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鬟没有想到安云会这般称呼自己,在听到之后还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来。
“夫郎莫要叫我什么姑娘了,我叫清月,是公子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这次过来也是奉了公子的命过来的。”
至于到底是什么命,奉命过来做什么,清月也没有说,只是让安云随她一起回去。
安云听着是回他自己的小院,而不是去臧亚那里,顿时也就没有那么紧张了,点了点头同她一起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清月似乎是无意一般,同他问道:“不知道公子刚刚在厨房那做什么?”
安云闻言有些尴尬,却也没有瞒她,直接道:“我听说,公子在悬赏配烤肉的酒,刚好我知晓这种时节有种酒醪味道不错,配着烤肉更好,于是我便想要做做。
若是能成,也能为公子解几分忧愁,也算是答谢他这些时日的照顾了。
只是,我本来就身无长物,在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公子给的,这做酒的地方更是没有,所以就想要去厨房借一下。”
“那公子借到了吗?”
“没有,丁大厨似乎不是很信任我的厨艺,担心我会烫伤自己。”安云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可惜,“虽说我的厨艺不是很精湛,但我也没有那么蠢笨。不过,丁大厨考虑得倒也是这个道理,万一我在那里伤了,他也要受到牵连,拒绝我也是正当的。”
清月虽是看起来年轻,却是从七八岁开始就跟在臧科身边历练,之后才放到臧亚这里来伺候的。
因此,清月还是有几分的观人识相的本事,她看着苦恼的安云,看得出他是真的不怎么怨怼那丁大厨,也没有想要在自己眼前上眼药的样子,只是单纯的有些苦恼。
清月觉得,眼前这夫郎还有几分意思,不仅长得跟个玉人似的,连心思也是这般透明,难怪就连阴晴不定的小公子对他这般不同了。
*
直到进了院子,安云已然忘了刚刚苦恼,看着院子里突然多了的人,脸上浮现出了几分惊愕,不明白这是要做什么。
清月见状,这才缓缓道:“夫郎,刚刚在那里未曾言明。这里在夫郎搬进来之前,可是空置了许久,怕是这里的陈设都变得老旧。
我等这会儿过来是奉了公子的命令,前来将夫郎的住所更换一下,顺带询问一下夫郎有没有什么地方住得不适的。”
安云看着眼前这些下人,很快摇了摇头,真诚道:“没有,我觉得很满意。”
他一个吃别人的、用别人的,还要靠着旁人救命的,那里能有什么不满意的。不过,他住的这里的确也算是不错了,他估摸着也是这个时代中等水平人家的生活了。
若是没有见到安云之前,清月还会以为这是他的敷衍之词,心里其实并不这般想。
可是在见到安云之后,清月觉得或许安云便是这般想的,他是真的觉得这里的东西都齐全了,他也不需要其他的东西了。
想着自家公子那要求,不能让眼前的夫郎凉着、热着、吹着,比之进屋藏娇也差不多的要求,清月便有了想法。
清月不敢妄加揣测公子对于面前的夫郎是个什么想法,却是知道自家公子的命令高于一切,公子怎么吩咐的,她就如何安排。
于是,在听到安云这般说之后,清月朝着面前人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温声道:“既如此,夫郎眼下没有什么要求的话,我便按照府中布置的规格给夫郎布置。夫郎若是那日有别的要求了,再同我说便是。”
安云听着她这话,还没有明白她这话是个什么意思,结果就听到清月将他请到了旁边,给他寻了一个坐处,紧接着刚刚那些站在院子里的下人们便开始忙碌了起来。
修检房顶、置换摆设、替换用品。
安云望着他们井然有序的忙碌着,看起来有些像是在搬运粮食的蚂蚁,只是他们不是那€€褐色的小生物,而是一群穿着绿的、白的,两色丫鬟制服和家丁制服的人。
那清月看起来年岁不大,做事却格外的有条理,即便是再忙乱的事情,在她的安排下也变得格外的有序。甚至,在安排的期间,清月还吩咐人给安云送了一些茶水和点心,似乎是怕他在这里看饿了。
安云刚开始还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旁人在那里做活计,他在这里吃着,这样不太好。
可是很快,安云便发现过来这里的丫鬟、下人们,各自忙碌着手上的东西,没人往他这里瞧上一眼。
这让他又是惊叹,又是松了一口气,进而变得坦然了一些。
让安云瞠目结舌的是,这些人的速度格外的快,不到两个时辰的功夫,他这个院子里已经重新换了一副样子,连带着床上的用品都从原先的棉布被子换成了藏青色的绸缎锦被,床边也挂上了朱曼,地上甚至铺上了地毯。
若是安云原先的这个小院子只能称为小家优雅,经过这一番之后,倒是可以算的上大气典雅了。
