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间高中的教学方式和附中有挺多不同的。
首当其冲的就是那间高中全部学生必须住宿,早上五点半起床,晚上十一点晚自修下课睡觉,全封闭式管理,一个月两天假期。
而附中也有住宿生,只不过住宿生都是从其他市,镇上考进来的,学校并不会对他们特别管教,上学模式也跟上小学似的,到了高三最多开个俩小时的晚自习,时间一到全赶回家。
而曹敏刚来任职,教的第一个班级就是他们班,对待他们的教育方式还是用她之前教的高中任职方式。
曹敏很会给学生捣鼓小团体,刚分班开学的第一天,就给班上的学生分成上中下三个小组。
附中教育一向是以班级整体为荣,大家没怎么接触过这种小组式的,刚开始都觉得挺有趣的。
直到第二天他们才知道这个上中下的意思,就是成绩特别好的学生,成绩中游的学生,成绩差的学生。
好学生那组,平时不用扫地不用轮值日,学校有什么好的福利也都从好学生那组先挑。
中游那组就是拣着好学生挑剩下的,最下等的学生就是负责值日扫地。
这个分组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让班上的学生卷起来,不想干活就考出好成绩,想要好福利就考出好成绩。
本来能在实验班里的学生,在学校成绩排名都是前一百的。
在没文理分班之前,班上的学生已经习惯学校嘻嘻哈哈的教育方式了,突然来了个让学生拼死卷的老师,很难接受。
这些很难接受的学生里边儿,不缺乏家里有权有势的。
这个分组实行不到三天,曹敏便被喊去学校喊去谈话,称其教育方式带给学生的压力太大,不利于学生身心发展。
“嘿闫阳,想啥呢?”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下,闫阳转头,对上笑嘻嘻的男生,是班上的宋凯。
当初就是他跟他家里提了一嘴新班主任的教学方式,让他很有压力,没过两天曹敏就被约谈了。
“没啥,就想着我座位在那么后边儿呢。”闫阳抿着嘴。
宋凯“哎”了声,“和我坐多嗨皮呀。”
“你好嗨,我好害怕。”闫阳其实没看和他坐的人是谁,和程述坐的他倒是看了,因为怕程述被分到和余杨一组,看完了松一口气,还好是学委。
宋凯“哈哈哈哈哈哈”地笑了好多声,笑完了说:“别怕哈。”
说话间就轮到闫阳了,他在座位表上签了名上车。
宋凯非常不一般,直接说:“老师我最后一个,你看我,我上去了昂,你帮我签一下。”
闫阳瞄了眼曹敏的表情,嗯,面色铁青。
大巴车很臭,闫阳刚在排队的时候远远闻着都难受了,这会儿上了车,车内皮质座椅的气味混合着车内的冷气,形成一种极其独特且令人恶心的味道直往鼻腔里冲。
闫阳不知道他的脸在上了大巴车后变得刷白,只知道车后边儿走的时候,看见坐在第三排,过道边儿上的程述。
程述冲他晃了晃手机,闫阳朝他眨眨眼表示知道了。
最后一排是一整排连着的座位,没有扶手,也没安排人坐。
闫阳的座位是倒数第二排靠着窗那边儿。他走到自己位置的时候,看见宋凯正坐在最后一排那儿不知道干嘛。
闫阳把背包转到胸前抱着,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后又往程述那边看了眼,大巴车的座椅靠背高,完全被挡住,除了椅背啥也看不到。
过了会儿宋凯在旁边坐下了,他话多,嘴停不下来,“闫阳,我刚发现最后一排视野超级好,坐角落那儿能把全车人看得清清楚楚。”
闫阳听了,往后看了眼,“底下是加高的。”
“是吧,我想等会儿去后边睡觉。”宋凯说。
“啥?”闫阳不知道他咋说到睡觉去了。
宋凯“哈哈哈”笑了几声,“你想想,躺那睡觉不就全班人都能看得到吗?”
“是这样没错,”闫阳还是没能get到他奇怪的激动点。
宋凯“啧”了声,“这样很酷啊!”
继睡觉迷茫后,闫阳又开始对“酷”这个字儿迷茫。
在那儿躺着睡觉,和“酷”有关系吗?
“你脸色太差了,赶紧休息吧。”宋凯看着闫阳惨白的脸,猜到他可能是不舒服,所以才理解不了他的“酷”。
“好。”闫阳应了声。
九点一过,车子缓缓启动。
闫阳靠着车窗,看着窗外不断划过的景色,眼神中带着些迷茫。
脖子突然一热,闫阳转头,是程述。
程述在他边上坐下,问他:“晕车药吃了吗?”
