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昭给过他暗示，说要给他们留一点考虑的时间，今天总不会当着面让双方下不了台吧。
“你们私下见过了吧？”王总指指自己脸颊上的一大块干净区域，探他口气般问问。
李戈陵眼神抬起，放回纸巾：“……嗯，来b市后，我们见了好几次。”
他们认识半年，终于敢跨城市跑到各自的面前来面基的事，李戈陵从不避讳，他还看了一眼楼昭平时的工作地点。
能说出赶人走的话，李戈陵又想了解楼昭的一切。
王总笑了：“三陵老师，要不我把楼老师再叫上来给您介绍一下我们公司？”
才不要。
李戈陵：“……”
他刚才都根本不敢看一下楼外楼的眼睛呢。
再说了，别人都不知道楼大神已经私底下对他表白了，可那天的他们要是直接开始交往，他们也得面对一个三次元很少会圆满实现的词。
这表面上是一场二次元奔现，但未来，在他们生活中需要夹杂的家庭和个人因素太多了，李戈陵当时是觉得楼昭和他需要多为彼此考虑一下。
话又说回来，李戈陵也在回想，他那天如果同意了交往，是不是他们根本用不着好几天不能见面，还变得像故意对大家装陌生人一样。
尤其是他偶尔会把楼昭换成男友的身份去代入思考，他更想挽留住刚刚离开的楼昭，这种场合的他是需要对方的。
可综合考虑之后，李戈陵还是用正事堵起大脑，先把私事放在一边。
好在王总也没察觉，对李戈陵继续延续全司上下的热情，大老板松开一直交叉的手指，点开电脑上的企划。
“三陵老师，楼昭这辈子早就把cosplay当成最喜欢的事业了，你是他都说水平很高的coser，我们要不就跳过客套话？”
李戈陵又是照做，他对着企划看了起来。
觉得三陵老师哪里都非常顺眼的王晓鹏笑眯眯地讲解起了方案。
那份楼昭早给李戈陵亲自把过关的合同跳了出来。
王总也趁机夸了夸他自己。
和林中鱼背靠的那种网红类mcn公司不同。
他这家能把楼外楼也签下的公司搞的是经典文创，海外出版，漫展企划一体，老板本人还有房地产和互联网的背景，资金链稳定，有多领域创收。
最关键的是他们旗下目前只有一个商业coser，楼外楼，全平台粉丝超过千万的cos圈大神。
李戈陵早就听说楼外楼最早也是单打独斗，和这家理念相同的公司合作后，他可以自己参与cos服的设计，拥有外拍取景地的决策权，还能随时拉到专业的棚子，外部品牌赞助和摄影师团队。
王总给李戈陵开出来的报酬数目完全能体现他的财大气粗。
“是这样的，三陵老师，那个合作方的背景对于cos圈来说到底有多厉害，我们都在微信上说过了，但我还是得亲自‘劝退’一下你，这个商单的周期是长，还要签前期保密协议，甚至可能会牺牲掉很多的国内漫展参与机会……”
不关心钱多钱少，李戈陵忽然来了一句：“你启用我，是不是还没有找林中鱼划算？”
王总：“啊？”
“我知道是楼外楼向您推荐了我。”
李戈陵讲完对王总感到心态平稳了许多，但在今天过来的时候不止一次思考过利弊，他心想幸好把楼昭气走了，低下耳朵说，
“我微博才那一点点的粉丝，现在有幸能陪楼老师一起走出国门，我其实会一下子觉得自己有点像是另一个‘林中鱼’。”
李戈陵说出这话，也不是非显得自己有多高贵，或者因为他长得如何才瞧不起全世界，他只是真心不想看到有人侮辱楼外楼三个字。
如果楼昭还在，李戈陵说出这话会有点越线，但他必须告诉眼前这个生意人。
“我曾经很讨厌活在别人的目光中，我的上一个工作……给我留下了这方面的阴影，如果不碰见他，我会更希望把cosplay当个爱好。”
“……”
“但您要是真信我，我也敢接下这个活，退一万步说，我至少是楼老师的粉丝，我喜欢他的cos胜过……商单能带来的名利本身。”
“……”
王总这次沉默了好久，他这种人本质上也是一个混社会的老油子了，世上什么香的臭的都见识过，但他忽然佩服起楼昭的吸粉质量。
尤其是三陵老师此刻的眼神太可爱了，单身人士王总还真是慕了。
青年个性上的真诚也让王晓鹏决定讲点真话。
“嗯，我百分百无条件信你，你宽点心，其实我们也有一定优势的，与其让你在各路审美低俗，只想圈钱的机构中耽误时间，你不如来和另一个真心热爱cos的人做一次真正的文化破圈嘛。”
说到‘破圈’，王总还重提那位人生大赢家楼老师，他斟酌着用词说：
“三陵老师，我们这边有一件事还没有对外公开，但楼老师明年很可能要考虑渐渐淡出圈子，他说，希望在此之前能真正地为cos圈做一次事情，现在就是那个他最后能把握住的机会了。”
