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还没有勇敢地坦白，李戈陵的头探了进来，楼昭寒气袭人的表情在厨卫吊顶的白色灯光下变得模糊不清。
所有他身上的事情在李戈陵面前变得次要。
“哥，你怎么了？”
自从他们认识以来，楼昭都是一个性格不好猜的人，所有外部环境都是这么评价大神的。
李戈陵也不赌什么情侣之间的默契，有困惑的他都每次直接问出来，因为他们是cp啊，他怎么可能觉得楼昭是对自己冷脸摆架子，一定是别的事找上门来了。
楼昭在思考，过几分钟，他从黑暗走向白昼，把手机放在李戈陵懒洋洋没太当回事的眼睛正前方。
李戈陵唔了一下，大脑已经察觉楼昭碰到了麻烦，但他看清楚屏幕上的短信后，眼前一黑的青年出口成章地骂出了声。
“我靠，这艾斯比谁啊！！！！！他有病！！吃答辩吧！！！！”
他说完就控制不住自己开始狂打电话过去，李戈陵发现对方还算有脑子地不接，恶狠狠地快速打字：
“怂了啊！好菜啊你！你这个人被丢了，胎盘被留下养大的熊玩意儿！勒索是吧？？你知道你找的楼昭是我的谁吗！爷爷是你爹！他是你叔！你给我们磕头都不配！！！”
楼昭：“……”
论用词上的创意性，李戈陵总是这样独具一格。
李戈陵此时才发觉他忽略了楼昭上次回去后的古怪之处，他原本还打算晚上直播，现在这事得放放，那个cos助力高考企划也被他踢出了脑海中。
他满脑子只想尽快弄清楚这个号到底知道什么了。
楼昭抬头告诉他：“我也在等，我家其实根本没丢东西，这个人又一直在虚张声势，这个白痴不发点真东西，我连警察都不好找。”
李戈陵超级无敌想揍死这人的声音响彻屋子。
“你把自己当什么了？万一他真的发现你隐私呢……比如你的播客？还有你的cos图之类的，可你怎么被陌生人发现二次元马甲了……”
“应该不是陌生人。”楼昭说。
李戈陵没感觉出来他的想法，
“熟人？”
楼昭：“家人吧。”
李戈陵身影一抖，一开始还毫无头绪的眼神心痛地难以置信。
屋内的小温馨的变成了冰库，这不止是因为说这种话的人是楼昭，就算是他身边的朋友被这么对待网暴，他也会愤怒想帮忙，这是一个人的基本共情能力，可在这个基础上，他再一想到这个人是楼昭，所有的悲伤就覆盖了整个他。
“他今天晚上八点真的就要把你是coser大神楼外楼的事说出去了？”
李戈陵的心情简直不要太炸裂，他们今天说好过来收验房子，上个星期还把第一个情人节加生日过了，这个过程中的楼昭被亲弟弟勒索敲诈，他居然根本没发现楼昭的沉默背后有更颠覆三观的真相？
楼昭看着李戈陵没说话。
家里现在特别安静，李戈陵想发火说点楼昭什么，可他却闭着嘴。
其实楼昭作为隐私被侵犯的受害者应该算是冷静的人了，尽管网上的天塌了，他还在自家站着不动，两个人定的家电被拆了一半，方才的裁纸刀和塑料固定抽绳摊开着，李戈陵是做不到没事人了，他蹲了下来，鼻子不通气，然后他开始受不了，直接转身回房间，手还把他俩的新卧室对着楼昭关死。
楼昭觉得李戈陵在憋着不发作，过了四五分钟，李戈陵走了出来，他手上拿着手机和身份证还要拉楼昭回首都报警处理。
“我要把楼一俊送去坐十年牢，你拦我，我就直接不讲法律和他们极限一换一。”
“楼一俊还会被我打成一部三星折叠手机。”
他的话才说一半，一个变着法打来的骚扰电话又来，楼昭摁掉了那个号码，克制情绪地说：
“我们谁也不确定“他”是谁，但他进房间，除了涉及到我的马甲很可能还连累你的东西被偷，我不能用你冒险。”
李戈陵打断他：“那你就拿你自己担风险……”
“我没有，我永远不会让你为我担忧。”
楼昭的面部肌肉不崩，唯独身体纡尊降贵地弯下腰捡起地上的东西，步步为赢地朝着李戈陵走来，伸出歉意的手臂。
