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突然来了?”秦骁努力面无表情地对秦骁说。
秦骁一时有些难以解释。
毕竟他总不能说,突然想起了可以查看手机里的支付账单,找到那笔宠物医院的支付时间,再往前一天一天地推,只要试那么几次,就能找到那个密码€€€€捡到圆圆的时间。
反正按照他的记忆,捡到猫以后,最多四五天,就进了医院,一下就把范围缩小了许多。
想到这么天才的主意,让他一刻也不敢耽误,马上打车赶往了关客尘家,还要努力捂住摄像头,不让人脸识别成功,单纯用密码进入。
果然如他所料,密码错误了几次之后,成功解锁了。
门都开了,不进来多不好意思,反正这半夜三更的,关客尘应该也睡了,猫要么在沙发上要么在猫窝里,他看看再走,也不会被发现。
谁知道刚开了灯,猫还没找到,就看到这么尴尬的一幕。
“我……就是突然想来了。”秦骁硬着头皮说,又赶紧转移话题,“你还是不让它睡床啊?”不但不让睡,还对圆圆这么凶。委屈的猫此刻也找到了靠山,委屈地躺倒在秦骁面前,露出肚皮给秦骁摸,每一声叫得都像在告状。
或许是噩梦惊醒的缘故,关客尘总觉得到现在心都还在猛烈跳着,没有平静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觉得还是要跟秦骁讲清楚:“你这么大半夜来,还是不太好……我以为已经跟你讲清楚了。”
秦骁也有点不好意思:“我知道,像做贼的。但我真的没那意思。”
他再怎么也不至于半夜来偷猫,哪怕刚刚心疼地想要把圆圆薅走,让它在自家的大床上睡个够。
关客尘并没有相信,但话已经说到这里了,点到为止就行。又打量着秦骁:“以后别这样了,今天就算了,这都几点了,你还是别回去了吧。”
原本这个房子有两个房间,另外那个是他平时的书房,但还有一张藏在墙里可以放下来的床,上次秦骁在他的房间里过的夜,没有用上,今天两个人既然已经把界限划清楚,便让秦骁睡在那边。
“记得反锁房门。”临走之前,关客尘又这么提醒。
秦骁答应了,但是没听,等关客尘一走,便招呼着圆圆来床上睡。
但圆圆是一只叛逆的猫,关客尘平时不喜欢让他上床,它便想办法开门溜进去,现在秦骁这么主动,甚至把它抱到床上,反而不乐意,一溜烟跑了。
秦骁又有些心疼。
看来圆圆都被吼得都不敢进房间了。
第22章
“师傅,”秦骁坐在车里,没想到这么快就需要拜托司机,“今天这事,麻烦您就不要跟我经纪人说了呗?”
“没问题啊,说好了嘛,互相保守密码。”司机答应下来,但也没忍住问道,“不过你怎么跑那边去了,我记得昨天是把你送回去啊,今天还以为搞错了。”
秦骁说:“寻找拍戏灵感。”
不然说到人家家门口试密码,怎么听着都像是盗贼行为。
司机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笑得都有些诡异:“理解理解,你们这些文艺工作者,总是需要一些创作激情的!”
不过起码,秦骁现在不会因为忘了圆圆的生日而倍感心虚了。
今天的戏是在白天拍,借了殡仪馆的门口,拍几个镜头就撤。
秦骁的戏其实不多,把人拦住,说几句话,被打倒,警察过来,他就退场了。
但王导让他重复拍了好几次,到后面索性暂停,把秦骁叫过去,直接问:“你为什么眼睛里那么多愤怒?”
还没等秦骁回答,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你是不是知道前面的剧情了。”
“也不算……”秦骁犹豫着说,“就是齐引弘告诉我,说其实死者是被父亲间接害死的,所以这么多年,父亲一直不肯去认领遗体。”
“不是。”王导说,“他搞错剧情了。”
“啊?”秦骁一愣。
“从他的视角来看,的确是这样的。”王导有些得意,甚至掏出烟开始抽,弹弹烟灰,斜眼看向秦骁,“想知道实际是怎样的吗?”
