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时差 第24章

他突然想夺门离开了,今天这个对谈,实在是太长了一些,也太过私人了一些。

“你如何解决你的欲望呢?”专家问,“哪怕阳痿也是有欲望的。”

“为什么要解决?”秦骁受不了了,“我靠,我天天被我经纪人念个不停,不就是想让我不要尝试解决吗?要不是犯法,我已经被拉去结扎了!”

“别说结扎,哪怕把你阉了,人也是会有欲望的,只要是成年人。”专家仍然坚持,“我没有说你一定要跟谁上床,但人的欲望都必须有一个出口。”

他最后告诉秦骁,其他的评估板块,风险为零,一片空白是最好的,但这一方面,经过长期的实践和教训之后,他们一致认为,爱过,或许反而是一件好事。经历过如何真正地爱一个人以后,顶多是换换男女朋友,只要分手分得和平,不口出恶言,出不了什么大事。

可是如果前史一片空白,那只能说明,以前被管得太严,不知道怎么爱人,只有压抑的欲望。当这样的人逐渐走红,不必再克制,一旦闸口猛然打开,喷涌而出的,就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怪兽了。

那才是更危险的。

秦骁这次听明白了:“你觉得我这种人以后反而会变成脚踏N只船天天乱搞,最后出大事的。因为我居然二十多岁一把年纪了连正常的感情经历都没有过。”

他自然是不能同意的,当代社会,明明独身才是大势所趋,怎么就不能一片空白了。

“当然可以。”专家还有别的想法,又暂停了半天才继续说,“但秦先生,我感觉你是完全不感兴趣,好像完全在这方面缺根弦似的。如果我是个心理医生,我可能都要从你的童年开始追溯疾病了,但我管不了这么多,我只想问一下,你是怎么解决你的生理需求呢?”

气氛有些焦灼,沉默之中,秦骁逐渐明白,人是如何开始耍大牌的第一步的。

拉开椅子,金属的椅子腿在地板上划过,发出刺耳的声音,他不管不顾,沉着脸走出去,连一句“拒绝回答”都欠奉,所有人都似乎欠了他八百万,明明今天的任务都还没有完成,但当秦骁径直离开时,居然没有人拦着他。

司机现在已经被严令禁止接别的活,在停车场随时等着秦骁上车,见秦骁过来,却没有许一若跟着,已经觉得奇怪。问秦骁去哪里,秦骁却用手背挡住眼睛,似乎十分疲惫,过了一会儿,才报出一个地址。

司机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开车,就收到许一若的消息,让他今天陪着秦骁,只要不违法,去哪里都行。他这才踩下油门,开了好一会儿,才到了一栋楼房下面。

可是秦骁没有上去,他甚至连车都没有下,只是把车窗摇下来,从窗子望出去,仰头往上看。

“我曾经在这里住了三年,”秦骁与其说是在跟司机聊天,不如说在自言自语,“后来要走的时候,我发现还有小半桶洗衣液没用完,就拿了个矿泉水瓶子装进去带走了。洗衣服的时候,只需要倒一小瓶盖,那个味道就会很浓。”

外面租的房子不干净不卫生,只是一个暂时的栖居地,基本上只有睡觉洗澡的功能。每天睡觉前,他会把衣服叠好,放在枕边,睡梦里,那是会让他安心一些的味道。

诚如专家所言,他是人,处于最精力旺盛的年龄,他也会有正常的反应,在某些意识浑浊的早晨,口燥唇干地醒来,但他的脑海里没有具体的画面,没有胴体的曲线,只有那明明是千篇一律工业调制香精、却熨帖得仿佛为他而生的淡淡香气。

如果那狭窄的出租屋里没有其他人的话,秦骁也会用上齿咬住下唇,压抑的呼吸声里,将那突如其来的冲动尽量快地消解掉。偏过头去,闻到熟悉的味道,会放大他的感官,让刺激也更上一层楼。

只是,这样过于私密的事情,他没有跟别人讲过。以前被张姐拷问时,也说不到那儿去。他是人,人有隐私,也有自己的巢穴,不想被剥光到这一步。

当然,每一次站起来去洗个澡,他就会将那件事情抛之脑后,继续开始一天几百块的跑组,他很难停下来想想,那代表着什么。

不过,现在临时开着车过来想,好像也想不出来。

说到底,秦骁本来就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他现在有上升的事业,有在老家把他当骄傲的父母,也有虽然临时吵了架、但关系紧密的朋友,甚至还有宠物,干嘛就要被断言以后一定心理变态会乱搞呢。

秦骁想起了另一件事情,拿出手机,给张姐发了个消息。

“张姐,”秦骁写道,“那个什么香水的品牌大使,要不算了吧,我喷了好几天,还是不喜欢这个味道。”

张姐在那头收到,对此有别的解读。

很明显,这是有脾气了。结合今天公关公司发生的事情来看,脾气还不算小。

她态度也跟着温和了一些,给秦骁讲道理,说虽然这个味道一般,但品牌是大牌子,多争取一下,以后说不定能拿下这个牌子的香水线或是彩妆线。

秦骁却反手给她发了个看起来就过于家居生活化的广告图片,里面的模特在对着洗衣机倾倒瓶子里的液体。

“我还是喜欢这个洗衣液的味道,”秦骁说,“要不然争取拿这个洗衣液代言吧。”

张姐大怒。

“人家这是国民度超高的个护品牌,家家都在用,代言人全是一线亲民的老演员。”张姐开启语音狂暴模式,“你说得还像降低要求一样,以为很容易吗?我争取不到!滚回去喷香水!”