在李戈陵人生处于最大的快乐时刻，掉链子的人是他。他一定程度是真的很抱歉，陷入沉思的眼睛久久停留在心底里那群黑暗生物开始爬出的角落。
“抱歉，我不是想把不良情绪带给你。”楼昭说。
李戈陵深吸一口气，被这烂事气红了的眼睛看着楼昭的脸，所有一下子挤压着心头的阴云密布好像都被驱散了，他给自己打气，这次一定要成功。
他抓着楼大神不放，声音由大变小，骂人不气势汹汹，是早就因男人而心碎一地的共情。
“谁要你说这个！我是气他们，你本来就好看！脸上有再多疤痕也让我觉得顺眼。”
“我就是喜欢你，他们算什么，你的所有好只有我清楚就行。”
“我明天就发微博！说了你就是你！！！你不许再听那些话！你出事了我怎么办！怎么办啊！你要干嘛？楼外楼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骗我感情啊，我好生气……”
他们的措辞根本不是分手决裂，却仿佛在磨碎牙齿吐出心尖尖鲜血淋漓的怒意，混着血水滴下来。
楼昭什么后路都想好了，他把自己对李戈陵的爱现在做了一个总结。
“李戈陵，我没有想过逃避，和你一样，外人不可能再改变我们在一起这件事。”
去做了，才有后悔的可能，只在原地踏步，那就是犹豫，软弱，他还要自己用一辈子记住今天主动说的话。
“在所有的表白里，我爱你是真的，我怕一生很短，但希望去面对问题，因为我要你跟我一起百年不孤独。”
他们奇迹般地发现了各自的脑回路拐到了一起去了。
对视的那一刻，李戈陵从不害怕怪物的眼睛里全塞满着楼昭勇敢的脸。
李戈陵咒骂一声那群网络暴力，撂开膀子摔了一下那把装修用裁纸刀，他也不管别人怎么伤害楼昭，他只想和全世界为敌。
李戈陵用力过猛地抱他脖子：“谁和你吵啊！我不是说你！我就是生气，好好的这究竟算多大点事！”
楼昭回抱他：“嗯，但弄得你误会，还是有我的错在。”
李戈陵抱得更紧了一下：“怎么又是你的错了？是我说话有问题，但我只是很生气，紧张你，你不是也这样想么？这有什么问题？我看咱俩还是换换手机。”
他俩还要在新家做饭吃的，楼昭站了起来，过程中的他俩越想越气，李戈陵看着手机，他气得用刚切洋葱的手抓脸颊，又忍不住被辣地眼睛红了，这次还是楼昭冷静地伸手擦他的脸。
到了八点，@娱乐大师兄发了一条短视频，只是那边也可能在试探的边缘，视频表达的内容很模糊，也没有提及任何人的真名。
“知名coser竟玩颜值欺诈？网上的所谓动漫男神，现实的胎记脸绝世丑男大翻身！小编为大家寻来照妖镜，评论区留言过10000告诉你年度二次元塌房的破灭真相！”
气到吐血的李戈陵想，起这个标题的人是个纯艾斯比，他如果敢站在当事人的面前，李戈陵会把他的头当菠萝踢。
但楼昭也可以确定下来，他在网上玩过cos是真被发现了。
尤其现在的证据也多了。
他们本来根本不知道谁在背后搞鬼，谁能这么准确爆出楼昭现实的脸得过什么病呢。
当晚。
又一场涉及二次元的掐架已经开始了。
大数据把这个视频发给了全网，八卦号下面果断开始扒丑男coser的混圈马甲。
“谁啊？小编说清楚，这人是卸妆后的脸很丑还是口罩后面的正脸长得丑？”
“都是大coser了，这人能有多丑？不过先祈祷千万别是我转过的coser，瞎了，我可不吃三次元丑男皮套。”
当然也有正义的声音：“coser不喷颜！”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身边的人很快看见网上的事了，楼昭第一个先接了媒人的电话。
许谈妈妈：“许谈说他看见了一个抖音号在发疑似是你的事，我也没敢看网上，我让许谈飞过去？”
许谈的画外音有点垮塌，好像也不犯二了：“是，我能帮点什么忙？”
