非得把她往您那儿送,也不交个学费,净让您操心……”
包厢外,出了长廊的金斯娇只是去洗手间洗了个手,没戴个口罩帽子,她不可能真去楼上楼下转悠找人。
横云饭店的四楼高级包间是贵宾座,环境清雅,内置精美,每个包间对应的洗手间都是独立的,位于所在的长廊尽头,与包间隔着两间熏香的客休室,雕花的室内矮檐上还挂着不出声的小铃铛。
金斯娇估算了下时间,孟沈大概还要跟陆老师再聊上一会儿,擦干手后便没急着回去,转到隔壁客休室暂坐,翻看和雪年的聊天记录。
孟沈说雪年的手机没电关机了,那她应该不是故意没回消息的……吧?
金斯娇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她一方面在为雪年生没生气担忧,另一方面还在纠结白天的那番感悟。
意识到错误和纠正错误是两码事,金斯娇习惯把表演和雪年放在同一位置上,这几乎已经成为了她的本能,但如果喜欢一个人就只意味着追逐,那这份感情也太可悲了,对雪年来说更会成为负担。
如果金斯娇所期望的只是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粉丝,那么她的感情再扭曲、再偏执,只要不被雪年发现,怎么践踏自己都可以。
但雪年对她太好了,金斯娇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沉溺,沦陷得越深,她想要的就越多。
她想和雪年牵手,想和她满怀地拥抱,动情地亲吻,想和她做更多友情以上的事。那些戏里的甜言蜜语她统统想说给雪年听,告诉她自己有怎样一颗卑微爱慕的真心,想用尽力气喜欢她,许诺给她天长地久。
可这一切都要建立在雪年也喜欢她的基础之上,她需要先成为值得雪年喜欢的人。
金斯娇揉了揉眼尾,略显松懒地抬目,看向矮檐下那颗不会出声的铃铛。
好难。
让雪年喜欢她。
天底下没有比这更难的事。
第40章 茶言茶语
回到包间, 雪年已经回来了,正坐在自己的位置和陆怀玉说话,金斯娇进来, 她回眸, 漂亮的眼睛捕捉到金斯娇立刻便弯起来, “金老师。”
金斯娇回应落座。
她们俩的椅子挨得近,稍稍倾身便能碰到对方。
临时被召见, 雪年今晚的穿着很居家, 松软的薄毛衣, 针织长裙,金斯娇甚至能想象出她无聊了踩着袜子在家到处晃悠的场景。
她有点儿嫉妒苏榭了。
孟沈一肚子话, 拉着陆怀玉说她最近又瞧上个好本子, 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演员, 大概率得黄。
“金老师。”金斯娇听见雪年轻声叫了她一下。
她抬眼,就见雪年视线往她手边移了一下,眨了下眼,轻轻地说:“手机关机了,抱歉。”
金斯娇望着她, 感到一块存在感模糊的石头突然长着翅膀从肩上飞走, 走前还往她胸膛撞了下。
要命了,世界上怎么会有雪年这样的人。
好得让人简直想把她绑回去藏着,让她只对自己一个人这么笑。
“说生气是开玩笑的, ”雪年继续旁若无人地跟她咬耳朵, 笑声揶揄,“就是想逗逗你, 没别的意思。”
金斯娇心道你没别的意思但我有,我的意思还很多, 你要再近点儿我恐怕就要藏不住了。
耳朵发烫,不知是包间的暖气太足还是雪年的气息太热,都使人招架不住。
金斯娇浑浑噩噩的抓住衣袖一角,想着白天在话剧院试戏时那股弥漫四肢百骸的凉意,方才觉得骨子里的热血平息了几分。
藏好,藏好,藏好……
她忙得像只到处掉毛的猫儿。
雪年撑脸瞧着她,“你很紧张?”
金斯娇故作茫然:“什么?”
雪年不知为什么兀自笑了下,随后用关怀的语气道:“今天在话剧院还顺利吗?”