许一若没有跟着秦骁离开,而是选择和专家进行进一步的交流。

“刚刚张姐那边已经说过了,确实有的问题太私密了,让人没法回答,他说了没有就行了,你还预设以后。不过……我觉得你们这个问卷还是有别的疏漏,”许一若大胆假设,“为什么没有问性取向呢?这个也很关键吧。”

“你觉得他是弯的?”专家反问。

“很有可能啊,你都说看起来他在这方面不感兴趣了。”许一若说得很自然。

“我们以前问卷设置过,后来取消了。”专家解释,“特别明显的,不需要这种问题;藏得很深的,绝对不会诚实回答,还不如我们自己去查。不过,我觉得秦先生看着不太像。”

许一若想,秦骁可能也觉得自己不像。

第40章

一想到后面的日子里,又只能按要求喷着不喜欢的香水,秦骁索性继续闭上眼睛,在曾经的宿舍楼下,用记忆寻回那高国民度的洗衣液味道。

不过其实,除了洗衣液本身,回忆里还混合着另一种说不清的味道。

他经常会犯懒,训练结束后,一身的汗,最开始洗澡的时候,顺便就把衣服在淋浴的时候给搓了。然后随便一拧,衣服皱皱巴巴又湿漉漉的,他准备就这样挂上去。

关客尘看不过眼,把衣服给取下来,又拿去再洗了一遍。

夏天很热,每天都要换一身,但又只有那几件短袖短裤,两个人的衣服分开洗的话,总是有些浪费水资源,经常就混在一起了。

所以,哪怕现在自己依然用着那款洗衣液,但仍然有所区别。过去,永远是无法复刻的。

“秦骁?”车窗外,有人似乎认出了他,很是惊喜地叫他的名字。

哎,现在真是要时刻注意形象,秦骁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的面孔,脸上就先挂上了笑容,准备迎接陌生人的招呼。

可是,映入眼帘的,并不是哪位偶然认出他的电视剧观众,甚至可以说,是曾经的老熟人,现在的新隐患,在今天的问卷评级中,被专家列入了高风险的€€€€前老板徐建。

秦骁觉得自己应该赶紧摇上车窗,让司机师傅立刻开车走人,最好速度快到让徐建以为刚才看到的纯属幻觉。这才是明智之举,可是消失好几年的大活人突然出现在眼前,还跟他毫无芥蒂地打招呼,让他忍不住想问:

“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里离我们以前公司近啊,”徐建说,“我今天准备来签合同的,把这里再一次改造成员工宿舍。可惜啊,没谈成功,本来还想着熟人好办事呢,房东说什么都不肯再租给我了。没办法,只能换地方了。”

秦骁顿感危机,如果不是坐在车里无法移动,此时恨不得往后退十步,离徐建远点。

都不用继续问,他也听出来了,徐建这是打算拿着不知道哪里来的钱,重头再来啊。

徐建本来还想再跟秦骁多聊几句,看到秦骁有些逃避躲闪的眼神,又注意到驾驶座上的司机,似乎在偷听着他们的对话。

“盯梢的?”他压低声音询问秦骁,然后自己进行了判断,用气声跟秦骁说,“那先不聊了,回头再说。”

秦骁眼睁睁看着徐建转身走远,总觉得这次与前老板的重逢,实在太轻巧了一些。难道不是该两个人剑拔弩张,徐建指责他忘恩负义不念旧情,他大骂徐建黑心老板,然后一拍两散,回头就律师函相见吗?怎么还回头再说?有什么好说的?

不过,徐建倒也没有完全猜错,司机的确算半个盯梢的。此时,秦骁转头望向司机,可怜兮兮地恳求:“这事能不告诉张姐吗?其实也没什么,但我怕发生误会。”

司机答应了,但也压抑不住八卦之心,问秦骁那是哪位。

“我前老板,之前破产跑了。”秦骁皱着眉头,“那时候挺不愉快的,留下各种烂摊子,我都不懂他刚才怎么跟我很好的样子,这要是让张姐知道了,指定以为我私下想跑,跟前老板还保持联系。”

天可怜见,他连徐建的好友都没有加过,徐建那时候日理万机,又是大老板,他们这些练习生顶多过一段时间被叫过去训话一番,在徐建面前进行季度考核。他老是排倒数,日常担心的问题是自己会不会被末位淘汰,但前老板在有钱的时候,还是有他的仁慈,把秦骁留了下来。可秦骁作为吊车尾的,自然就不好意思像姚砺那样,主动去找徐建搭话加好友,通常都是躲得远远的。

本来就不熟,等徐建跑路还给他们留下债务之后,就只剩下狗东西的评语了。

司机听完,也有自己的看法,却完全是另一个方面的:“那照你这么说,他之前公司都垮了人也跑国外了,结果突然又得了什么偏财,运气也回来了。他怕不是在国外的时候,做了什么法事,用了些手段来改运吧?”