楼昭和李戈陵正在准备洗碗和拖地，因为家具家电齐全，工人基本做好保洁，翻新的屋里面没有特别凌乱，楼昭也是不藏着，耐心地擦桌面道，“谢了，阿姨，你们别着急，我们会处理好。”
“不许吵架啊，陵陵呢。”
在消化不良情绪的李戈陵甩筷子上的水，跟他俩都认识的亲戚朋友打招呼。
低沉醇厚的男低音替他说：“在安慰我呢，我容易情绪不好，嗯，幸亏有个他。”
李戈陵顿了下，他莫名又眼睛酸，快速拿楼昭提前放在桌上的纸巾揩掉，把他俩定的小碗一个个放进橱柜。
楼昭却比过去的任何一次都要平静。
以前他这种生着丑脸，心态奇差的人是容易自卑的，cosplay曾经让他被人叫做大神，如果真的被开盒沦为黑粉口中的丑男，两者的落差是容易让一个人体会到最极致的人格羞辱。
可他又在想，他的人生真的要永远活在自卑中吗？
到了晚上，他们没做到不上网，那个号的言论在发酵。
【怎么还没人自爆卡车发微博道歉？不得不说，现在的coser果真是见光死，这人如果不是痴肥痘痘肌就是螳螂镰刀靠高PS捏脸走红的，这波我赌爆料是真的。】
楼昭还在盯着屏幕上针对性极强的开盒网暴一条龙，他对网络和cos圈都有十年以上的混圈经验，今晚的心情也不至于过于急躁，直到一只手轻轻地拉住了他。
“我去自爆掉马，只要告诉他们我是李陵，网上就没人关心这事了，或者你先拖住那边，等我去参高考企划，我用另类点的方式回归。”
楼昭好像一下回到了他们第一次在漫展碰见的那一天，眼睛里全是李戈陵当时看见他容易脸红的小粉丝样子。
他出cos只挑特摄类作品，没想到对方这么真情实感，因为觉得很新鲜，楼大神也产生了再遇对方的想法。
他想知道小骑士喜欢自己什么。
可没想到，命运如此巧合又不巧，在此后每一个环境非常公开，巧合多到堪比社死的大型漫展上，他们总在相遇，可李戈陵不再只是他的梦男，而是走近了楼外楼的心。
退圈的李戈陵愿意为爱掉下二次元的马甲，这就像楼外楼之前为了保护三陵老师而提前退圈回归三次元。
楼昭知道再不亮出底牌，李戈陵真要出手了。
于是他抬手按了一下enter键，楼昭以前录制播客的云存储文件中多了一段录音，里面出现了一个超猥琐的弟中弟说话的声音。
只是这段音频的华点在于它开始的第一秒，伴着小金爬到桌上找食物的狗叫和舌头舔话筒的咕噜咕噜。
惊愕的李戈陵张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楼昭说：“这就是天道好轮回，都说了，小金就差会自己开煤气灶做饭了。”
他刚刚才说过的，损坏的监控是没拍下人脸，可小金发现家里有坏人进来的时候已经跑到楼昭的房间开电脑了，当然这东西不适合放出去也有理由，这段播客本来是楼大神用来跟他的伴侣玩情趣的。
所以不用查实，楼昭早就知道家里来了一个死人。
他和李戈陵说。
“是你告诉我的，人要学会拒绝pua。那么辟谣的重点就不是我们主动拿出自证，是他有实际证据证明自己说的话有没有水分。否则，造谣无成本，空口一张嘴，互联网也不是给谁当枪的，我们根本不用搭理这个人。”
楼昭说到这里，才让李戈陵无形中觉得他的改变真的很了不起，因为在他们面对这次的问题时，男人的眼神是真的没有再逃避现实。
他们是不用自证清白，楼昭和李戈陵本来也对所有的污蔑，诽谤和诋毁是无愧于心的。
楼昭：“嗯，就是这句话，还有你过来看。”
李戈陵被拉到楼昭的身边，屋里呆着一点也不冷，他俩在一起看到楼昭和三次元的某个朋友聊天。
他们在外地，人在首都发癫的楼一俊在被拍，对方正在搜集证据，帮助楼昭后续清理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