当然想。
同一件事情,在不同的人眼里,或许会出现完全不同的叙述,甚至其中的许多细节,都会有出入。
譬如说,齐引弘以为,他饰演的那个大学生,真正的死因,是在生日那天,父亲只顾着指责他的失误,让他愤怒地离家出走,在河边嚎啕大哭之时,抢劫犯趁其不备,从后面靠近,勒死了他。父亲一定是无法接受这件事,才会八年都不肯去认领尸体,同意火化。
“那实际上呢?”秦骁赶紧问。
“哪有什么实际上,刚刚不都跟你说了,每个人看到的事实是不一样的。”王导不耐烦了,“还没听懂?你一个火化工,你只有你的角度,你本来就不该知道死者视角的故事。”
秦骁总算听明白了。
火化工眼里,死者父亲不是害死孩子的凶手,但是这么多年不来认领尸体,现在又来闹事,对他来说,他不该愤怒,而是不耐烦,又有几分的嫌弃,因为对方给他的工作添了麻烦。
可是,话虽这么说,但秦骁还是想知道,在死者父亲那边,故事该是怎样的版本。
“演完了再去打听。”王导说,“心思少一点。”
话都这么说了,秦骁也不再继续问下去,毕竟时间紧张,再不拍戏,过会儿太阳升起来,就接不上了。
饰演死者父亲的是一位挺面熟的老演员,人也很友善,拍完戏以后还特意过来关心秦骁,问自己刚才有没有下手太重,是不是把秦骁打痛了。
“你跟我儿子差不多大。”关心到最后,他突然这么说,“下手打你,我都不太好意思。”
秦骁突然想到了什么。
王导不让他问剧情,他也打算听话,不让别的视角来干扰自己,不过除了剧情之外,别的总可以问吧。
“您跟孩子肯定关系特别好吧?”秦骁问道。
说到儿子,老演员停不下来,秦骁恭维了几句之后,拿出手机,一张张给秦骁看儿子的照片。
“我们父子之间没什么秘密,”他说,“从来没有什么隐瞒,他什么都告诉我。说起来,王导见到我的时候,也问我跟孩子关系怎么样,我照实回答以后,他就让我准备进组了。”
“因为跟戏里的父子关系很像是吧?”秦骁突然这么说。
“对吧。电影里也是,想找到真凶,替他最爱的儿子报仇。”
秦骁快喷了:“那、那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去认领尸体?”
“这个王导没有跟我讲过,”对方说,“但我作为父亲,我觉得是因为他这么多年都不肯接受儿子死了的事实,结果他想去送儿子最后一程的时候,却发现儿子已经被火化了,他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与齐引弘的说法比较起来,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版本。
人好像就是这样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视线范围,在那之外,便是盲区。而在那之内,又是对所见事物的误读。
父亲不会意识到,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能让孩子绝望,甚至转头就能忘记。当孩子消失,警察来询问下落时,父亲自信说:“他去2号门的小超市买饮料了,每次他不高兴就喜欢去那里买可乐,喝完就回来。”
那个年代监控还没有普及,他说得斩钉截铁,如同亲眼所见,警察便也按照线索一路追查,从超市的老板到保安都进行了排查。因为他的误导,保安和老板的记忆也模糊,觉得似乎是有过这样一个年轻人,一路从2号门跑出去过。
他不会知道,孩子其实有自己的秘密通道,早就不从那条路走,也早就不再喜欢喝可乐。
他好心给出的线索,全是误导。真凶趁机逃往外地,多年逍遥法外。
秦骁自己的戏份杀青之后没有离开,死皮赖脸待在剧组里,看完了这些剩下的剧情。
张姐以为他终于有了虚心学习,跟大导搞好关系的心思,不但不催,还鼓励他继续留在剧组,帮他推了一些工作,甚至细节到叮嘱他,多刷刷朋友圈,如果看到王导发了朋友圈,要记得第一个点赞评论。