安云看着都有些惊呆了,不过很快又觉得他自己见识浅薄了,这本就是大家族的底蕴,能做到这种程度也是正常的,他在这里惊奇个什么劲。
清月带着人做完了这些,确定完了安云没有了其余需求之后,她才离开了。
离开之前,甚至还叮嘱了安云一句,若是日后有什么需求,只管寻个人去找她,她便会来的。
安云琢磨着她的这句话,随意寻个人便能找她,那她定是在这个府中格外出名的,甚至权利还不小。
思及此,安云朝着面前人客气的笑了笑,应声道:“我知晓了,谢谢你。”
清月闻言,这才转身离去了,只是在离开之前还有些犹豫要不要给他留下两个丫鬟。不过她仔细思量了小公子的要求之后,还是没有自作主张这般做,还是准备回去问问小公子。
安云在确定那么多的下人、丫鬟都离开之后,这才收起了自己刚刚在人前强自装出来的镇定,立马在变得崭新的院子里转悠了起来。
安云一边转悠、一边感叹着这古代封建贵族的腐败,他甚至觉得在他床边挂着的那个压床,怕是都是个贵重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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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月离开了安云所在的小院子之后,她便遣散了其余的下人,只留了两个本就跟着她的丫鬟,去了刚刚寻到安云的厨房。
现在已经该是吃午饭的时候了,作为专门供小公子饭食的厨房,他们这里的人都知道自己的责任。
知晓耽误了什么,他们都不能耽误了小公子饭食的事,毕竟小公子的事,在这府中可是头等大事。
因此,在清月过来的时候,在厨房的丫鬟正陆续把吃食给端出去,小公子那里的有一份,安云那里的也有一份。
清月叫住了传菜的丫鬟,瞅了一眼两边的菜色,心里有了几分底数,这才挥了挥手让丫鬟过去。
紧接着,清月继续往厨房走去,一进去便有人发现了她的存在,小心的喊了一声,“清月姑娘。”
清月点了点头,朝他吩咐道:“眼下这饭食也做完了,该是休息的时候了,我有一件事要吩咐,让这里待着的人都出来。”
那小厮闻言心里有些打鼓,可是清月的的话他不能不听,于是点了头转身去了厨房将所有人都叫了出来。
很快,厨房中的所有人都出来了,在清月面前站成了一排,丁大厨就站在最前面。
清月看着丁大厨,笑着道:“我这次过来领了小公子的吩咐,差点就忘记办这事的。眼下,小公子在成县的避暑庄子上还缺一位掌勺的,我看来看去,还是觉得这个位置丁大厨比较合适。”
丁大厨听着这话,猛然一惊,那避暑庄子是个什么地方,说好听是个避暑庄子,实际上就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他在这府里可是管着小公子厨房的,这厨房的事自古以来便是油水多的地方,虽说不起眼,可是他自有几分权利,能做的事情也不少。
让他将那么好的差事给换了,去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丁大厨自然是不干的,他甚至觉得面前的人就是一个黄毛小丫头,她凭什么决定自己的去留。
就在丁大厨抬起头来,想要和面前的黄毛小丫头理论一番之时,他突然就对上了清月那双含笑又冷清的眼,嘴里的话突然就吐露不出来了。
清月见他看向自己,也看向了他,微笑道:“丁大厨,你可有什么异议?”
丁大厨那敢有什么异议,毕竟这清月在府中,也可以说是半个管事了,甚至于在小公子的地界上,清月的话比管事还要管用。
丁大厨觉得自己一定是得罪了那个哥儿,这才会有此一难,早知如此,他刚刚就该装一装,客气一点。
可是现在,不管丁大厨如何懊悔,他都没有后悔药吃了,听到清月的询问也只是苦涩道:“没,我没有什么异议。”
清月满意了,让他待会儿就离开,下午会有新的厨子过来接任,紧接着便在丁大厨灰败的脸色当中回去复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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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回到了臧亚住的地方,她家的小公子已经用上了午饭,此时正挑挑拣拣的看着盘中的菜色,似乎还有些不太高兴。
清月进来将刚刚发生的事同臧亚说了,对于丁大厨的处理和安云院子里更换的东西,臧亚都没有多大的反应。
直到清月说到安云想要给藏獒做酒,感谢他的照顾时,她才发现自家小公子脸上浮现出了几分波动,嘴里甚至嘟囔了一句,“看来,那宋林说的方法还是有几分用的。”
第10章 处罚原由
清月听着他在小公子这样嘀咕,脸上的神色未变,随即又想到了刚刚没有决定的事,继续问道:“公子,可否要给安夫郎配几个丫鬟服侍?”
臧亚没有立即回答她这个问题,反而问道:“你看着他的状态如何?”
