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栖心虚死了,他盯着徐裴看了一会儿,身形一垮,把相亲的事情跟他和盘托出。
“我真不知道那是相亲,”李栖道:“那半个小时快要尴尬死我了。”
徐裴瞥了李栖一眼,站起来去倒热水,李栖走一步跟一步,紧张地等着他的态度。
徐裴倚着吧台,慢悠悠道:“既然你事先不知道,那当然不能算你的错了。”
李栖看着他,“真不生气?”
徐裴摇头,“不生气。”
李栖松口气,道:“我为这事,战战兢兢好几天呢。”
徐裴喝了口热水,“这是你撒谎要付出的代价。”
李栖悻悻的,偷偷横了徐裴一眼。
徐裴多厉害,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就能让李栖自己在心里翻来覆去,害怕地不敢再犯。
徐裴看着他生动的表情,不由得笑起来,道:“厨房里有里脊肉条,去吃吧。”
李栖跑进厨房,端了一碟里脊肉条出来,嘴里还叼着一根。
喜喜用爪子拉着李栖的腿,李栖蹲下身,喜喜闻了闻李栖的肉条,确认不感兴趣之后又跑开。
李栖蹲在地上抬头,徐裴在看他,面上带着笑。
李栖站起来,坐在徐裴对面,缓缓道:“我跟我爸妈出柜了。”
徐裴看着李栖,李栖微微低头,额头碎头发有些长了,快要覆盖眼帘。
“这件事......”徐裴话还没说完,李栖就道:“这件事我自己处理吧。”
他说:“毕竟是我爸妈,我自己可以处理好。”
徐裴顿了顿,道:“真不用我帮忙?”
李栖摇头,却不说原因。
徐裴神色稍淡,他捻了捻手指,端起水杯,回到电脑前,继续敲敲打打。
李栖跟过去,端着里脊肉条坐在徐裴旁边发呆。
阳台传来扑腾一声响,李栖不用看就知道又是喜喜弄掉了东西。
“徐裴,”李栖嚼着肉条,“你有被当做异类的时候吗?”
“经常,”徐裴神色平静,“小时候,没有妈妈是异类,后来出国,肤色是异类。你能说我做错了什么吗?事实上,偏见无处不在。”
李栖愣愣地看着徐裴,有些事情好像豁然开朗。
“徐裴,你好厉害。”李栖用脚踢了踢徐裴的小腿,徐裴看向李栖,李栖笑容灿烂,爬起来中气十足地去训斥喜喜。
徐裴失笑,看着他站在阳台的背影,摇摇头。
就这还什么都不许徐裴过问呢。
下午六点多的时候,李栖走进咖啡厅,这时候已经是下班时间,天色昏沉,路上是忙着回家的上班族,还有一些人买了咖啡回去继续加班。
李栖拉开凳子坐下,暖风吹得人有点干燥,眼睛发酸。
他要了杯咖啡,刚坐下接到了应兰的电话。
这段时间,应兰在家里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因为李栖的事情,她看了很多书,查了很多资料。
有时候应兰觉得社会是包容开放的,喜欢男人不算什么,有时候她又觉得李栖会在谩骂白眼和不理解中孤独地度过余生。
怎么办,怎么办,李栖以后到底该怎么办呢。
“你怎么就走上这条路了呢,”应兰语气心酸,“是不是以前给你的压力太大了,是不是爸妈对你关心不够?李栖,你觉得爸妈有做错的地方你说,我们改。”
“这跟你们没有关系,”李栖说:“这一直就不喜欢女孩子。”
李栖不知道该怎么跟应兰解释,“这不是压力太大,也不是迟来的叛逆。妈,我长大了,我不是个孩子了。我想喜欢自己喜欢的人,这有错吗?”
应兰呐呐无言。
李栖是辩论赢了的那个,然而他不觉得很畅快。
窗外开始飘雪花了,并不大,是灰蒙蒙天空里的浪漫。
顾成川在李栖对面坐下来,李栖刚回了个消息,看见他,神色很惊讶。
“刚刚在跟你妈妈打电话?”顾成川端起咖啡。
李栖看他一眼,“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站起来,走出门,站在门口等人。
顾成川跟在他身后,“面对父母都不容易,现在你知道我在我爸面前多为难了?”