秦骁自然是不会知道的,也不太在乎,可是司机却挺信这一套,劝秦骁抓紧时间,去找个寺庙拜拜,最好请尊佛回去,对抗前老板的邪运。

秦骁最近哪有这个闲工夫,拒绝了司机的好意:“不用了,我前些天刚被张姐带去庙里拜过,还请了手链……我靠!”

他猛地坐直了,又让司机赶紧开车,他要回家里,有个重要的东西要找。

司机加快了速度,一边开,一边调侃着:“第一次见你这么着急,什么东西这么宝贝?”

东西也就那样,只是,秦骁之前答应了关客尘,等一回来,就去送给他的。

是放在了抽屉里吗?可是从卧室的抽屉一路找到厨房,拉开每一个抽屉,里面都没有。

秦骁抬手,又看了一眼戴在手腕上的同款珠串。

其实如果弄丢了,也不是多麻烦的事,他买来,哦不,请来之后,就拍照识图过,在X宝上有许多的同款,明明一模一样,价格却要便宜许多,仅仅是因为,那些没有在远近闻名的寺庙里,被大师开过光。

秦骁是不信这些的,所以,哪怕真找不到了,去网上再买一串,不也一样的吗?

他这么安慰着自己,却没有下单,仍然继续翻找着。

颓然坐在地板上时,秦骁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想起来了该问哪位。

“对啊,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搬家公司来把东西都搬走了,应该就留了床上用品和洗漱的。”许一若说,“你这不都回来一天了,才发现?”

“我一回去确实是洗完就睡了,”秦骁心里也有些空,“太累了,哪有时间看房子有什么变化。”

当居所只剩下休息功能时,就仅仅只是房子,而不是家。

“你帮我问问搬家公司,有没有看到一串手链。”秦骁拍照发给了许一若。

“这不是在你手上戴着吗?”许一若没明白。

“我还多请了一串,是要送人的。”秦骁解释,“帮我问问嘛。”

许一若却突然说很无情的话,说什么弄丢了也不是坏事,说明没有缘分。

“那是求事业的,什么缘分不缘分,乱七八糟的。”秦骁不悦。

许一若这才不再继续胡说,去办正事了。过了一会儿,她传来搬家公司的消息,说是东西太小,没有注意到,可能要秦骁自己去新家找找有没有。

“你别折腾了,人家司机都收工了。”许一若说,“明天一早还有工作呢,我明天去给你找,成了吧?”

他顿时感激不尽,狂夸许一若是个大好人,回头一定给她放假,让她去马尔代夫。

“我现在只想保住我的工作,”许一若却不知道在杞人忧天什么,“别马尔代夫了,我怕你一出事,我失业了只能去睡马棚。”

第41章

每个人都会有短暂的做梦期。

梦想自己是宇宙之王,觉得自己是有天赋有才华,是在鸡群里的鹤,不甘于平庸,要去外面闯荡一番。直到最后,只剩一场空,找一份工作,回到以前看不上的地方,发现自己不过是凡人。

当然,如果有钱的话,这个梦还是可以做得更久一些的,譬如说,正坐在姚砺对面的徐建,就能直到今天还在发癫。

听着徐建还在滔滔不绝,他终于忍不住插嘴了。

“老板,”姚砺说,“您这不是都有钱了吗?为什么非要回来,这要是再把钱都亏完了,得不偿失啊?”

如果话说得再直白一点的话,他会告诉徐建,现在大家早就各奔东西,娱乐圈这口饭也不是那么好吃的,徐建手里没有人脉没有背景,为什么要把钱白白扔进水里呢,实在是浪费精力。

徐建却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重重地放下,声音大了几分,额头上的青筋都突出来:“我不是那种只想拿着钱去逍遥的人,如果是的话,我一开始就根本不会选择这个行业!你知道我这次出国这么长时间,去干什么了吗?”

按照姚砺对徐建的猜测以及徐建回来的时间点,他觉得徐建十有八九去缅北搞诈骗或是什么非法赌场里去一把梭哈了,才会又有资本开始白日做梦。

“我去了韩国和日本,这两个地方爱豆文化都很发达,比如韩国有好几家大公司,还去日本拜会了秋○康先生……”

“他说什么了?”姚砺心头一震,心想难道是祖师爷指点了徐建,才让徐建有信心重整旗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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