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时差 第26章

他一直觉得欠了关客尘很多的人情,但或许现在了来看,他欠的不止是人情,还有很多钱。甚至这么久的时间里,他都没有想起来过。

秦骁突然想,也许制片人说的是真的,关客尘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已经生了他很久的气。

这对于关客尘来说并不公平,在他们之间,秦骁现在才是赚得比较多的那个,可是这却导致了秦骁理所当然地,不把那些零碎的金钱当回事,这一笔笔积累下来,欠的不知道有多少。他倒好,只记得给点猫粮钱就完事了。

秦骁抽了一张纸,开始计算起来。

第43章

老关又来了,刚进来不到半个小时,就开始站在卫生间门口,大声呼叫小关。

“你的猫在喝马桶水!!”他冲着关客尘告状,“你赶紧把它弄走!”

圆圆这时候已经不喝了,关客尘给了它一个“滚出去”的眼神,又用脚轻踢了一下圆圆的屁股,这猫就很识时务地溜走了。

老关上完厕所出来,看圆圆在他腿边转悠,也有了几分兴趣,问关客尘:“怎么感觉你的猫现在胆子变大了,不像上次一样怕人。”

“它之前长时间就面对我一个人,突然来人当然怕了。”关客尘漫不经心地说,“最近这段时间除了我还经常有别人过来陪它玩,慢慢就变得活泼多了。”

话一出口,关客尘就后悔了,马上,老关就如他所料,问了起来:“谁啊?你还认识哪个人能让你带他回家?女朋友?”

最后三个字让关客尘很不满意,马上纠正了一下自己的性取向:“我没有女朋友,告诉过你了我是同性恋。”

“好好好,那男朋友?”老关换了个字眼。

“也不是,至少现在已经不是了。”关客尘眼睛往下看,“之前跟你提过的,是秦骁。”

老关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之前关客尘还让他帮忙介绍去殡仪馆打工,是存在关客尘口头上的,偶尔过来看猫的前男友。最近很火的电视剧里,也有这个人。

“红了就把你甩了!”他这么自顾自地下了定论,“没事儿子,你回去继承家业,让老爹我轻松一下,你也能身价翻个几番,明年登上富豪榜让你前男友追悔莫及……”

关客尘说:“是回去继承你的麻烦事吧,您这次突然过来不就是又有问题了吗?”

老关尴尬地抓了抓头发:“做什么事情没有麻烦,出现问题解决不就是了。你怎么不看公司赚了多少钱。”

话是这么说,但他也开始抱怨起来,那块墓园的用地是一早就核定好了的,本身的规划也是殡葬用地,谁知道对面的酒店,自己不先打听好,等酒店已经开业,才发现对面的墓园也快要建好,闹腾起来,说影响了他们酒店做生意。

“前几天还把更远的小区居民也撺掇过来了,说什么虽然墓园离他们小区有三四公里,但是按照风水学说,也对小区的住户不利。我真他妈服了,搞得我这次过来还带了个风水先生。”老关说,“怎么这么封建迷信!人死了都烧成灰了,还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

这话从老关嘴里说出来,说服力很是不足,尤其是关客尘一想到最近自己也不太顺利,倒霉到一块儿去了。

“你去庙里拜一下吧。”业务上他不太精通,还是从封建迷信的角度出发给建议,“或者让你的风水先生也改改家里的格局,说不定运势就变了。”

话音刚落,关客尘的手机就短促地响了一声,他拿起来一看,是条文字信息,但盯着看了半天,没有回复,但是回卧室去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

看起来心情也好了很多,猫看他要出去,连忙迈着小短腿跟在后面,关客尘穿鞋的时候蹲下来,额头抵在猫头上,想要亲一下圆圆,但很快想起这张嘴不久前还在喝马桶水,立刻将猫推开,并嘱咐圆圆记得刷牙。

“我会跟秦骁说的,他就会觉得你很不爱干净,不会喜欢你了。”关客尘这么威胁道,又揉了一下猫脸,“怕的话就去刷牙。”

关客尘离开了有一阵,老关都没有反应过来,半晌才想起来给风水先生打电话,说怀疑自己儿子失恋之后中邪了,在家自顾自跟猫说话。

风水先生劝老关相信科学,又跟他解释,现在很多年轻人都是这样的,喜欢和宠物说话聊天,主要还是独居给害的,等以后结婚生孩子就好了。

“他好像是同性恋,以前我们当他说着玩,没放在心上,结果我现在才发现好像不是假的。”老关痛心疾首,“怎么办,这能改命吗?我可以给你加钱。”

“……”八字先生说,“我们还是讨论一下你们那个墓园的纠纷吧,我现在觉得那个容易多了。”

将关客尘叫出去的,自然是秦骁。

他一开始想得很简单,只是要把钱给算清楚。

秦骁也没有谁可以求助,只能自己在那里算账,倒是许一若看他在那里咬着笔头写写画画,问他在干嘛,让他小心一点,不要把妆面给弄花了。

“如果你有个朋友,以前他过得不那么好,缺钱的时候,你经常借给他钱,他那时候也说了要还。”秦骁小心翼翼,提起了这件事,用的还是那一套无比俗气的“有一个朋友”套路,“后来他成名了,赚得也比你多了,可是钱一直没还,你会生气吗?”

