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斯娇反思自己昨夜说错了什么话,理了一个小时也没理出思绪。
第一场拍摄在室外海边,两人分次拍摄,没多少交流,只有两张不算亲密的合照,外人还瞧不出什么。
到了下午,拍摄转到室内,镜头下的互动一多,两边经纪人和助理就都察觉出有些不对了。
崔恬那边还好,毕竟根金斯娇的时间不长,对她工作状态还不够了解。但另一边的苏榭和星星都见识过这两人在片场合作时是什么样的氛围,前后状态一对比,差别不要太明显。
中场回休息室,苏榭端着平板过来,表面是在和雪年核对流程,实际上是在疑问:“今天是怎么了,谁得罪你了,一早上就冷着脸?”
雪年看着平板,淡淡道:“没什么。”
“糊鬼呢,”苏榭朝远处看了眼,轻声道,“你昨晚和金老师出去散心了?”
雪年瞥她。
苏榭举手:“早上崔恬跟我说的,还说谢谢你照顾金老师。”
能和雪年合作,纳星那边自然是巴不得,肯定不会想不开得罪人,苏榭思来想去,能影响到雪年心情的似乎只有一个:
“你和金老师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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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师拿着例图过来,“金老师,下一场镜头要亲密点儿,需要您调整下状态……”
金斯娇看了眼屏幕,是两人依偎,她需要靠在雪年肩颈处,十指交握,欲吻不吻。
拍电影期间更亲密的动作她们也不是没做过,热吻、床戏哪一个尺度不比这个大,但金斯娇清楚,以目前的状态,这组图就算拍出来了效果也不会理想。
因为她的情绪不对。
雪年到底在生什么气?
金斯娇绞尽脑汁也想不到。
补妆时,星星进到单人休息室来取不小心拿错的水杯,要走了金斯娇出声叫住她:“星星。”
星星雀跃地回头:“哎!金老师!”
金斯娇坐在化妆椅上,犹豫着问:“雪老师在休息室吗?”
“在呢,苏姐在和她确认明天的拍摄,您有事?”
化妆师提示闭眼,金斯娇合上眼睛,口中道:“没事,你忙吧。”
星星疑惑地挠挠头,拿着水杯走了。
补完妆,化妆师讨了个小风扇过来,说金斯娇气息重,瞧上去似乎有些热,让她拿着吹一会儿。
金斯娇心浮气躁,吹了三五分钟还是静不下心,终于捱不过心里那关,随便找了个借口出门,走到了雪年的休息室跟前。
不弄清雪年生气的原因,她接下来几天都用不着睡觉了。
过廊没人,雪年休息室的门没关严实,留着一条缝,可能是星星送杯子出来忘带上。
金斯娇抬手,正准备敲门,忽然听见里头传来说话声。
“她不说,你就主动提呗,有什么放不开嘴的?”
紧接着,便是雪年熟悉的嗓音:“她不愿意说,我硬要提一嘴,有什么意思?”
“什么有意思没意思,你当这是谈恋爱呢,有话直说不好么?”
雪年没吱声。
苏榭道:“你帮了她这么多,连声谢谢都没讨着,不觉得亏啊?”
“亏什么?我自愿的。”
“那你干什么还要生气?”苏榭反问,“就因为她没跟你交心?你自己想想是不是挺无厘头的?”
门外,金斯娇皱着眉放下手,心中不悦。
这说的是谁?能让雪年自讨没趣。
下一秒,她从苏榭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金斯娇的性格你第一天知道吗,她要真是知恩图报,当初成英在微博上指桑骂槐,你替她解围她就该亲自来道谢了。”
金斯娇一怔。
休息室内,雪年蹙眉,口吻冷淡:“点赞的事只是凑巧,我没那意思。”
苏榭放下平板:“行,点赞是凑巧,那陆老那儿呢?Valentine今年年中不就联系过工作室吗,你说风格不合让我拒了,年末单人变双人风格就合了?双人照的词条在热搜连挂两天,你连上热搜都带着她,就别拿巧合当借口了吧?”
苏榭不是对金斯娇有意见,她只是看不下去雪年自己为难自己,这人从前一贯懒懒散散,拍了部电影突然事事变得瞻前顾后,挺让人心疼。
“说实话,我觉得你认识金斯娇之后变了很多,变也就变了,你还不愿意承认,生怕自己讨了别人的便宜,何必呢?”
“你今天生气要是为她身为后辈不懂感恩也就算了,偏偏是因为她话少不肯和你交心……”
苏榭无语地揉揉太阳穴:“你真把她当自己孩子了?”
雪年露出点笑:“怎么,不行?”
