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夏抹了把脸。
“这话该我问你,你这是突然做什么?”
徐老郎中上回只说停药,没说可以行房。
秦夏本以为这个理由还能继续用下去,直到剧情发展到虞九阙恢复记忆,哪知对方直接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相公说过,会答应我一个要求。”
他看向秦夏,轻咬下唇。
“我的要求就是,今晚,让我伺候相公。”
秦夏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差点上不来。
这个“伺候”,是他想的那意思吗?
面前这个人,真的是虞九阙没错吧?
“你的身子还未恢复,眼下不……”
秦夏推脱的理由还没说完,就被虞九阙打断。
“我知道相公顾念我的身子,但相公是男子……”
虞九阙鼓起勇气把话说完。
“我来伺候相公,也可以用别的法子。”
秦夏一时愣住,半晌后才道:“你应当知晓我不是那等急色之人,又是从哪里听到的这些……”
他找不到词形容,说深了怕冒犯,只好含糊道:“这些乱七八糟的。”
虞九阙感受到了秦夏的抗拒。
他突然有些泄气,面上的神情维持不住,流露出几分哀戚。
假如说先前虞九阙的反常是秦夏不解的,可当下他的变化,却是足以被细心的秦夏看在眼里
秦夏明白了。
今晚从提议设彩头开始,到输了的人喝酒、乃至故意提及想要喝黄酒……
恐怕都是虞九阙设的一个“局”。
他一心想借这个“局”,把自己的身心都彻底交出去。
屋子里的沉默维持了许久。
虞九阙最后深感自己没脸继续在这里待下去。
他吸了吸鼻子,快速系上解开的衣扣,拿起一旁空了的水碗就要走。
秦夏的手比脑子快,一把拉住了已经起身的虞九阙。
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仿佛刹那间戳破了虞九阙强撑出来的伪装,等到秦夏听到啜泣声,将人带回床边坐好时,小哥儿的一滴泪已滚到了下颌。
他抬手一把抹去,低头不肯与秦夏对视。
秦夏彻底傻眼了。
小哥儿在哭,他又何尝不觉得心头酸涩。
他和虞九阙是被强拧到一起的两根绳,现在松松地打着活扣,届时尚能解开。
倘若顺应心意,系成紧紧缠绕,再也解不开的死结,待到虞九阙返京之时,他们该如何自处?
奈何这些都是秦夏知晓的,虞九阙则全然被蒙在鼓里。
或许……
自己这样一味地推拒,并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秦夏思索半晌,开口相询。
“阿九,你实话告诉我,今夜种种,是不是因为你疑心我一直不与你圆房,是另有隐情?”
虞九阙缓缓点头。
有些话,也到了该说开的时机。
“我是相公买来的夫郎,纵然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也是正经拜了天地和高堂。这段日子以来,我知相公敬我、护我,可人有七情六欲。”
说到这里,虞九阙毫不回避地看向秦夏。
他的眼眶微红,其中却已没有酝酿的泪水。
“我只想大着胆子问相公,相公不肯碰我,究竟是为何?是打心底里也在疑心我的来路,亦或是担心我身有隐疾?”
越说越远了,秦夏连忙叫停。
“我知你清白,别这么说自己。”
虞九阙轻叹一口气。
这就是秦夏,他说自己清白,而他又何尝不是磊落君子。
而他想看到的,是秦夏对自己真实的情谊。
“我心悦相公。”
虞九阙破罐破摔,索性一摔到底。
“我说这话,或许有几分大言不惭,我的生死皆系于一张卖身契,哪里来的脸面谈‘心悦’二字?所以我承认,是相公这些日子对我的尊重,给了我这份勇气。”
秦夏喉头微哽,静静听喻九阙说下去。
“从牙行离开,被卖到秦家时,我害怕过,怕自己才出虎穴又入狼窝,怕你是那等市井无赖,把人带回家后只会使唤、磋磨。”
事实证明,秦夏全然不是这样的人。
“所以我对你,从最早的惧怕、到依赖,再到现如今的心悦。我自知身份卑微,配不上你,能给的也只有……”
秦夏没有让他把这句话继续说下去。
在书中,虞九阙是一个骄傲的人。
纵然他曾经为了向上爬而曾被迫与人虚与委蛇,纵然他是书中注定一败涂地的反派,作者也没有吝啬笔墨描绘他的骄傲。
这样的人物,若非经历那一番因剧情所设,而强加于身的折辱,后面或许也不会走上一条为了揽权不择手段的路。
秦夏的到来改变了这部分剧情,所以他不希望虞九阙再说出任何自贬的话。
“我知晓你的心意。”
一句话说出,他感受到小哥儿在轻轻发抖。
秦夏拿起一旁自己的外衣,披在了虞九阙的肩头,又搁着衣服,将人往怀里拥了拥。
方才听虞九阙讲话时,他亦想了很多。
眼下的事态显而易见,不想发生后面的故事,自己最开始就不该招惹。
原本打算送走的人,一直护在身边,就注定会藕断丝连。
他名义上占了人家当夫郎,实际上又不愿同人行房,虞九阙胡思乱想以至于今晚冲动行事……
实在是情有可原。
事已至此,他仍继续逃避的话,怕是会成为和原主截然不同的一类“渣男”了。
“阿九大约想知道,我是否也心悦于你。”
秦夏看到虞九阙闻声望过来,眼眸因自己的话语而微微睁大。
他绽出一个温而柔的笑意,“那我告诉你,答案是肯定的。”
虞九阙嘴唇张合,半晌才道:“那为何……”
秦夏垂眸,复又抬起。
“我也承认,我不碰你,不止有医嘱一个缘故,而是……我擅自揣测,你或许有一个不俗的来历。说不定有一天,你会恢复记忆,离开齐南县,去做本属于你的一份事业,到那时,你或许不希望自己再与这个小地方有什么牵扯,而要做到这一点,我们自然最好是有名无实。”
竟是,这样么?
虞九阙回忆起自己最早对秦夏的印象。
他那时就隐隐觉得,他面前的人有一双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你对我的来历,有什么猜测?”
面对这样的问题,秦夏却只是轻轻摇首。
“我又不是半仙,哪里有那么大的能耐,只是听你口音乃是正宗官话,加上识文断字,举手投足都是有教养的模样,我想你流落至此,多半源于什么意外,待你记忆恢复,这地方困不住你,你也不甘心留在此地。”
他只能将这些话说得模棱两可,话音落下,身畔的小哥儿默了默,随后却道:“相公为何笃定,恢复记忆后,会不甘心留下?”
秦夏失语。
他的笃定,当然都来自于原书剧情。
经虞九阙这么当头一问,他的神思刹那清明。
是啊,他为何笃定。
原书的秦夏已逝,而现在换成了自己。
原书中此刻的虞九阙正在日日煎熬,而现在他们正心满意足地过大年,等着一起放鞭炮、吃饺子。
真到了那一步,虞九阙还会离开么。
或者说,就算虞九阙要离开,他们就一定要分开么?
迷雾散尽,秦夏蓦地笑起来。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他这个局外人,把自己变成了“山中人”,到最后果然也糊涂起来了!
他最早防备虞九阙,是因为初来乍到,原书剧情是他对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的了解。
现在他心悦虞九阙,就该把原书剧情扔到一边!
虞九阙还没看明白秦夏的笑所为何意,就被站起来的秦夏一把抱了起来。
是真的抱了起来,双脚离地的那种!
他吓得一把圈紧秦夏的脖子,只觉得后背都冒出一层热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