秦骁很难解释,他留下来更多是想看剧透。
“这没什么用,”秦骁说,“我那点戏跟路人差别也不大了,没人会注意到我的。”
张姐说:“你去看看那几个流量,刚进电影圈的时候有谁能有多好的戏份。先让王导高兴了再说。”
秦骁觉得这也太卑微了,不过非要说的话,在王导的剧组里也不是没有优点。王导虽然很抠,但在吃上面大方,剧组的盒饭有菜有肉甚至还有汤,可以说是秦骁见过质量最高的。
王导问他在剧组里感觉怎么样时,秦骁也是这么说的。他当群演时,吃的盒饭也是最差的一档,有的剧组特别过分,白饭加咸菜就糊弄过去,也不知道贪了多少钱。
王导当时笑了。
这个低成本的戏,拍摄时间并不长,很快就到了快杀青的时候。
“秦骁。”又一天,秦骁来的时候,王导突然叫他过去,又像上一次一样,扔给他几张纸,“去化妆准备一下。”
“这又是临时加戏吗?”秦骁赶紧低头看需要背多少台词。
“没,本来就有的。”王导说,“你之前不是跟齐引弘说,找你这么年轻的人来演火化工肯定有原因吗?确实是。”
但演员换成秦骁之后,王导本不打算给那么多戏份的。在他用过的演员里,秦骁并不是演技多么好,或者多有天赋的那位。
但他居然愿意留在原地,看完整个故事。
王导决定给秦骁一次机会,反正不行的话,再删掉就是了。
第23章
“所以其实就是个镜像,”秦骁解释说,“我那个角色也是有类似的问题,如果不是这场意外的话,他大概也会走上跟主角一样的道路。”
张姐挺高兴的,毕竟王导这部戏并不是什么大成本制作,短时间拍完以后,很快就能给秦骁再安排新的工作。听到王导似乎还对秦骁挺满意,更是锦上添花。
不过秦骁也会想起来,那部被放弃掉的电视剧。
“还好你没去,”张姐说,“真够草台班子的,什么都准备好了,突然说是资金遇到了问题,暂时就不开机了,你说离谱不?我好几个朋友都没收到钱,要去告他们呢。就是想借着女主演的名头先空手套白狼。”
居然还有这种事,秦骁又开了眼界。
杀青后的聚餐宴,秦骁说起这个事情,剧组里有经验的前辈却并不意外,也聊起自己被坑的经历,不乏有人进组拍了一半,结果项目黄了,只能打包回家。
“所以要有靠谱的团队帮忙筛选,”齐引弘今天也来了,总结道,又扭头拍王海剑马屁,“或者像我这样,虽然光杆司令,但是只要看到是王导的戏,就知道绝对没问题!”
王导已经喝了两杯白的,也有些醉了,听到这话并没有多么满意,反而用食指关节撑住太阳穴,斜眼看向齐引弘:“小齐你得加油啊,不然的话,也不知道以后你还有没有机会演我的戏。”
齐引弘这下脸色就不太好了。
王导本来就是一个喜欢换演员的导演,拍了这么久的戏,演员在他那里,只有合适,没有御用。
虽然不能确定,但八成就是秦骁的错。秦骁来演了几天配角,王导就想换人了。
秦骁坐在同一桌,也很有些尴尬。
“王导,您这样说显得我像个灾星。”秦骁说,声音并不大,但大家也都能听清,“走到哪儿就祸害同行到哪儿,再这样我真的要被套麻袋了。”
王导说:“没事。又不是我被套麻袋打一顿。”
不仅如此,他还开始跟人聊起秦骁的成名史。齐引弘看秦骁的脸都燥红,心情又好了不少。
“不过确实长得还行,”王导终于说了句人话,恨不得把秦骁拉过来用放大镜看,或者捏着下巴给别人展示一下牙口,秦骁有些厌烦,但也没什么力气反抗,王导又叮嘱秦骁,“所以男的别搞那么精致,轮廓好,别的差不多就行了,现在演电影的,再好看都给先搞糙了再说。”
秦骁刚才在桌上被人轮着倒酒,白的啤的喝得也不少,此时处于一种尚以为自己清醒的阶段,听到王导还在侃侃而谈,脾气也有些上来了。
“王导,虽然您是长辈,但我不喜欢这样。”秦骁严肃了许多,对王导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