“那又怎么样,”李栖心情不好,说话很不留情的,“你到底想说什么?我跟你已经分手了,现在要求我共情你,说实话还真不一定能做到。”
李栖没看顾成川,背对着他,他的身影顾成川很熟悉,只是不熟悉这种姿态。
顾成川忽然笑了,“李栖,我头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是个冷情的人,现在看来果然是这样。”
李栖回过头,怒视着顾成川。
一道声音从旁边传来,“二位站在一起,这场面真是有点熟悉。”
飘着雪的傍晚,徐裴来接李栖,手插在大衣的兜里,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个人。
李栖头皮发麻,立刻站在徐裴身边。
顾成川目光扫视过徐裴,又落到李栖身上,道:“还是徐裴手段高,把你训的跟狗一样。”
李栖剜他一眼,顾成川径自越过两个人往外走。
他走了,李栖站在徐裴身边,“你为什么不反击他。”
“需要反击吗?”徐裴说:“我还以为你们在打情骂俏呢。”
李栖头好疼,感觉像被徐裴和顾成川两个人敲了满头包。
回去的路上,李栖给爸爸回了个电话,让李康平照顾好应兰,应兰总是想得很多,都憋在自己心里,自己琢磨个没完。
李康平说好,他对儿子的事没有应兰反应那么大,但也绝对不轻松,只是不知道该以什么为切入口,怎么进行恰当的交谈。
挂掉电话,李栖心里的烦躁更重一层。他把窗户打开,割脸的冷风混着雪花一起扑进来,很快就让温暖的车厢变得寒冷。
徐裴看了他一眼,把暖风开的更大。
李栖看他一眼,道:“不说点什么?”
“这么冷的天吹风,你可能要头疼。”
李栖被冷风吹去了一些烦躁,他重新把窗户合起来。
徐裴道:“不是你说的,不让我插手吗?”
“所以一个字都不说?”李栖想起徐裴从不评价杭迎一的画,这时候他感到一点和杭迎一相近的憋闷。
徐裴目视前方,“你不让我管这件事。我听你的话,半点不干预,怎么又变成我的错了?”
李栖抿了抿嘴,就是不高兴。
徐裴说:“那你想要我的一些建议吗?”
“不要,”李栖赌气道:“我自己可以。”
“那好吧,”徐裴道:“我只希望你不要觉得太为难,然后干脆放弃我。”
“徐裴!”李栖重重叫他的名字,一下子被触怒。
前面路口红灯,徐裴停了下来,转头看向李栖。
“你之前说跟我在一起很开心,但是现在有不开心的事情了,”徐裴道:“我难免有些不安。”
他用平静而温和的目光望着李栖,像是把李栖从里到外都看透了,李栖在他的目光中别开眼。
“爱情就是有酸有甜,都是感受的一部分,”李栖强调,“我愿意全盘接受。”
徐裴说过李栖是为了贪欢才跟他在一起,李栖很不服气。他要告诉徐裴,自己不是一时贪欢,他喜欢和徐裴在一起的放松快乐,也绝对承担得起这份压力。
绿灯亮了,徐裴笑着夸奖李栖。
但是李栖觉得,这份夸奖不是真心的。
作者有话说:
明天有个重要的面试,可能也来不及更新。后来会把这几天的字数尽量补一补,很抱歉很抱歉
第44章
之后李栖经常给家里打电话,试图潜移默化地说服父母接受和理解。
频繁的联系下,应兰和他提起自己的一些困惑和担忧,李栖想方设法让应兰知道自己过得很好,让她明白自己真不至于某天登上社会新闻。
他给喜喜拍照,发给应兰,告诉应兰自己养猫了。
漂亮的黑猫喜喜其实并不符合应兰的审美,应兰喜欢狸花猫,可以抓老鼠。
发过去的照片里拍到了一点另一个人的影子,应兰发现了,这加重了她的焦虑。
某天傍晚李栖接到堂弟的电话,说堂弟在和他爸妈打电话的时候听到他们提起,应兰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想不开,吃安眠药自杀,被送到医院抢救。
李栖整个脑袋都是木的,哆嗦着手给家里打电话。
电话是李康平接的,他说没有自杀,是误会。应兰晚上睡不着,安眠药多吃了一片,李康平早起看见了床头的安眠药,吓得打了急救电话,刚送到医院人就醒了。
“没出什么大事,所以就没告诉你。”
李栖坚持让应兰接电话,应兰接过电话,跟李栖说了几句,又念叨李康平不顶事。
李康平在一边说,“年纪大了,昏头了。”
李栖不言语,所有人的精神都紧绷着,一点点小事都能引起大爆炸。
挂掉电话,李栖坐在阳台上,望进浓重的夜色里。
他发了一会儿呆,若有所觉地回过头,徐裴站在阳台边看着他,递给他一杯热水。
热水入口温度刚好,到了冬天,李栖就不喜欢喝饮料了,热水里不适合加柠檬和薄荷,那会变得有点苦,尽管徐裴剔掉了柠檬的籽,加了蜂蜜,李栖依旧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