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邹总,却又不完全是。
迟燃垂下眼睛,手指绕着茶几的纹理画圈:“一点小事,妈妈,你们不用担心我。”
母亲看似抱怨,内核尽是怜惜。
可他已经三十,不是十三。尽管他心中有委屈,但在社会的磨砺中,已经学会了将它们咽下。
“幺儿,妈妈都说了的嘛,去外面闯荡,闯荡一会儿就回家,多好啊。现在在外面吃苦受累的,身边也没个人陪着,你真是要让爸爸妈妈心痛死。”
迟燃的心情却好了一些:“大家都会吃苦受累的。但是我有爸爸妈妈当我坚强的后盾,已经胜过很多人了,妈妈,我不贪心的。”
金女士沉默一阵,蓦地叹息道:“幺儿,你从小虽然不算娇气,但是也没吃过什么苦,爸爸妈妈尊重你的选择,但如果实在撑不下去了,我们随时接你回家。”
正如金女士所言,迟燃在父母的庇佑下,顺风顺水地长大。他眼睛一酸,但眼泪总归是没有掉下来:“我知道了,妈妈,谢谢你们。”
“不客气。”金女士笑起来,“去擦擦眼泪花,眼睛哭肿了就不好看了。”
“我知道就算眼睛肿了妈妈也不会不要我的……”
和母亲交谈了半个小时,迟燃可以规避了工作上的烦心事,报喜不报忧,或许正是目下让母亲安心的最好方式。
邹总那头得了风声,一个劲地用消息轰炸迟燃,问与宁总商谈的结果如何。迟燃心烦意乱,干脆开启消息免打扰。等外卖到家,再被他享用完毕之后,这才给出了一个含糊不清的答案。
那位宁总给了他三天的考虑时间,这和邹总为他“特批”的带薪休假的时间完美契合,他不相信邹总不知情。可就算知道,那又能如何?项目是他接手的,带队的人马也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他现在不能做逃兵,可也活生生产生一种无法辨析的错位感。
不就是换一家公司上班吗?
他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不至于连这一点都害怕。
可那位宁总看他的眼神……他始终觉得具有某种暧昧的侵略性。
alpha的压迫感在这刹那间又浮上心头,迟燃闭上眼睛,却感觉自己在坠落。
第二天,迟燃决定给自己放个假,头一天晚上YA给他照例发来了消息,对方对自己显然变得更加亲昵。
迟燃将自己在工作上受到的委屈附加上一层又一次的包装,确保自己的个人信息不会被泄露之后将郁闷的经历道出。
YA超出他想象地对他关怀备至,迟燃难免又想起来YA即将来看望姑妈的事实。
说实话,他的确很想看看,这个声音好听善解人意的omega究竟什么模样。
迟燃虽宅在家里,却也不是什么都没做,线上办公处理了同事们的问题后,他接到了一通电话。
好友甄心言简意赅:“晚八点,小燃,贪笑酒馆,不见不散。”
这是一家小众的酒馆,藏在老街里,迟燃打车费了些功夫,抵达之时直接报了甄心的名字,被直接带上了二楼。
木板,香氛,昏黄的灯光中,醇香的酒气如丝绸一般柔软地荡漾着,小酒馆放着耳熟能详的民谣,男人嘶哑的嗓音成为掩盖掩盖醉酒之人啜泣的最佳拍档。
“……上次喝黄酒什么后果你还记不住啊?”
迟燃不怕啤酒,不怕红酒,唯独就怕黄酒。
甄心却又喜欢极了。
在他们高中毕业的那一天,甄心带着他去了他们常去的小山坡,两个人喝得伶仃大醉,最后还是被金女士带回家去。自那以后,迟燃看到黄酒就绕路,甄心每每都取笑他许久。
“小燃,咱们好久不见,来碰碰杯。”甄心脸色酡红,一副微醺之态,举起杯子就要往迟燃嘴巴里灌。
迟燃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接过温热的酒杯,一饮而尽。
“大老远从隔壁来找我,不是单纯为了喝个酒吧?”
“嗯……不是啊,当然不是。”甄心抬起眼睛,盯着迟燃,傻呵呵地笑了,“我们小燃就是聪明哦,怪不得能当大工程师呢!啧,早知道我就早点攀上你才是正道,现在就不会这个样子了……嗝。”
迟燃皱皱眉,左右一看:“你一个人来的?”
“别看了,甄意不在这儿。”甄心笑了,“我这个弟弟啊,早就不听话了,现在指不定在和谁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呢……”
这句话一出,迟燃就觉出些不同寻常的味儿来。
“你们闹矛盾了?”
