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坐标 第36章

“森久科技重要公司机密泄露,疑为内部所为。”

“森久公司联合创始人森泽航开除总助,称会依法追究其民事责任。”

“森久面临空前危机,数名投资人纷纷表示将重新评估。”

“森久科技估值一夜之间蒸发百分之七十”

“森久科技股东大会召开在即,森源资本放出豪气宣言,称愿意购入所有被释出的股权。”

沛诚认真看了半天,虽然彼时坊间有很多猜测,但似乎并没有什么公开新闻提到对自己具体的处分和追责。

结合这些新闻来看,当时密钥泄露的事件确实让森久变成了舆论的靶心,像是森泽航这种天之骄子,乐意看他吃瘪的阴暗群众也不在少数。不过森家实在过于霸道,相当于直接甩了几亿现金在桌上,一副“我看谁撤股”的土豪做派。就算森泽航是森源的亲儿子,但毕竟事关商业决策,若是没有充分的调研取证,森源资本不可能全凭给自家人撑腰的理由就能放出这种话来,于是这份宣言变向给森久和其所有投资人打了一剂强心针,更仿佛是在笑话他们小题大做。

这一条新闻之后,舆论风向便微妙地转变了。

“森久科技召开记者发布会,重申数据安全的底线和决心。”

“基尘引擎核心代码开源!森泽航表示将永久开放免费下载,表态愿与全社会共建人工智能与人类的命运共同体。”

“虚拟伊甸园项目‘灵魂金库’今日凌晨正式上线,当日便有近万预购用户在线体验。”

沛诚一目十行地阅读着这些新闻标题,十年的大事件浓缩成信息量爆炸的一行行简要文字,虽然全无他的实际参与,但仍然叫他呼吸急促,背后冒汗。

直到这样一条与科技板不太相关的内容跃上屏幕。

“强强联手!森久科技联合创始人森泽航与未来集团继承人姜远声举办订婚宴,女方携2.1亿嫁妆,现场多方大佬云集……”

沛诚飞速滚动鼠标的手指僵住了,接下来是一系列所谓“世纪婚宴”的图透和八卦。

他心中五味杂陈,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情,翻看了一会儿之后,忽然想到什么,又在搜索栏里敲下“岳望锡”这三个字。

殊不知,这头的新闻更加令他震惊。

起初的新闻还算正常,除开沛诚已经知道的内容,以及什么“有望在新一任CEO岳望锡手中攀上新的高峰”之类的公关稿,都是一些正常的商业动向和产品新闻。但到了七年前的某一天,岳氏资金链断裂、高层贪腐、管理层决裂、伪造财务数据的新闻一夜之间爆发出来,丑闻层出不穷。这时大家才发现,原来这个金玉其外的集团早已是一座空壳,里面是一团败絮。

彼时被针对、被窃取数据的森久科技现今如日中天,而当时仿佛胜券在握、先人一步的岳氏却已被宣告破产,沛诚不知道自己看到这一切是否真的惊讶,但他似乎明白了一件事€€€€“闵效禹”在整件事中,究其根本也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他并不能影响历史的走向,也完全没有左右任何人的人生。

有了这个认知之后,沛诚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对于自己的普通和渺小感到庆幸。

这时,他隐隐又产生了一个念头,他忽然开始怀疑兔子系统的动机和目的€€€€系统固然设立了一系列对于森泽航既不友好且针对性极强的任务,但目的真的是要摧毁、打击他吗?

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就在这时,沛诚的手机重新开机,经过片刻的加载后,无数信息铺天盖地涌了进来,叮叮当当响个没完,好险没又给弄死机。

大概是因为昨夜便关机了,十年的消息全都堵在这一刻才蜂拥而至。沛诚听着它响了至少有一分钟,才敢拿起来看一眼。

一部分的消息都是来自同事的€€€€贺跃,徐小舟,一帆……这些人在十年前都发了极为相似的消息,类似不相信他会做这种事,希望有什么事回来当面解释清楚。这些消息越来越长,开始掏心掏肺地劝他,直到最后完全消失,留下好几年的空白。

更多信息居然是来自岳望锡的,原本只是偶尔几句“在干嘛”和“你跑哪里去了”,后来眼见着状态开始越来越差,似乎急迫地想找人聊一聊。到最后,他发现沛诚永远不会回复,似乎以为这号码大概已经被废弃,干脆将这里做成了树洞。

从岳望锡前言不搭后语的消息中,沛诚拼凑起了十年拼图的所有角落。

包括他接手岳氏这个烂摊子是如何的内忧外患、无药可救;包括他有多少次想要放弃、想要一死了之,但又还是怯懦地放弃了;包括他对所有人避之不见后是如何孤独,却又在孤独中找到了一丝平静;甚至还包括森泽航和姜远声决定进行商业联姻之后,他如何对着这个他以为是空号的人苦中作乐:‘看吧,我猜的没错吧’。