清月想了想,这才道:“夫郎的样子看起来很好。”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比之刚刚送过来的时候,脸色红润了不少。”
臧亚看着碗里的菜色,随即道:“既然他把自己照顾得很好,那这丫鬟就不必了。”
既然是自己养的宠物,那就不能和旁人过多的亲近,即便那人是丫鬟也不行。
清月闻言倒也没有意外,虽说小公子对那夫郎仿佛金屋藏娇,但小公子对那夫郎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还是无法揣测。
臧亚说完这些,似乎是终于来了胃口,三两下就吃完了饭,然后起身朝着外面去了,今日他还有一个宴会要赴。
在离开房间之前,臧亚朝着旁边想要跟着的清月道:“今天,你就不必跟着伺候了,你待在府里将这府中规整一下,查查我名下的东西,我不希望上次的事再发生一次。”
清月闻言停下了跟过去的脚步,轻轻的应了一声,“是。”
待到臧亚带着侍从离开,清月盯着他的背影,神色间有些愧疚,扭头跟在身边的小丫鬟说话时,脸色却已经恢复了平静,直接道:“上次的事是我失职了,现在去把小公子这里库房的账本和钥匙都拿来,每个库房我都要去清点一遍。再去知会府中的守卫一声,从现在起到我清点完库房,将府中的门都守住,不准一人出去。”
清月也是她整日跟在小公子身边,只想着伺候公子了,忘了这府中即便管得再严厉,久不审查,那下面的人也是会起来妄念来的。
上次就是,小公子不喜饮酒,自然也不怎么会去酒库,对于酒库的监管也就放松了一些。
谁知道守在那里的奴才竟然胆大包天,敢把里面的珍贵酒品拿出去换钱,甚至为了不被发现,在酒品里替换了一些劣质的酒进去。
当日,臧亚便是带着那么一瓶酒,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了。
在场那些人不是高官子弟就是富商之子,什么样的好酒没有见过,臧亚那酒一打开,他们闻了闻便知其中的优劣。
当时那群人不知道臧亚拿这瓶酒过去,是真的认为那一瓶酒是好酒,还是为了戏耍他们?
几人犹犹豫豫间,想到臧亚平时的作风以及他的身份,他们觉得不管是指出这是劣酒,还是臧亚故意拿瓶劣酒过来戏耍他们,他们如果当真了,怕是都讨不到好果子吃。于是,众人便觉得管他是劣质酒还是好酒,准备让他赢了便是。
几人皆是这般想,独独赵德的表情露出了几分端倪,只是他畏惧着刚刚臧亚要他比试的事,也不敢太过于张扬。
臧亚不喜欢饮酒却也不是蠢货,见他们神态各异,眼中情绪似有几分复杂。
见他们是在自己拿出来酒之后神态才不对劲的,臧亚直接将那酒倒了一杯出来喝了下去,即便是未曾饮酒,也品出那酒的劣质来。
从酒库拿出酒到这里参加聚会,途中未曾有过变数,那这酒出问题定是在于酒库时,想到竟然有人敢在他的地盘上欺瞒于他,臧亚的眼神便冷了几分。
臧亚的神色变化虽然不明显,旁边的人却都是察言观色的好手,当即便知这酒是有问题,而且这个问题臧亚本人也不知情,于是便有人站了出来提议改日再比。
臧亚本来不想应的,但是赵德那表情你就是仗势欺人,你就是靠父母吃饭,不满的表情太过于明显,这让他有些心气不顺,他也就答应了下来。
看着赵德生气又拿自己毫无办法的样子,臧亚的心情算是舒坦了几分,只是这舒坦也只是舒坦了一瞬,很快他便想到了他的府中,竟然还有人敢这般明目张胆的欺瞒他这事。
于是,约定好了下次聚会的时间,又在众人识趣的转移话题的时候聊了一会儿其他的事,臧亚这才回到了府中,开展了那些行动。
“是!”两个小丫鬟得了清月的命令,一个去拿了钥匙和账本,另外一个去通知了门口的守卫了。
于是,一下午的时间,清月所过的地方,奴仆皆是战战兢兢的,望着清月仿佛看着裁定自己命运的刽子手,生怕自己平日里疏忽大意给自己惹到了灾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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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清月所过之处乌云密布相比,安云所在的小院子里算得上是祥和宁静了。
安云吃了饭、喝了药,散了一会儿步之后,然后便在窗边能晒到太阳的软榻上,盖着薄薄的毯子睡了一觉。
等到安云再次起来之时,他还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还未来得及开口,旁边就递过来一杯茶水,这让他吓了一跳。
这一吓,直接将安云吓得清醒了,过来等到他看清来人是谁,他这才发现那人竟然是小翠。
小翠看着刚刚睡醒,此时头发凌乱,眼里含着几分水汽,脸颊泛红,衣衫不整露出莹白如玉肌肤的安云,脸上先是浮现出了几片红晕,紧接着迅速低下了头,羞愧道:“夫郎,抱歉,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