陆怀玉在对面,金斯娇含蓄地点点头,“陆老师很有耐心。”
“那也得你表现得好才行,”说着,雪年偏头,身子倾过来,窃窃私语道,“其实陆老师不喜欢小孩儿,我从前也不招她喜欢。”
金斯娇因为她突然压来的香气僵得连抬眼的力气都没了。
雪年又在逗她。
她只能这么理解。
肯定没别的意思。
眼看她就要忍不住,那截白得晃眼的脖颈突然挪了回去,雪年微微一笑,瞬时间变得端庄又正经,端着清水杯款款道:“饿了?吃饭吧。”
仿佛刚才只是金斯娇眼花,自作多情地脑补了一场幻觉。
有孟沈在,包间里不愁没热闹。
金斯娇不知道傍晚陆怀玉口中的“聊聊”是想聊些什么,但一定不是孟沈扯的那些“某某男星地下隐婚”、“年末大奖分落谁家”,以及她家那只叫囡囡的猫头胎只下了一个崽,她打算给它取名叫长公主,听上去就霸气侧漏。
中途陆怀玉倒也和雪年搭了几次话,但问的无非是工作和生活上的一些小事,成不了话题。
轮到金斯娇,话就更少了,陆怀玉问什么她就答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在上课提问,一问一答间充满了冷幽默。
眼瞅场面渐冷,孟沈忽然岔了个八卦,“我听说姜导那部剧的女主被鸣英的乔黎拿下了。”
乔黎,新晋的新生代女演员,去年凭借两部大热古装剧斩获视后金奖,名气与资源水涨船高,早已跻身一线艺人的行列。
孟沈这话是朝金斯娇说的:“你也参加试镜了?”
得了肯定,孟沈挑眉:“结果不如意?”
这话说得尖锐刺耳,落在耳朵里像是嘲讽,但就是孟沈的一贯风格,金斯娇在剧组被她训了小半年早就习惯了,也不怕承认自己演得不好,点头就道:“我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孟沈看了雪年一眼,捣头,若有若无道:“新人演员,丢角色也是正常的。不过就怕不是因为你实力不够……”
后半句她没点明,但暗示的意思很明显了。
那天试镜,陆怀玉和陆嘉都到了现场€€€€无论雪年是有意还是无意,陆嘉的出现是必然还是偶然,只要姜衍有点眼色,就该察觉到金斯娇的身份不只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这种情况下角色还能被截胡,如果不是鸣英那边搞了小动作,那就只能说金斯娇命中带霉,运气太差。
潜规则哪儿都有,算不上新鲜,纳星能为自家艺人争取资源,鸣英当然也可以,不过……孟沈余光又瞥向雪年。
双人照现在还在热搜上挂着,雪影后想袒护人的心思表现得也太明目张胆了点儿。
“咳,”孟沈清清嗓,自己个儿端杯碰了一下,说,“没事,你还年轻,有陆老师指导,以后有的是机会。”
这大概是迄今为止她对金斯娇说过最温和的话。
入夜,陆怀玉被司机接走,孟沈下午是打车来的,吃完饭也得打车回去,至于雪年……
打完电话,雪年回身,拿起围巾,道:“苏榭不太方便,一会儿我也打车回去吧。”
金斯娇看她挽起耳发,熟练地把围巾戴上,喉咙一阵发紧,“星星不在吗?”
雪年低头理着头发:“太晚了,她住得也远,小姑娘一个人开车来回不安全。”
金斯娇张口道:“我让助理送您吧。”
雪年顿了下,整理头发的手从脖间滑下来,抬眼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金斯娇闪躲道:“助理要送我回去,顺路。”
顺不顺路,还得再看。
雪年报了一串地址,位置是北城中心的著名豪宅区,报完她笑盈盈地问:“顺路吗?”
金斯娇沉默。
她刚来北城不久,对地名区域还不熟悉,压根不清楚雪年说的是哪儿。
但她还是面不改色地鬼扯:“顺路。”
等到上了车,驾驶座的庄助理满脸震撼,“雪、雪老师!”
这一晚上,先是陆怀玉、后是雪年……金斯娇到底什么身份啊?恬姐怎么一点儿都没提起过!
两人都在后座,雪年靠左,金斯娇靠右,中间留着超过半人的社交距离。
金斯娇报了地址,庄助理按导航出发,油门踩得格外含蓄,车速再次慢如龟行。
不赶时间,金斯娇没有开口让她开快些。
路过红绿灯,车窗外的风景变得清晰,雪年回首道:“金老师。”
封闭的车厢,金斯娇低声说嗯。
雪年:“热搜的事给你添麻烦了吗?”
金斯娇后觉,雪年说的热搜应该是双人照吧?
她排了一天的戏,还没上微博看过,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但如果有不良影响崔恬应该会第一时间联系她,不联系,就意味着没事。
金斯娇就道:“没有。”
话音刚落,她想起茶桌上的冷场,想着雪年应该不喜欢寡言少语的人,忙笨拙地回问:“您呢?”
“我?”雪年莞尔一笑。
前方的庄助理专心开车,没有往后座两人身上分去一丝注意力。
雪年道:“唉,我不太好。”
金斯娇心一紧,紧张地问:“怎么了?”
雪年张了张口,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