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坐标 第54章

闻言沛诚顿生警惕,侧目看着他:“终究还是暴露了吧?说罢,跟踪我这么久有什么阴谋。”

森泽航勾起嘴角笑了笑,“瞧你说的,我只是想把这个给你……哎呀。”

他从衣兜里牵出一支玫瑰,奈何娇嫩的花朵在兜里藏了太久,茎秆处已经弯折,没精打采地弯着腰,外层的花瓣还被弄掉了几片,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森泽航秒速把花收了回去,仿佛打算就当一切没发生过。

“给我。”沛诚说。

森泽航看着他,沛诚伸出手:“还敢藏我的花?还给我。”

森泽航不太确定地低头重新把折腰的玫瑰掏出来,沛诚接过玫瑰,从弯折处掐断了下半截茎秆,只留带花的一头,顺手插在自己胸前的口袋里。

冬日的街道本就是沉闷的,仿佛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现在他的胸前出现了一抹艳丽的红。

“这样就好了,”沛诚说,“回去吧?吃饭了,在外面走一会儿还是好冷。”

“嗯……嗯。”森泽航似乎有些晃神,顿了半秒才答应,又张口道:“冷的话可以牵着我,我暖和。”

“想都别想。”沛诚瞥了他一眼,“你别以为英国就是法外之地了!”

“那你觉得……我就是这么一问,我就是想大概了解一下……”森泽航支支吾吾地选择了半天的措辞,“按照你的打算,你觉得什么时候适合我们……就是,大张旗鼓的、明目张胆的、肆无忌惮的……”

“行了行了,”沛诚打断了他的四字成语接龙,“我还没答应你要小心翼翼的、举步维艰的、稳中求进的,你已经开始跑步进入共产主义了。”

森泽航笑起来:“做人不要这么保守嘛,步伐这么慢,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呃,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赶英超美?”

“我……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心理上的。”沛诚说。

森泽航愣了一下,回头看他,意识到沛诚这次没有顾左右而言他,也不是在糊弄或者开玩笑,而是认真的。

沛诚清了清嗓子:“说实话,你和我表……说这些,送我花也好,平时粘着我,我并不反感。我当然喜欢你,但的确从没往恋爱那方面考虑过。”

不知道是不是身处遥远的异国他乡、周围一个熟人都没有的缘故,沛诚觉得这些真心话忽然好说出口了一些。

“我把你当朋友,觉得你是一个很可爱也很善良的人,但从没有想过这个关系需要更进一步,到男……男朋友的地步。”沛诚说,“当然了,在你那天晚上和我表白之后,我就开始思考起了这种可能,排除它最初听起来是一个十分荒唐的想法之外,我也不想要随随便便地答应你或者拒绝你,因为我们……”

沛诚顿了顿,艰难道:“我们是好朋友嘛。”

五十五分,这就是我们之前友情所价值的分数。

森泽航没有插嘴,认真地看着他。

“可能某种意义上,我觉得恋爱关系比起朋友关系具有更大的不确定性和不稳定性,假设我们两个谈了恋爱,距离上拉得更近,一些性格上难以磨合的部分会不可避免地凸显出来,平时觉得可爱的小毛病也变得令人讨厌、令人难以忍受。更何况友情中的占有欲和恋爱中的占有欲是完全不一样的,也许我会嫉妒,会嫉妒你好看受欢迎,会因为小事和你不停吵架,直到原来的那一点好感和喜欢都被消磨殆尽,最终只能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这不是得不偿失吗?”

“可是……”森泽航还没来得及说完一个完整地句子,沛诚却举起手指示意他让自己说完。

“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不是不信任你,而是对我自己没信心。”沛诚说,“我没有自己能够在一段亲密关系中扮演良性角色的信心。我和家人的关系从来不好,我很难去开口表达自己内心真实的感受,不管是感谢还是爱都很难说出口。我过去看起来似乎有很多朋友,但他们其实没有一个真正是我的朋友。我选择和他们一起打发时间,只不过是在扮演一个社交场景中的角色。然后我会筋疲力尽地回到家,享受终于能够独处片刻的安宁。”

“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和人建立起良好的亲密关系呢?我真的很难想象,甚至可以说光是想到都畏惧抵触得不得了。”沛诚说,“正因如此,正因为喜欢你,觉得你是一个可爱又善良的人,我不想要这样的自己暴露在你面前,我不希望我们之间原本和谐又美好的东西被破坏,这样说你能理解吗?”

空气中安静了一会儿,沛诚道:“我说完了。”

森泽航点点头:“我听懂了,那么我也有话要说。”

“首先,你刚才那句话是表示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对吧?”森泽航说,“你别瞪我,我只是确认一下,我觉得你更好看,真的,越看越好看。”

“其次,你说你和人相处不好,但你和我、和Amber和Jess她们都相处得很好,就算不那么熟的同学和老师,大家也都很喜欢你。你说你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感,但你现在所做的就是在表达。”

“只不过你可能性格慢热一点、需要更长的时间来培养理解和建立信任,到一个你认为足够舒适的地步才愿意暴露自己脆弱和没有安全感的部分,我并不认为这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只不过每个人的习惯不同罢了。”森泽航说,“我认识你十五年了,也是最近这半年才和你真正的熟悉起来,人和人之间建立信任、培养默契的过程有时漫长得不可思议,需要十几年之久,有时候又快得令人吃惊,可能只是一包跳跳糖的距离。”

沛诚闻言情不自禁笑起来。

森泽航又说:“比起害怕一些莫须有的、可能发生也可能不会发生的事,为什么不选择那些一定可能发生的事呢?”