李戈陵自然懂这句话的意思。
这之后，趁着双方即将到来的合作机会，王总又领着李戈陵在自家机构四周看了看。
楼昭也不知道是走了，还是去接电话了。
他消失了。
两人进了电梯，四楼是招待区，三楼是食堂，二楼有过往作品的汇总，李戈陵从旁边的墙上看到了一组没写CN的cos出片，上面的角色是漫威经典角色彼得帕克，但他总觉得这个肢体动作透出帅气感的coser是楼昭。
他问问王晓鹏，这个小蜘蛛是不是刚玩cos没多久的楼昭。
王老板倒着开水，出卖了楼昭，“唔，不愧是三陵老师，这都被看出来了，这就是九年前来面试的楼老师啊，曾经的他确实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神，只是一个刚敢于面对镜头，对cos参展很有戒心的小伙子哦。”
原来现在那个成熟稳重像爹地的男人也有少年感爆满的英雄漫画初心啊。
李戈陵对着那张coser在模仿小蜘蛛吐丝的可爱照片拍了拍。
让李戈陵抛开时代因素和粉丝滤镜看一下的话，这个漫威经典小蜘蛛出的真的也贼帅，楼外楼平时可没这么有少年感。
这张旧片，让他喜欢到不行。
李戈陵还决定珍藏不给楼外楼知道。
看，你自己都不记得的绝版粉丝周边被他给拿下了。
……
当天晚上，王总可能是真的觉得心里挺高兴，他主动提出攒一个局，王总还把李戈陵硬生生留住一起吃饭了。
楼老师的圈中人缘还是强的。
网上还在策划楼外楼破四千万粉的超话接龙活动。
几个圈内的朋友人在京城，也专程愿意抛下工作出来吃饭。
三人稍晚碰上面，王晓鹏有车，楼昭自然是要顺路载着李戈陵一起去的。
从地下车库出来正赶上傍晚的夕阳好烈，李戈陵的肤色容易被晒红，楼昭把遮光板放下来，口罩后的男人扯着单边袖子，胳膊横着放在方向盘上。
车流平稳向前，左边投来一道视线，这双眼睛能看到楼昭脖颈里的那道难看又丑陋的红。
楼昭开始感到瘙痒，暴躁和易怒，他对这种行车驾驶环境是容易焦灼不安的，又不好大声发火，说你别看着我的疤痕。
因为他是喜欢李戈陵的。
他想温柔一点，哪怕是假温柔。
等红灯过去着，他们一起数起了倒计时。
5，4，3……时间快到了。
两个人从公司走出来后，已经沉默到现在，偏偏他们此刻一起抬头对视，楼昭看到青年用行动证明他们俩没因为一句话而弄掰。
“你刚刚在哪儿？”
楼昭绷着一天的心情立刻熄火了。
他终于明白自己情绪稳定的根源是李戈陵。
这让他想起自己今天同意留下吃饭的理由，王晓鹏把李戈陵也卖了。
楼外楼当时是不信李戈陵这么保护着自己的，现在用往左边的眼神示意他转头看后座。
如果他们有恋爱经验，该明白一点，后座一般是情侣放鲜花制造惊喜的。
李戈陵也是没想太多，直到他随便回头一看，他整个人差点直接扑了过去，还当场把拳头激动到吃嘴里。
“这这这是……”
楼昭故作镇静地说：“坐好，开车呢。”
李戈陵连忙坐回来。
他这张不擅长伪装的面孔在对着后座语无伦次，几根手指来回地抖着点后排，他肯定怕自己误会楼昭的意思。
楼昭又问他没追到手的对象：“干嘛不拿，就是你的。”
他这么说，李戈陵也不敢拿走后座的那个东西。
楼昭如果算上他们今天发生的事，应该记他的仇才对。
但楼昭就是对他一个人才会双标。
趁车子刚好到了目的地，楼老师停下来把早准备好的袋子伸手拿到前座，并找羞红脸的小宅男对视两秒：“三陵老师是一定要楼老师亲自给你拿才觉得满意？”
双手被楼外楼塞入那个袋子。
他快死了。
李戈陵吭哧出两个满足大恩人的谢字：“……谢谢。”
楼昭才不是想听这个。
他想听的话，李戈陵又不点头说出来。
“喜欢吗？”楼昭比较在意李戈陵收到礼物的感受。
“……”李戈陵还在抚摸周边的袋子。
他怎么也没想到楼昭下午是去拿这个东西的。
前日他们都在追的大本命拳击番首发一套国内周边，李戈陵很想要一只联名款的乐扣水杯和主角X基友的双人柄色纸，可b市已经买不到城市限定谷子了。
据说那个色纸目前是卖到五千的断代神谷。楼昭也不吊他胃口，找个人渠道帮忙all in。
李戈陵的喜好被切中了。
“嗯……超级，超级喜欢……”他能这么坦白地说，才是楼昭最喜欢他这种个性的理由。
而就在他们气氛变正常地下车后，李戈陵开心到不行，就连鞋带不知道怎么走到散了。
他起初还没发现，直到旁边的楼昭低着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