而来自森泽航的,十年里,一共只有四条消息。

“我用了你起的名字,就当是你赔给我的吧。”

“我还没有原谅你,你别以为躲着不出现就没事了,你一天不出现,我就永远不会原谅你。”

“那天你离开公司后,我实在太生气,摔了个杯子,陶片扎进手心里,没有及时消毒去医院,感染得很严重。现在还留着一块疤,摸着有些硬硬的,可是已经不会痛了。”

“小鱼,我明天要结婚了,好好笑,没想到我真的会为了生意而结婚。原来外人对我的评价都没错,看来我不但不了解你,也不了解我自己。”

这条消息来自两年零六个月前森泽航结婚的前夜,从此再无音讯。

第62章 自杀顾问

沛诚放下手机,所有消息一条没回,转而开始思考这一切应当如何结束。

森泽航在家世背景、自身能力和商业联姻的三重加持下,早已超越了十年前那个希望独立创业来证明自己的有钱公子哥,也不再顶着什么“商界新星”的头衔,完全坐稳了属于自己的一方江山。想来想去,既然作为“闵效禹”这个身份,他已不可能再完成新的任务,那么平白耗着也是徒劳。

在进入这个世界之前,他有问过兔子,什么情况下会算作任务结束,兔子当时的回答是:任务角色死亡或者自身角色死亡。这个当时听来有些惊悚的选项,如今简直可以算是救命稻草。

可这时沛诚又陷入了新一轮的纠结€€€€如果这个世界的“闵效禹”死了,那么世界线将会如何发展呢?

是会就此结束,还是没事儿般地继续运作下去?

沛诚可不想要发生他的尸体发臭后才被物业楼管发现的狗血剧情,再被无聊小报做一篇“当初的背叛者如今下场凄惨”之类的文章,那也太难看了。

而且,即使他并不怕死,但还是很怕痛的,无论是跳楼吞药还是地铁卧轨,怎么想怎么吓人。毕竟他自杀的经验有限,万一操作不当没死掉岂不是很傻。

沛诚倒是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坐在这里认真盘算自己要如何去死。

就在这时,手机又弹出来一条消息€€€€十年了,会坚持给这个号发消息的只有一个人,不做他想。拿起来一看,果然是岳望锡。

岳望锡:好无聊啊,不想活了,这种日子是一天也不想过了。

沛诚顿时来了精神,哎!这不有个天天琢磨怎么自杀的人吗,他一定有很多想法!于是迅速打字回复道:你打算怎么死?

对面没留神发了几个乱七八糟的字节过来,“正在输入”的省略号不断跳跃之下,又敲了一大串手忙脚乱的问号和感叹号,沛诚还来不及回复任何话,一个语音邀请就拨过来了。

接起电话后,沛诚没有先出声,岳望锡也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轻微的白噪音在寂静的屋内铺垫。半晌后,对面问出一句:“你……是谁?”

“还能是谁。”沛诚朗声说。

“闵效禹!”这一声大喊由近及远,而后是“嘭!”的一声巨响,很显然岳望锡把手机摔地上了。沛诚好整以暇地听他€€€€€€€€地捡起电话,一通意料之中的大呼小叫接踵而至。

“闵效禹!你居然没死呢?不对,你还活着!不对不对,我意思是你跑去哪了?你是刚回来吗?等等你到底从哪儿回来。”

“你冷静一点,”沛诚打断他,“我穿越去异世界了,刚回来,才看到你那一大串消息。”

“我……我还以为……你,啊?”岳望锡舌头都打结了,“不是……你怎么能消失得这么彻底,一点痕迹都没有。不过异世界是什么鬼,你要不想说就直说,扯什么异世界,呃……”

他机关枪般说了一通胡话,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的树洞行为,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那些消息……你都看见啦,我以为没人呢,随便发发,你快删了吧。”

“没事,我已经看完了。”沛诚说。

“我,你……哎!”岳望锡思绪无比混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沛诚又问:“我看你一会儿想死一会儿想活的,但听你声音还挺精神,怎么了,是没想到什么自杀的妙计吗?”

岳望锡差点没被他噎死:“你能说点好的吗?你就那么盼着我死吗!其他人也就算了,我哪点儿对不起你,连你也盼着我死?”

沛诚听他激动起来,忙解释道:“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认真和你做学术探讨,没有别的言下之意。”

岳望锡傻了:“啊?”

沛诚耐心道:“意思就是说,你有没有什么自杀的好方法,可以分享给我参考一下?”