“比如?”沛诚问。

“比如如果我们在意,我的意思是等你心理上准备好的时候,我‘一定’会很开心,你也‘一定’会很开心,因为我会尽力让你每天都开心的。”

“至于这个状态能维持多长时间,那是‘可能会发生的事’,需要我们共同努力,也需要时间检验才能得知。”森泽航说,“外界‘可能’会支持我们、祝福我们的决定,也可能会反对,但这对于任何事都一样。假设日后我选择不进我家的集团工作,而是自立门户去创业,我也不认为他们也能顺顺利利地接受这个决定。”

“我就算今天喜欢上的不是你,而是另外一个人,也许世人仍会有各种理由觉得我们并不相配,不应该在一起,如果每个选择都要万无一失,那岂非这辈子什么也做不了了吗?”森泽航摊开手,背景是一颗歪七扭八的柳树,长得和哈利波特里面的打人柳一样。

沛诚这次是真心实意的笑了:“你说的对。”

第92章 掘地三尺

“你说得对。”沛诚笑道。

“我知道,我总是对的,”森泽航也笑了,“我运气好嘛。”

我叫森泽航,如果你不嫌弃呢,我可以做你的朋友,仅限下班时间。我嘛……不会打游戏,但是爱看电影,并且长得帅,也很有钱,最重要的是运气好,你可以考虑一下,和我做朋友不亏的。

沛诚不知怎的忽然就想起这一段对话来了。

自己上次是怎么喜欢上他的呢?是因为喜欢他长得帅、喜欢他有钱吗?好像都不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漂亮的皮囊的确令人惊艳,甚至直到已经和他相处了很久,仍然总能在不同的时刻和场景再次发觉他的魅力。可是沛诚很清楚,自己最喜欢的是他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自信和坦诚,那是一种与自己完全相反的生物所天然散发出来的吸引力。那些阳光雨露的眷顾,使他更加坦率、更加真诚、更加热情洋溢,被这样的光芒所照耀,即使只是一点点,阴暗潮湿如自己也感觉灵魂干燥了不少。

从这一点来说,这个人从小到大都没有改变,不论是十六岁的他,二十六岁的他,还是……

沛诚不太确定了,他时常不太敢去回想第二世的结局。那时表面上森久科技蒸蒸日上,森泽航也应当过的不差,可是沛诚无法忘怀森泽航给他发的最后三条消息。

这三条消息他只看了一遍,此后再也不敢多想,但却一字未忘,连血带痂地印刻在他心里。

我改变了他吗?我的背叛是否影响到了他,是否让他一度怀疑自己?阳光雨露的上空是否曾经蒙上乌云?

那十年沛诚是加速过完的,一切苦痛只在一夜之间,退一步说,那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在做决定之前,甚至说早在他进入这个世界的那一刻,他对一切早有预料。

可森泽航不一样,他毫无准备、全无防范,他不可能想得到自己身边一个信任的下属、同事,一个他视作“朋友”的人,一个和他一起经历过古怪梦境还与怪物战斗过的人会毫无征兆地背叛他。

在背叛之后,他没有加速器可选,他无处可逃,只能一天一天、一夜一夜地度过了整整十年时光。他花了多长时间接受背叛的事实,又花了多长时间修复他留下的烂摊子,花了多长时间与同事、与谢行、与贺跃以及周遭的人解释,又花了多长时间下定决心依托联姻来发展公司?沛诚不知道他和姜远声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或者正如曾经的岳望锡所说€€€€两人只是合作关系,可是这样,那三十六岁的森泽航身边岂非一个真心爱他的人都没有吗?

一直以来,他周围从不缺乏喜欢他的人,可是他能在那些人面前做最真实的自己吗?那个有点任性、有点娇气、有点狂妄自大又有点幼稚的自己。

如果我这次再一次背叛他……

如果森泽航这次是被一个从小一起长大、他喜欢的人背叛,他还又可能从中恢复过来,变回原来那个自己喜欢的样子吗?

“你在想什么呢?”森泽航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维发散,眼前的森泽航依旧是个刚满不久十六岁的少年,未来那些令他伤心的事尚未发生,他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何等卑劣自私,还满心欢喜地喜欢着对方。

“好了,今天的论证就到此为止,我饿了。”沛诚说。

“哼,”森泽航不太高兴道,“又被你糊弄过去。”

“谁糊弄你了,我要思考,要考虑!”沛诚说。

“你的问题就是考虑得太多啦!”森泽航嚷嚷起来。

“对!我就是这样!你不是早就知道的吗?”沛诚也嚷嚷起来,两个人在空旷的河边彼此嚷嚷,连野鸭都没有回头看他们一眼,“我现在饿了,要不要吃饭!”