许一若没有回答,因为她觉得自己的舌头很宝贵,不是用来说废话的。

“但你把他当成很好的朋友,可能你也不缺钱,就是想要他一个态度……”秦骁想想,又补充了一些新的信息。

“那你给了你的态度了吗?”许一若问。

“我正在给,”秦骁也有自己的思路,完全没有意识到人称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我准备先算算到底欠了他多少钱,一笔一笔还给他,然后再告诉他,之前确实是我疏忽了,以后一定补偿,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的,尽管说。”

许一若翻了个白眼。

“我不知道他,反正我最讨厌有人说后面那句,听起来就是那种酒桌上的糊弄,要补偿现在给不行吗?还什么以后,无聊。”

“那我现在补偿什么呢?翻倍还钱给他?”不知道为什么,秦骁觉得关客尘不会满意。

许一若冷笑:“呵呵,以身相许吧。”

她知道这话一说出口,秦骁肯定会让她不要胡说。

秦骁说:“你不要胡说,人家是男的。”

“哦,原来是男的啊,那可真让人意外。”许一若想,如果丢掉了这份工作,也去不成马尔代夫,她可能会考虑报名学相声,专门当那个捧哏的。

“他要是女的,我们说不定还真结婚了。”秦骁感叹,“我以前还这么跟他说过。”

“你还说过这话?!”许一若都快捧不下去了,站起来用无比诧异的眼神看着秦骁。

“对啊,”秦骁还不以为意,“以前住在一起嘛,比如他洗衣服的时候,或者给我泡面里加蛋的时候。”

这下藏都不藏了,直接就暴露“那个人”是谁了。

许一若也不想藏了,再憋在心里,觉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总有一天,会给自己惹出个大麻烦。

而且,眼看一个傻子在面前说一些离谱的话,哪怕处于人类的责任感,也是会想要纠正一些离谱的认知错误的。

她不禁开始佩服起了张姐,大ip男主都能帮秦骁拒掉,那时候其实她不太能理解,现在看来,似乎确实是个正确的决定,完全避开了被公开处刑。

“你谈过恋爱吗?”她话锋一转,问了秦骁一个已经被重复很多次的问题。

秦骁果然也有点不耐烦了:“没有啊,我说了很多次了没有……”

许一若其实也需要他的回答,之所以问那句话,只是为自己接下来的理论起个头。

“你没有,所以你在这方面的钝感惊人,完全不知道谈恋爱的氛围感在哪里,还好你没有去演那种感情戏很多的剧,不然肯定是一场灾难。”许一若说,“那个公关公司的专家说对了,你完全没有恋爱经验,甚至好像连那种对一个人朦胧的喜欢、crush都没有,这太可怕了。”

但是和专家的意见相反,许一若认为,这件事的可怕之处,并不是秦骁哪天欲望疯涨突然变成了海王/炮王/嫖客,而是事到如今,灾难就在眼前了,他还在纠结着多久之前欠了关客尘的钱。

“哪里可怕了?”秦骁还在问。

“你刚刚拿我来举例子,但我根本不会这样,”许一若说,“不会给了多少钱都没有算过数,不会成天往人家的家里跑,还想瞒着张姐,也不会丢了个同款手链还到处找,还有,现在都这么多工作了,钱都找上门求你接了,你搁这儿还想欠了人家几分几毛?”

她拿起桌上那张纸:“这什么玩意儿?圆圆绝育费未知,网上搜索均价约800元?大哥我求你去巴结一下人家品牌艺术总监,这八百我给你出了。”

这钱当然是不用许一若出的,不过秦骁却是得心事重重去工作了。

可能是受了心情影响,他笑起来也是淡淡的,不太有活力,摄影师却挺满意,说要挖掘秦骁的另一种形象。给秦骁穿的衣服也颇为大胆,秦骁一边摆着造型,一边想着许一若刚刚使用的排比句手法。

他也不傻,听得出来许一若那明摆着的意思,所以工作一结束,还没有来得及卸妆,他就开始跟许一若解释:“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你看,时尚圈的gay都开始喜欢你了,今天狂拍你,刚还特意来找你合影。”许一若看着秦骁,“他们看人可真准。”

“他不是gay!”秦骁把话说完,“他前几天还跟我说了的,都跟别人地下恋爱分手了。你不要再揣摩这方面的事情了。”

终于变成许一若愣住了,她原本以为,秦骁会极力否认,然后她跟秦骁就这个问题大吵八百回合,秦骁这个恐同深柜因为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怒而将她开除,她回去以后改做自媒体博主爆料娱乐圈ABCDQ艺人的诸多事……结果,就这么不否认了?

