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去医院看小述,再去警局。”闫春光打断妻子的话,沉声说。
杨梅梅听罢一惊,还没等她说话。
“小述?小述怎么了?!”闫阳扒着副驾座椅,脑袋探到两张椅子中间,如果不是有安全带拉着,估计就要跳起来了。
车里一直没开灯,夫妻俩从上车之后也是急急忙忙的,没注意后座的儿子。
闫春光和杨梅梅都被吓一跳,他们没想到儿子醒了。
闫春光张了张嘴,叹了口气,说:“还不清楚,电话那头说得匆忙。”
“阳阳别担心啊,小述这么聪明,肯定没事的。”杨梅梅扭着身子,轻轻拍着儿子的手背。
“嗯……”闫阳慌得不行,又不敢说太多,怕影响老爸开车。
“好了,乖乖坐好,一会儿就到了。”杨梅梅说。
闫阳点头,在座椅上坐好,脊背挺得直直的。
他从兜里摸出手机,屏幕亮起,解锁,上面还是他和程述的聊天界面,他往上拨,略过自己发送失败的信息,看着下山前程述嘱咐他小心的消息出神。
从乡镇回南城的路上,车比白天少了很多,闫春光开车的速度也提了不少,早上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现在硬是半小时就回到了市区。
在窗外开始出现霓虹灯时,闫阳猛地回过神,他们现在在南城大桥上了。
闫阳贴着窗看外面的拥堵的车流,问:“爸,小述在哪个医院?”
“市一,快到了。”闫春光一下一下地拍着方向盘,现下这个点刚好是晚间高峰期,路堵得不行。
闫阳“嗯”了一声,拇指轻轻摩挲着手机边框,还是那个界面,还是只有他发送失败的信息。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在键盘上敲下两个字,发送。
与此同时,南城第一医院外科病房,周却翘着二郎腿,一手举着手机,磕着从护士站顺来的瓜子,悠哉悠哉地看着电视。
病房里只有手机里传出来的对话声,音量不大。
“叮咚!”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响了一声。
铃声很是响亮,周却抬眸看向病床上闭眼躺着的人,开口问:“要看吗?”
“麻烦了。”
“帮你开锁?”周却把屏幕面向他,嘴里嘟囔,“这能识别的了么?哟还真开了,科技改变生活啊。”
“你现在也没手,”周却拿着手机滑,“微信?我瞅瞅昂,想你……艹!”
周却骂了一声,把屏幕转向程述那边,心里头持续骂骂咧咧。
程述抬手想去戳屏幕,周却看着他手上那根开始回血的输液管皱眉,手机一收,“算了别瞎折腾了,发什么。”
程述:“拥抱那个小猫。”
周却麻溜发完让他过目,就把手机放回柜子上,“你们俩味儿太冲,隔着屏幕我都受不了,出去透透气。”
程述“呵”了一声,又闭上眼。
周却合上门,在门边的椅子坐下,紧绷了半天的心终于能放下了。他深深地吐了口气,先是救人,又是被人救的。
这几个月过得真是比电视剧还精彩。
沉默地发了一会儿呆,周却想起里面躺着那个还打着点滴,才开门准备进去,就听见走廊那头闹哄哄的,周却转头,就看见走廊那头走来几个人,拉着一个小护士说话,神色着急。
“闫阳?”他喊了声。
闫阳闻声转头,看见周却,还没来得及说话,老爸先开口了。
“小却同学?!”
“叔,程述在这间。”周却指着房门说。
话音还没落下,他就看见闫阳“嗖”地从他面前跑进病房。
跑得还挺快。
闫春光和杨梅梅好歹活了大几十年,肯定比儿子稳得住,加快步伐走过来和周却一起进去。
闫阳看着安静躺在病床上的程述,心跳从听到他出事那一刻起就没慢下来过,现在更甚,胸膛里跳着的那颗东西要奔着嗓子眼出来了。
他脑子里设想了很多,好的坏的,最终还是逃离不掉当初那股恐惧,没人比他更清楚了,那种刀架在脖子上,不能反抗的感觉。
所以在看清躺在病床上的人时,眼泪没有理由的就从眼眶涌出来了,他们一起长大,闫阳从来没见过程述这副模样。
程述从小就是别人家小孩中的典范,懂事,自律,进退有度,话虽然少了点,性格也冷了些,可他从未和其他人发生什么争执,从来不会让人为他操心。
闫阳很想摸一摸程述,又不知道哪可以碰。
闫春光和杨梅梅进门看到这个场景,也红了眼眶。程述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在他们这儿早已是亲人。
“闫叔…杨姨……”程述扯了下嘴角,动了动身子,想换个舒服的姿势却被杨梅梅赶忙阻止。
“天杀的……”杨梅梅哽咽着去碰了碰程述包着白色网兜的发顶,“他们怎么这么狠……”
闫春光抹了把脸,见人清醒着能说话,心放下了一半,于是说:“你们先聊,我去问问医生小述现在是什么情况。”
“小述,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说。”杨梅梅没去问事情经过,那两个人已经被抓住,剩下的都不急。
“会的。”程述看着从进门开始就站在床尾,一直沉默着的闫阳,说:“杨姨,我有些口渴。”
“好好好,姨就去给你倒点水。”杨梅梅转身往外走,“阳阳你看着点针水,小却你渴不渴,也给你带一杯吧。”
周却原本就只是安静站在一旁待着的,这会儿见杨梅梅要接水给他喝,赶紧回道,“不用了姨,我知道开水在哪儿,我陪你一块去吧,正好我也渴了……”
门被轻轻合上,病房里只剩下小哥俩。
程述动了动唇,喊:“阳阳。”
闫阳低着头,没有应他。
“阳阳,”程述又喊了一声,声音里透着虚弱:“我有点疼…”
果然,听见他喊疼后,闫阳终于抬头,拧着眉走近,“哪儿疼?”