“好哦,又可以吃土豆和炸鱼咯。”森泽航十分不走心地假意欢呼道,“还有软趴趴的菠菜和黏糊糊的南瓜汤!”

沛诚一听立刻苦了脸:“天,你别说了,我又决定不饿了。”

他们俩到校早,下周才开始正式上课,学校餐厅也没什么人,零零星星几个都是国际留学生。餐厅菜品只供应了一半的窗口,放眼望去属实没几样有食欲的。

森泽航拿着餐盘走了一圈,上面还是空空如也,和反方向转了一圈的沛诚相遇了,两人俱是满脸为难的神色。

“不是,想过难吃,没想过这么难吃。”沛诚说。

“我初二那年来的时候,回家的时候还哭了你知道吗,说英国真不是人呆的地方,他们虐待我。”森泽航面无表情道,“我妈妈吓一跳,还以为老师打我了,去调查之后才发现我只是被饿哭了。”

“哈哈哈哈……”沛诚笑了两声,然后侧目一看旁边的食物,顿时又笑不出来了,“那天我啃了一口这个三明治,那个面包硬得……直接给我牙龈咯出血了。”

“我懂,”森泽航满面愁容,“昨天我也是在这转了三圈,盛饭的阿姨跟我说那个鱼饼好吃,我信了,她骗得我好惨。”

“难道我们未来一年就要吃这些了吗?附近没有什么其他餐厅吗?”沛诚绝望道,“意大利菜、法国菜、西班牙菜、希腊菜、墨西哥菜什么都行,我甚至不奢求中餐。”

“我已经替你去考察过了,”森泽航说,“意大利餐厅还行,虽然就是披萨意面,但好歹是个正常味道。中餐千万别去,勾芡的汤、酸甜口的一切。”

“我的天。”沛诚闭上眼睛,忽又睁开,“不对,你什么时候去的,为什么偷偷下馆子不告诉我?”

“我那不是想做做功课邀请你去约会吗?万一没选好怎么办?”森泽航下意识说溜嘴了,登时惊得睁大眼,眼里全是懊悔。

沛诚闻言愣了:“啊?可是以前你有什么想去尝试的餐厅都会叫我一起的啊。”

“以前是以前,现在……”森泽航顿了顿,不好意思道,“现在不是在追你吗。”

沛诚哑口无言,同时脸涨得通红。追……

他是知道的,他知道森泽航喜欢他且和他告了白,这一切他已经在充分的心理建设和自我调节之下理解并接受了,但是“追求”这个词汇于他实在过于陌生,以至于沛诚一时之间呆住了。

就在此时,隔壁等着他俩做决定所以待命半天的食堂阿姨终于开口道:“哦,就是他吗?”

沛诚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森泽航却点了点头,害羞道:“嗯。”

“嗯?”沛诚奇怪地来回看两人,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什么意思,你们在说什么?你们聊过我?不是……你们俩怎么认识的?”

“就端菜的时候没事儿瞎聊的。”森泽航说。

“男孩儿人不错,”陌生的食堂阿姨说,“你好好珍惜他。”沛诚:“?”

他几步将森泽航拉到一边,还没等他发难对方就立刻举手投降:“别骂我!”

沛诚一脸懵逼:“不是,你……我该从哪里吐槽,你没事儿和食堂阿姨聊什么情感八卦啊?!”

“那我没别人可以聊嘛,我都快憋死了,又不能和你聊吧?你嫌我烦怎么办。”森泽航小声解释道,“我也没说什么别的,随口讲了两句……”

“那你也……太病急乱投医……不是,你都和她聊什么啊?”沛诚简直匪夷所思。

“就问问她附近有什么推荐的餐厅啊、玩的地方……”森泽航嘟囔道。

沛诚十分怀疑地看着他:“还有呢?”

森泽航支支吾吾半天,说:“顺便给她吹嘘了一下你人有多好、有多帅。”

沛诚拼命忍住强烈的、想要掘地三尺挖洞逃走的冲动,咬牙切齿:“还有呢?”

森泽航迟疑了片刻,说:“还给她炫耀了一下你的照片。”

沛诚两眼一抹黑:“还有呢?”

森泽航眼珠子左右转了转,终于老实道:“好吧,不止她,昨天你没到这边来吃饭,当时在餐厅的人我都€€瑟了个遍。”

沛诚感觉自己要吸不上来氧气了。

森泽航连忙补充:“但其实没几个人,真的!比今天人还少呢。”

沛诚深吸了两口气,简直没脾气了,瞪了他一会儿,放弃道:“算了,反正我向来收拾不住你。”

森泽航见他没真生气,也立刻停止假装可怜,又高兴起来。

沛诚恨不得举一口锅扣在头上。

他回到餐厅,立刻捂着脸找了个角落蹲着,森泽航倒是毫不在意,拿着两人的餐盘又兜了几圈总算拿了些食物€€€€培根土豆泥,一盘绿油油的沙拉,和两块看起来就很难切的牛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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