闫阳点点头,眼睛往边上转了一圈。
“别看了,我跟他换了位置,他上我那儿坐去了。”程述摸摸闫阳的手,凉得慌,于是抬手把上边不停出着冷气的空调口关了。
闫阳瞧见他的动作,恍然大悟,他这会儿还带着研学发的红帽子,压根儿没感觉到上边吹下来的风,还以为车里空调就这么凉呢。
程述在旁边,闫阳也不靠车窗那边儿了,扭了扭身子,换个方向,枕在程述肩上。
闫阳晕车这毛病天生的,但平时只是偶尔晕车,大部分坐车的时候状态挺好的,能吃能喝能笑。
只有遇上开车不稳,车里味道还重的车才会特别晕。
比如说现在这辆车就是,从排队那会儿,二十几辆大巴车集中在这,味道可谓是冲天了。
闫阳那会儿就有些晕了,在等班主任喊名字的时候就吞了晕车药。
结果上了车后,晕车药药效上来了,加上车里的味道,现在整个人就是又恶心又晕。
在开车前闫阳还在心里祈祷来着,希望他们这辆车的司机师傅开车稳一点,不然他真的忍不住。
或许是闫阳的祈祷起了作用,大巴车从校门口离开到上高速路,期间一路绿灯都不带停的,而且司机师傅开得很稳,车子一点儿也不晃。
就是气味实在太大了。
为了靠着舒服,闫阳的帽檐是有些歪的。
程述很轻易地瞧见了闫阳皱着的眉头,知道他是难受了,“戴上口罩试试?”
闫阳摇头,戴口罩太闷了,而且还隔绝不了车里的气味。
这次的研学旅行,学校安排他们去的是省内南部的小岛,大概四小时的路程。
在家待了两天,摒除国庆只有两天假的不满,班上的人都对这次据说是全旅行的研学好感度还是很高的。
车子开起来后,班上一些闹腾的男生甚至在座位上开始演唱会模式。
其中以宋凯为首,老师根本管不动。
闫阳闭着眼,戴着耳机。
耳机里其实是放了音乐的,只是还是会听见车上的人吱哇乱叫,偶尔还伴有撕心裂肺的歌声。
闫阳心说要不是他晕车,不然他高低也拉上程述唱首海阔天空助助兴。
学校大巴中途在服务区停了半小时,国庆期间的高速服务区人不少,这会儿冒出一堆穿着校服,脑袋上戴着红帽子的高中生,竟然有了一种高速服务区摇身一变,成了校园风景一角的感觉。
闫阳晕车难受,下了车看见商超小吃那边全是人挤来挤去就有点儿糟心,程述于是带着他找了张长椅坐着缓缓。
这时已经是中午,太阳在头顶上高高挂着。闫阳把帽子摘了,仰靠在椅背上,脑子晕乎乎的,莫名就想起了暑假那会儿他拉着程述去爬山的情景。
只不过那会儿的天气更闷,也更热。
晒了几分钟,闫阳觉得有些人,抬手把脑门儿上的刘海往后拨,整张脸露在阳光下,同时也露出了额角那道刚长好、淡粉色的疤。
程述抽了张湿巾,八十斤和四张干湿巾折在一起,在闫阳额角那道淡粉色的疤痕上轻轻地碰。
闫阳没睁眼,秃噜了句:“痒。”
程述笑了声,往他额头上搭了张微微湿润的纸巾,问他:“还会疼么?”
“长肉那会儿难受,痒。”
俩人前言不搭后语地聊半天,突然闫阳脸上一冰。
“喝点儿酸的试试。”强子手上拿着瓶冰的橙汁,贴在他脸上。
“不了。”闫阳拒绝,他现在什么东西都不敢吃,这辆车的气味儿太大太霸道了,头一次碰见气味儿这么大的车,他连水都不敢喝,怕吐。
程述把橙汁接过来,说:“等会儿微信转给你。”
“钱不钱的无所谓,”强子低头看着一脸虚弱状的闫阳,“这家伙太弱了。”
“我听到了啊。”闫阳抬手往后拍。
强子往旁边闪,笑他:“你这样还打人。”
“哼,君子不与小人斗。”闫阳把腿搭程述大腿上,轻晃着。
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过得很快,老师那边提前五分钟就开始吹哨子,喊人上车,点名。
闫阳看着那一排停得整齐划一的大巴车,心情复杂的上了车,又开始煎熬。
车开很久之后,闫阳听见车上的人开始“哇”“哇”地喊。
闫阳靠在程述肩上,睁了条眼缝儿看着窗外。
车窗外边儿已经不是山和树了,是一望无际的海。
今天的天气很好,从车窗里往外看都掩不住海水的蓝。
闫阳也跟着小小激动了一下,不是第一次看海,但这是他第一次跟这么多人一起看海。
海景在上了跨海大桥后变得更加壮观。
闫阳坐在椅子上左边看看,又伸着脑袋看看右边,左边右边皆是一望无际的海面。
程述被他这个样子逗笑了。
然后被闫阳摁着他的脑袋,左边看完右边看。
车子下了跨海大桥后上了岛,进入环岛公路,也终于是到了他们这次的目的地。
他们这次住的地方是学校在岛上包下的酒店。
酒店都是套间,一个套间有三个房间,每间房里都有两张大双人床,两个人睡一张床,一个套间能住十二个。
闫阳这回和程述分到一间房了,和他们同住的是强子还有学委。
把行李放好后,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