“你什么意思啊?”岳望锡纳闷道,“发生什么事了,这么久杳无音信,一出现就问我这种问题,你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沛诚轻松道:“没有啊,就是随便聊聊嘛。”

岳望锡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你回来之后,联系过森泽航了吗?”

“从哪儿回来?”沛诚逗他。

“异世界!”岳望锡没好气地说。

沛诚哈哈大笑起来€€€€这种牵动腹部肌肉和胸腔共鸣的行为实在久违了,他脸部肌肉都有些僵硬发酸,笑了老半天才说:“没有。”

“你可真够狠心的,”岳望锡说,“这么多年了,居然真就和他在没联系过了。”

“那你呢?你去参加婚礼了吗?”沛诚问。

“去个屁!”岳望锡骂道,“不过还真邀请我了,姜远声给我发的请柬,我他妈当时还是借钱给她包的红包,吃了三个月的土,别提了。”

“哎,你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什么集团啊公司啊,早就不管了不就好了,不至于像这样。”沛诚纯属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以为都像你那么潇洒,一走了之谁也不管了,我家里还有几口人,全公司上上下下……”他说着又生生停住,长叹了一口气道:“算了,上上下下谁也指望不上我,不说也罢。”

沛诚嘴上宽慰他:“人生短暂,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嘛。”心里想,这人不靠谱啊,看来也没什么自杀的好办法。

岳望锡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你在哪儿呢,要不要出来喝酒?”

“喝酒?”沛诚奇怪道,“你还有钱喝酒?”

岳望锡咆哮起来:“老子是破产了,不是在街上要饭!喝酒你请客!”

沛诚乐不可支€€€€虽然惆怅的心绪并未散去,但却因为实在过于荒唐而实实在在笑了出来€€€€他不知道为什么走到最后,自己居然是和这个他原以为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在聊些莫名其妙的天。

“不喝,我有事。”沛诚说。

“什么事?”岳望锡问。

“着急去死。”沛诚一本正经道。

岳望锡仿佛有点吓着了:“你说真的?不是你别冲动啊,哪有人十年不说话,一开口就要去死的啊。不是你就算忽然要自杀,专门告诉我算是怎么回事啊!”

“你自己看看你给我发过多少消息扬言要自杀的,我说一次怎么了?”沛诚无所谓地说。

岳望锡简直炸毛:“你别吓我啊,你要是死了……万一被警察发现你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我的,万一再让森泽航知道了,那我也离死不远了!”

“森……他找你麻烦干嘛,他就算不恨我了,也才懒得管我死活吧,都这么多年了。”沛诚说着声音逐渐低沉下去,刚从插科打诨中找回来的一点生气转瞬又没了。

“我不管,你今晚不能死。”岳望锡无赖地说。

“哦,我现在就从窗户跳出去,你还能管得了我。”沛诚更无赖。

“你这人怎么这样!”岳望锡急了。

沛诚简直要被他笑死,胡说八道起来:“我再给他发一条消息,说当年的事是你逼我的,我十年来一直内疚难安,决定以死谢罪!”

“不行!你再这样我打电话了啊,我给……”岳望锡情急之下,病急乱投医:“我给姜远声打电话,让她好歹帮我做个证,这事儿与我无关。”

“好了不逗你了,我开玩笑的。”沛诚说,“不过你和姜远声关系居然还挺好,她不膈应你黑她老公一手的事儿?”

“凑合吧,虽然不怎么来往了,但也没绝交。”岳望锡说,“而且我坑森久都是她入股之前的事了,又不影响她们家的既得利益,有什么关系。他俩本来就是商业合作关系的联姻,又不存在别的什么私人感情。”

沛诚小声道:“你又知道了……”

岳望锡听他语气,十分狐疑:“你什么意思啊,你别是这么多年了还在喜欢森泽航吧?不是,他到底有什么好啊?我真是弄不明白了……”

“你懂啥!”沛诚大喊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不和你聊了,要死要活这么多年了,连个自杀的推荐流程都没有,你不破产谁破产,废物!”

然后不管岳望锡在那头叽哇乱叫,把语音电话给掐了。

好烦啊,沛诚挂了电话之后,越想越烦€€€€第一次穿越成炮灰女演员的时候是怎么结束的来着?

他记得当时自己刚见到森泽航,立刻给他行了个大礼,红酒泼了他一身,站起来后还当着全国人民的面大走光,社死的场面如今想来还有些好笑。兔子曾经说过,“单轻辞”的剧情线是要推动和任务对象的爱情线,以好感度为基础,好感度被他秒速清空才导致任务失败的。

而“闵效禹”的剧情线则是要推动和任务对象的事业线,所以是以信任度为基础的。按照这个思路来看,当他背叛森泽航、失去他所有信任的一刹那,这个世界不就应该结束了吗?

对啊,这个世界为什么还没有结束?沛诚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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