“我配吗?”甄心又饮下一杯,“我这个废物哥哥,配和我那天之骄子的弟弟闹矛盾吗?小燃,这传出去是不是挺好笑的?嗯?我们不开玩笑了哦,我还要脸的。”
到了现在,迟燃才能完全确定这两兄弟的确是闹了矛盾,还不小。
甄意比甄心小了三岁,从小就粘着甄心,哪怕两兄弟上班之后,朋友圈里也都只有哥哥的影子。迟燃曾经戏称甄意是甄心的小跟班,对方那古怪的性子竟然反常地没有否认。
兄友弟恭,不外如此。
可现下这么一看……为了钱,不太可能。大概是为了感情。
“说说吧,怎么回事?”迟燃心头事情也多,正巧遇到这么个喝酒的机会,倒也不浪费,自己给自己倒上一杯。他酒量差,但又偏偏爱喝,在游戏圈这就叫“又菜又爱玩”。
甄心原本坐在沙发的那头,听到迟燃温柔的声音后,忍不住扒着迟燃的袖子€€€€猛地又给自己灌了几盅。
甄心不说,迟燃也不问,好友相见,各自为各自的哀愁举杯,闷头庆祝岁月的无常。
迟燃喝到后头意识也有些模糊,只记得自己手机无意间拨通了谁的聊天通话,但手机又被甄心笑嘻嘻地抢走,迟燃被包裹在酒意铸就的无形袋子中,什么也没听清。
宁颂雅抵达酒馆之时,听到了门帘之后忽高忽低的说话声。
一听就是个醉鬼。
他靠在车身,微微细雨从眼前飞过,却丝毫不敢打扰他的沉默。
接到迟燃的语音通话,对方含含糊糊不知说什么,到好在他从另一位嘴里套出话来,贪笑酒馆离他住的地方也不远。
“……嗯嗯,好了,我们打个车就走。”
“还是我帮你们俩打车吧。”酒馆老板见怪不怪,正掀开门帘,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宁颂雅的车旁,从车上下来一位高挑的青年。
毫不意外,对方也看到了宁颂雅。
alpha之间是天生的竞争关系,哪怕两人素未谋面,眼下也免不得有一瞬间的眼神交锋。
谁也不给谁好脸色。
宁颂雅能感觉到这个陌生alpha对他的敌意,但很快,他心中得到了答案。
“……哥。”alpha看到醉醺醺的青年,快步走过去,从老板手中接过甄心。
“甄意……你来接你哥啦?”
甄心听到甄意的名字,露出安心的表情,安安稳稳靠在弟弟的肩膀上,:“咱家栋梁之材怎么舍得纡尊降贵啊……”
“你醉了,我带你回家。”甄意拍拍甄心的脸,半搂着甄心走过宁颂雅身旁,“你是要来接燃哥的,对吧。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奉劝你一句,燃哥并不像他表面上那样温善可欺。”
宁颂雅的眼神从两兄弟亲昵的举动上挪开,甄心不知道在嘟哝着什么,但醉汉的话大抵都不必当真。
“比起驯服一匹温顺的马,我还是更喜欢野性烈性的马。”
宁颂雅的声音冷淡得不似在评价谁。
但甄意知道,这是对他的回应。
“呵……”他嗤笑道,“再高明的驯马师都会有受伤的时候,别太相信自己的实力,否则最后可能会人仰马翻,得不偿失。”
“是么,”宁颂雅毫不在意地笑了一笑,将立在一旁的迟燃的带回车上,并且系好安全带,“可我觉得,再不听话的小母驹,在恩威并施之下,也会有被降服的一天。”
他摸了摸迟燃发烫的脸,柔声道:“野性难驯,非不能驯。”
迟燃醉酒后脑子反应迟钝,他直直地看着宁颂雅,然后傻傻地笑了,又在宁颂雅的掌心闭上眼睛,似乎很享受这种触碰。
宁颂雅掐了一把他的脸蛋,被养得不错,很嫩。
甄意注视这一切的发生:“你究竟是燃哥的谁?”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甄意诚道,“不过这不重要,我只需要知道,你对燃哥不怀好意就好。”
“不怀好意?”宁颂雅挑了挑眉,“我很喜欢这个说法。”
甄意看了两人一眼,久久,道:“不要伤害燃哥。”
“你可以记住我的车牌号。”宁颂雅抬抬下巴,“前面就是监控。”
甄意顺着宁颂雅的视线抬起眼眸。
宁颂雅又道:“不过,你也并非真的在意迟燃吧。”
甄意不置可否:“燃哥是我哥哥最在乎的人。”
“最?”
“之一。”甄意歪着头,“我才是我哥最在乎的人。只不过,我也不想让燃哥受伤。”
“我不必向你保证。你只需要知道,在我的庇护下,迟燃不会出事。”宁颂雅坐进驾驶位,驾离甄家两兄弟身边时,留下意味深长一句话,“不怀好意的人,或许不止我一个。”
迟燃的酒品比宁颂雅想象中好多了,至少预想中因醉酒而晕车的情况并没有出现,尽管少不了不知所谓的嘟嘟囔囔,但宁颂雅的好心情原谅了迟燃的聒噪。
他将迟燃带回了只有他一个人居住的公寓。
迟燃被剥光丢进浴缸里,宁颂雅毫不留情地举起花洒将男人的浑身浇了个透。一开始,骤然降临的热雨令迟燃忍不住缩起肩膀,但温度适宜之下他又沉沉地闭上双眼。
这里好似柔软的梦境,他竟然在半梦半醒之中,窥见了仙人的容貌。
“迟燃,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迟燃点点头。
宁颂雅莞尔一笑,手指顺着湿润的黑发,再度捏住了迟燃的耳垂:“知道这是哪里吗?”
迟燃摇摇头,用湿润的眼睛告诉他,自己对目前的处境毫不相知。
“很乖。”宁颂雅给出了赞许。
迟燃眯起眼睛笑起来,像是应承了这句话。
他的睫毛挂住了微小的水珠,很快又坠入浴缸的水波中。
宁颂雅让迟燃泡在水中,看着他慢慢滑下去,在缺氧的挣扎中,又大发慈悲地将迟燃捞出。
这个时候的迟燃会惊恐地抱住他的脖子。
出乎宁颂雅的预料,但又在情理之中。
“知道我的名字吗?”宁颂雅垂下眼,手指腺体处轻点,“如果说不出来,严惩。”明明知道是个beta,没有任何被标记的可能,可他无法克制住抚摸那段干净柔韧的脖颈。
“痛……”
“看来是答不出来了。”宁颂雅咬住了那里。
迟燃的身体忍不住瑟缩,年轻的alpha笑了,用唇触碰着那道浅显的牙印。
“你怕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