“坐这儿。”程述打着点滴的右手拍了拍床边。
闫阳怕碰到伤处,不敢乱坐,哑着嗓子问:“哪疼?”
“阳阳。”
“噢。”
“阳阳啊。”
“嗯。”
“阳阳……”程述抬了一下右手,“打的药水疼。”
闫阳扫了眼房间,把立着墙角的折叠椅抻开坐下,把手搓热乎了贴在他挂着点滴的手臂上。
“这样碰你会疼吗?”
“不疼,很舒服。”程述柔声说,“阳阳对我真好。”
这话像是打破了闫阳的防线,大颗的眼泪顺着面颊滑落,“这算什么好,你平时不就是这样对我的么?”
闫阳没说错,以前他生病,冰冷的点滴打得手臂难受时,也会对程述撒娇,于是程述会把手掌搓热,帮他暖手。
他舒服了也会对程述说你真好。
现在的情况是完全反过来了,闫阳觉得一点也不好。
“别哭。”程述本意是哄人高兴,结果却差了二里远,不免有些懊恼。
“我就哭!”闫阳压着声儿吼他,“我都要吓死了你还不让我哭!?”
“让,肯定让。”程述顺着毛说。
“我还能对你更好。”闫阳看着程述眼睛,低声说。
“嗯,我知道。”
“你要快点好起来。”
程述看了眼自己打着石膏的左手,“我尽力。”
第64章
在闫春光去警局了解情况期间,周却被杨梅梅拉着仔细检查了一番。
“有没有哪里痛?”
周却摇头。
杨梅梅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程述,担心他是不是不好意思说出来,于是说:“我给你约个全身检查。”
周却连忙说道:“不用了阿姨,我自己知道我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揍人揍得手疼。”
闫阳闻言在他后背上中下拍了几下,周却顿时痛吸一口气。
“妈,他撒谎。”
杨梅梅见状严肃起来,拉着周却往外走,边走边说:“小却,小伤不重视往往也会出大问题,何况你是被牵扯进来的,我们更要保证你的身体健康情况,走,阿姨带你去找医生看看。”
周却推脱不过,愣是被带去检查了一遍,得到的结果是皮外伤,医生给他开了几盒跌打损伤的膏贴。
杨梅梅去给周却拿药,她这一走,病房里就剩他们几个。
闫阳让周却坐陪护椅,他蹲在床边给程述捂手,随便找了个话聊,“周却,你这次怎么也在啊?”
在闫阳看不到的角度,周却迅速看了程述一眼,‘啊’了几声说,“我来找程述拿卷子。”
“卷子?”闫阳仰头看他,想了一下,说:“好像这次放假学校没发卷子啊。”
“不是你们平时做的那些,是程述以前竞赛训练的卷子。”周却解释,“我帮人要的。”
闫阳恍然点头,一中初高中有专业的竞赛讲师,他们出的卷子挺多外校的人要的。
“那你……”闫阳还想说点什么,被赶回来的闫春光打断了。
闫春光这一晚忙得脚不沾地,跑完医院跑警局,负责处理这个案件的警官,带他去看了这两个人的录口供的录像,也终于知道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在看口供录像前,警官先带他去了审讯室,隔着审讯室玻璃,指着里面坐着的男人说:“他说他是那孩子的父亲,我们询问过后也确定了关系属实。”
闫春光看着审讯室里那个顶着一头杂乱头发,脸肿成猪头一般,捂着缠了绷带的手哀嚎的男人,说实话他没见过程述的父亲,不过按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人的伤势比程述好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