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腿,避开小吃摊,冲人摆手:“你们走,我等人。”
他神情懒散,背着书包,低头发消息。
夏明扬和刘锦明看着他,勾肩搭背,两人笑嘻嘻往前,又回头一起,给他比了个恶心的心。
叶朝瘫着脸别开头。
穿校服的高中生在门口嘻嘻哈哈,左右流窜在小吃摊上,互相冲撞着打闹。
叶朝避开人群,走到树下的一个长椅下面等。
长椅年代久远,形状不规则,旁边零零散散坐了几个人。
叶朝抬头扫了眼,除了拿着煎饼加餐的学生,最多的,是边接学生边讨论成绩的家长。
“……”
叶朝看着他们,听着他们的絮叨,很莫名的,想起他跟陆星乔。
他不是糊弄夏明扬,他是真习惯了。
别说家长会,还有很多很多别的小孩习以为常的事。
参与进他记忆里的,都不是叶清远,而是陆星乔。
叶清远太忙了,包括宋岚和陆弘。
所以很早很早之前,站在校门口这里等人放学的人,就是陆星乔。
尽管陆星乔上初中的时候他才上小学,而小学放学很早。
但那时候陆星乔为了他,专门向初中老师申请了不上晚自习。
很多时候他一出来,陆星乔就已经背着书包站在门口,和其他家长没什么两样,站在学校门口接他。
有时候天上会下雨。
一些小孩跑出来,直接往父母怀里钻,他左右看看,就也故作自然拱进陆星乔外套里。
陆星乔会搂住他,他的手臂很稳,一手揽着他,一只手打伞,从来不会让他淋湿一点。
那时候的大人们工作总是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就是那时候习惯了吃糖,咬着糖,若无其事排在队里,看门口的门卫大叔一下下拉升降杆。
一颗糖能吃很久。
他也从来都不担心。
尽管无聊的时候,耳朵里总是能听到很多类似的抱怨:“我妈怎么还不来?”“我爸又迟到了”。
只有他,是哥哥接的。
但哥哥从来不会迟到。
时间飞速的往前流窜,当年咯嘣咯嘣吃糖的小孩,一下就长大了。
站在这里的人也从陆星乔变成了他自己。
“想什么?”
手机“嗡”的一声振动,同时搭在手腕上的书包带被人扯一下。
叶朝低头,才发现包带的缠得太紧,把他的手腕缠成青紫色。
他松开包站直,一抬头,陆星乔背着书包站他面前,垂眼看他。
他的眼珠深黑,在路灯下显得有些淡,简单的校服长裤,在他身上干净利落。
他很自然伸手把叶朝手里的书包接过去,挂在自己肩上,然后偏过脸,突然问:“吃宵夜吗?”
又补充:“很好吃。”
“?”谁这么一本正经推销的。
叶朝曲了曲手指,没在意,顿了下,说:“等会,我有事跟你说。”
“嗯。”陆星乔点头,侧身避开人流,说,“边吃边说。”
“……”什么好吃的这么执着。
叶朝:“……”
“走。”
刚放学,一中附近人流量极其大,像拥挤的蜂群。
一路上,基本都是穿一中校服的学生,三三两两,分布在不同的店面下,路灯昏沉的光线里。
陆星乔带路,走了十多分钟,两人才拐进学校后街一条不起眼的小巷。
小巷里热气蒸腾,很里面的位置有一个一个串串老店。
叶朝手插兜里,懒洋洋打量面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店面。
感觉没什么特别的,一块木质的牌子,上面刻着两个字:串串。
摊位上是汤汁沸腾的九宫格,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串。
就这?叶朝感觉平平无奇,正要继续说事,陆星乔走上去开始排队。
“……”
这家店生意很火,店里没有板凳,很多学生就拿着纸杯站外面。
巷子里或站或坐挤满了人,到处是蒸腾的热气。
店门前是长长的队,陆星乔走过去,伸手拿了两个纸杯。
他递给叶朝一个,叶朝扫了眼,没什么兴趣:“我不吃。”
上午被火锅刺激到的胃里忽然一涩。
“……”
他走上去,看了眼清淡的九宫格,接过杯子,随手挑了几个串,老板浇了一勺白色汤汁递给他。
“怎么想吃这个。”随手吃了个鱼丸,结果味道意外不错。
不咸不淡,也不辣。
陆星乔没吭声,叶朝撞了下陆他手肘,陆星乔道:“宋岩说的。”
这很合理。
这家串汤汁熬的很鲜,叶朝最后把汤汁也喝了。
陆星乔看到,垂眼看他,扯了下书包:“很好吃?”
“嗯。”叶朝点头。
他说,“那就好。”
“……”叶朝一蒙,意识到什么,拿着杯子的手指微顿,抬头看他哥。
他抬着眼,站路灯下,刚喝完汤,水汽蒸腾,柔和了他往常凌厉的轮廓。
陆星乔看着他,肩上是两个书包,眼珠深黑,表情平静。
他扯了下包,一手拿着杯子,偏头问:“你刚刚想说什么?”
“哦,对。”叶朝扭头,眉骨轮廓在灯下又瘦又薄。
他莫名想起来二十七名,眼皮轻跳,忽然抓了抓头发。
又转头,有点不自在道:“那什么,老于说期中考完就是家长会,他说不让糊弄,他说……”
叶朝不知怎么,声音微微卡壳,然后又在灯光流转里逐渐变得流畅。
他说:“老于让我们回家,跟家长说这回都要去。”
“家长会,你准备一下。”他说,“哥。”
第17章 心疼
男生说话的时候头发被风吹的很乱,他皱着眉,伸手抓了抓,露出了散乱额发下清晰的眉眼。
眼皮很薄,眼珠很透,原本是少年感的长相,因为主人的冷酷,无端显得有些不好惹。
但像动物遇到危险,根根炸开的一身毛,只有摸上去,才知道那是软的。
陆星乔注视着路灯下的叶朝,沉默一会,伸手抓了抓肩上的包带。
他的手指很长,又骨节分明,在灯光下,曲起的时候能看到一点淡青色血管,平静而有力。
他沉默一会,却没出声,而是有些走神。
因为这一瞬间,他几乎感觉某个方向吹来的密不透风的风。
不是觉得意外,陆星乔一点也不陌生类似的事。
但每一次,仍然觉得心脏控制不住在动。
“这次考试的卷子很有水平,都拿回去让家长签个名。”
“该缴费了,大家都把资料拿回去,让家长对比着核对一下。”
“有个竞赛,回去问问,用不用家长陪同?”
讲台上,不同的老师说着重复的话,年少的陆星乔在台下,有时候走神,有时候写作业,沉默应付着。
从小时候开始,家里生意越来越忙,他的父母没有太多时间分给他。
大多时候,他们只是在电话里远程指导他怎么做,并给他一定的情绪鼓励。
陆星乔从未抱怨,接受良好。
这无关他聪不聪明,是不是生性就这样冷淡。
其实只是他觉得遇到的大部分问题,都在他能接受与可解决的范围之内。
所以他按部就班的处理一切问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直到他遇到眼前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