“我以为你要说你不是。”许一若说。

“我也没说我是啊,”秦骁只是有些为难,“我得回去好好想想才能回答,但起码我知道他应该不是。”

刚刚两眼放空拍照的时候,秦骁也的确在想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不是今天才出现的,那天被公关公司的专家给气得出走,半躺在汽车座椅的靠背上,他也在想着。关于一些很美好的词语,比如情窦初开,比如怦然心动,又比如许一若说的什么crush,仿佛突然到来的车祸,这些感情呢,都去哪里了?他实在不知道。

好像终于醒过来,发现自己的生命里,其实缺了非常重要的一环,缺少了一种原本应该存在的感情。爱,原本在张姐的耳提面命中,是最危险最不该有的,会带来无限危险的,但之所以会这样强调,换个角度来想,不就是因为爱这个东西,在最灿烂的季节,如同干旱的草地上掉落的一颗火星,很快就会烧得燎原,才会到处都贴上防火的标识,来严令禁止吗?

它明明应该是最热烈最容易燃烧的感情。

而秦骁需要找回它,不然的话,他这个样子继续去演戏,一定会撞到壁垒,头破血流。一个演员,无论是哪个派别,无论如何细致入微地模仿他人举动,他都必须要投入最真实的情感,他也要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感觉。

一个人在路上走了这么久,才发现丢了重要的行李,实在是可怕。

秦骁突然想起专家说的话。

“如果我是个心理医生,我可能都要从你的童年开始追溯疾病了。”专家是这么说的。

好像确实是这样,网上随便看看,不管是杀人犯还是普通心理问题,一开始治疗,都要解析一下童年是怎样的,过去有哪些阴影,才导致了今天的结果。

但现在去预约心理医生,恐怕张姐首先就要发飙,还不一定能抽出时间过去接受咨询。

在这个方面,秦骁也是有些功利的,他更希望跳过这些冗长的过程,更直接地找到结果。

譬如说,许一若提出的那个可能,秦骁也愿意去考虑一下。

这也太变态了,许一若是这么想的,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不清楚自己的性取向,业余时间都在干嘛呢?看秦骁这样,也不像热爱学习或者艺术的样子啊,怎么会连这个都不去探索一下?

“我给你下点片吧,”许一若决定牺牲自己的账号,“给你选点唯美的片,免得看了恶心,各种倾向都有,让你好好选择一下,不过麻烦你不要抓我,也不要告诉张姐,本来按照我的工作职责,我应该阻止你去追寻自我的,万一你开了窍,转头去搞聚众淫乱了,一定不能让我背锅。”

“我不是那种人!”秦骁有气无力地反驳,“晚点再发,别用人家这里的WiFi。”

回去看了一晚上,秦骁也没发现什么端倪,那些片里的故事在遥远的地方发生着,好像和他的人生也没什么关联。他本来就困,看到后面索性趴在桌子上,浑浑噩噩地睡了一会儿。

原本应该讲给心理医生听的过去,在梦里展开画卷。

其实也没有什么伤痛或者阴影,如果非要说,那就是忘了。那时候他挺努力学习,但成绩不好,于是陷入了一种死循环里,经常耗费很多无用功,比如说把书全都抄一遍,妄图记到脑子里。

他生活在不算大的城市,信奉唯有读书高,把早恋当洪水猛兽,秦骁长得出挑,在他们眼里也并非好事,更是一直强调着让他好好上学,以后记得要专升本。

现在想想,好像跟张姐的态度也没什么区别,他既然成绩都不好了,就更要把这方面遵守好,变成了勋章,高兴且自豪地向父母,哦不对,画面转变了,现在眼前的是张姐,他对张姐强调着:从来没有!绝对没有!

张姐问:什么都没有吗?那你不觉得空虚吗?你再仔细想想。

他于是又极力去想,一滴雨落在水平如镜的湖面,泛起涟漪来。

那些波纹里,秦骁看到了关客尘。

关客尘好像总是在忍受他那些无聊的玩笑。

练习室里,他们总要学跳舞,这是男生最容易薄弱的环节,尤其是像秦骁这种毫无基础的人,他稍微一不注意,就扭到了脚。一开始是右脚,他说小毛病而已,走路不成问题,跳着脚回去,然后扭到了左脚。

关客尘找了一圈的轮椅,可惜公司在这方面还不够完善,没有配备这种残疾人用品,很勉为其难地把秦骁背了回去。

回宿舍脱了鞋一看,两边的脚踝都肿了起来。关客尘下楼去买了喷雾和药膏,回来的时候发现秦骁在浴室里大喊大叫,原来是秦骁扶着墙进去,想用花洒冲一下脚,没想到光是站几分钟,就疼得无法忍耐。

关客尘把他拽回去,看着秦骁皱起来的脸,用手指敲了敲他的额头,无奈地说:“这时候了逞什么强,我又不会嫌弃你。”

那应该就是记忆里的第一次,看到关客尘低着头,拿了毛巾先擦干滴落的水珠,再给他喷上药的时候,他跟关客尘说:“我靠,要是嫁给你也太享福了。”

关客尘握在他脚踝上的手顿了顿,让他不要说这种话。

他于是闭嘴,但后来又说过好几次。

那时候自己在想什么呢?或许只是一些无聊时随口说出来的话,又或许是在他疼痛、饥饿、迷茫的时候,始终有一个人,毫无保留地让他依托。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