苏榭:“行,怎么不行,当姐当妈不都随你意思吗?但是你恋爱都没谈一个,到哪儿却都带着个二十二岁的大挂件,别人恐怕不会觉得你俩是母女……”
她敞着嘴道:“更像是包养的小对象。”
雪年:“……”
门外听得一字不落的小对象耳朵红得一碰就要滴血了。
撂完炸弹,苏榭抱着平板转身:“再说了,包养对象也没你这样操心的。”
她一抬头,看见门边,顿时傻了,声音猛然变调:“金老师?!”
沙发上的雪年倏地回头。
金斯娇发誓,那是她毕生唯一一次在雪年脸上看见这么愕然的表情。
第43章 心动自知
雪年使了个眼色, 苏榭头疼地在后头朝她比手势,拿着平板出去了。
门关上,雪年收回目光, “咳。”
金斯娇坐在对面, 抿着唇, 定定望着她。
雪年默然两秒,叹气道:“都听见了?”
这是句废话, 看金斯娇的表情也知道, 怕是一个字没落下。
“嗯。”金斯娇点头。
雪年真想在她脸上掐一把, 逼着她多蹦两个字出来。
“苏榭跟我说话没轻没重,没想到被你听见了, 一会儿拍摄结束我让她给你道歉。”
毕竟苏榭是自己这边儿的人, 说这些不着调的话也是为了自己, 雪年说得发自肺腑,“抱歉。”
她也是头一次遇上这么尴尬的场面,除了道歉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更好的应对方法。
但值得庆幸的是,道歉的对象是金斯娇,金斯娇在她面前好像从没有过脾气, “没关系。”
雪年眼底掠过一缕复杂的情绪。
比起风轻云淡的没关系, 她其实更希望金斯娇能生个气,哪怕表现出一丝不快的情绪也好。
空气中似乎存在着无形的对峙,说不清从何而来, 但两人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都在等待对方开口,或是一个合适的契机。
雪年想, 毕竟自己年长些,不该把问题抛给这样一个年轻稚嫩的孩子, 可就在她打算开口时,金斯娇突然出声:“雪老师。”
雪年定神,“嗯。”
“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雪年笑了下,想反问一句“我对你好吗”,表情忽然一顿。
她看见金斯娇眼眶红了。
好像这一句话撕开了什么不得了的裂缝,金斯娇蹙着双眉,从眼角到眼尾,肤色一点点变得潮湿,变得湿红。
同时,她的嗓音也随着羽睫的颤动而出现起伏和哽咽:“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雪年怔然。
金斯娇在戏里也哭过,作为安蔚时她的哭戏总是绝望无力、充满了挣扎,可事实上她的本我如一潭死水,落起泪来安静无声,像雪年记忆中那棵困在庭院里的银杏树,默默中就凋零了一地。
雪年的心脏在不被察觉间抽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站了起来。
等意识回笼,她发现自己坐在了金斯娇身侧。
金斯娇的眼瞳中倒映着细弱的光芒,雪年从那簇光中发现了自己的影子,湿润的,动摇的,仿佛全然变成了另一个人,辨不出哪个是真,哪个又是假。
须臾,她伸手,轻轻把金斯娇搂进怀里。
靠进雪年怀里的一刻金斯娇的身体僵得像块石头,她的额头被安抚性地摸了摸,然后背脊上传来温柔缓慢的力量,雪年哄孩子一样在她耳畔说:“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这一瞬,所有的不安与不确定争相浮出水面,金斯娇失控地回抱住面前的身躯,仿佛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十指在雪年腰后紧紧交缠相扣。
雪年被她的力气紧得发出一声闷哼,身体一倾,连带着金斯娇摔倒在沙发上。
一上一下,衣料交叠,乌黑的发丝水一样淌在各处。
她们维持了这个姿势很长时间,雪年轻轻拍着金斯娇的肩背,视线望向的却是头顶的吊灯。
她想现在要是有面镜子就好了,能让她看清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是不是和脑海里想象的一样,温柔又混账。
怀中的年轻身体分明单薄无辜,她却产生了掌控的绮念,一边心疼一边在为这罕见的亲密而感到隐秘的愉悦,真是坏到骨子里了。
“……”腰间的力气稍稍松开。
雪年不动声色地把手挪到金斯娇脖后,“还难受吗?”
金斯娇摇头,脖子和发丝就蹭到了雪年手心。
旋即,她一顿,大概突然意识到两人的姿势,立马松开胳膊撑起上身,惊慌道:“雪老师!”
雪年看见她脸上没有泪痕,说明金斯娇刚才一直是在压抑自己把泪水逼回去,连难过的机会都没给自己留。
金斯娇匆忙从她怀里撤出去,语气急促:“抱歉,我刚刚……”
雪年抬手在她眼尾处碰了下:“没哭?”
金斯娇噤声,坐到一边,讷讷道:“刚补完妆,不能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