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走后,云初还在门后,站的直直的。怀里还抱着,装着他省下的南瓜饼和蜜饯的碗,眼睛瞪的圆溜溜,嘴巴微张,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呆呆的。
乖宝?阿父在喊我乖宝吗?我现在是乖宝,不是小畜生了?
所以……所以阿父对我好了,不打我了,还给我好吃的,给我房子住……
可是,我要怎么才能一直做乖宝呢?云初想不出来答案,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又变成了乖宝。
他悄悄挪动脚步,趴在门后,看向院门的方向。那早就没有云怀瑾的身影,云初抿着唇盯着那方向发了好一会的呆。
云怀瑾身着一袭浅绿锦袍,脚下的长靴是白锦锻面,长发用一根玉簪高高束起。
他身型修长,气质儒雅,远远走来像是教养极好的世家公子,直到走近看清他眼下那颗红色小痣,才会惊觉他不是儒雅俊美的男子,而是个哥儿。
张木桥虽总见东家,但他觉得此时的东家,比以往更加的耀眼俊美。若东家是男子,又有梦醒后的这般好性,不知得有多少女子哥儿心仪。
可惜,东家这好样貌放在哥儿里,是真的不受待见。
两个车夫跟着张木桥一起对云怀瑾躬身见礼,“小人见过东家。”
见礼后,徐老栓取下车架上放着的踏凳,在地上摆好,方便云怀瑾上马车。
云怀瑾掀起衣袍抬腿要上车,随后想起给马厩送去的那麻袋黑麦草,于是又转头问徐老栓,“那草马可爱吃?”
本来东家问话徐老栓心里是害怕紧张的,但听清问的是什么后,徐老栓紧张害怕的同时,也不难看出脸上的喜悦,“爱吃,爱吃的很哩!”
知道马爱吃空间里的黑麦草,云怀瑾点点头,“过段时间我再送点去马厩。”
想到昨天大黑和大白埋头哐哐炫草的样子,徐老栓笑的脸上褶子都加深了不少,壮着胆子一声应下了,“哎!”
张木桥听着二人的话,并没有张嘴问些什么。在云怀瑾上马车后,他坐上了后面准备装货的板车。
乡下的路不好走,一路晃晃荡荡。
云怀瑾听着车厢因移动颠簸,传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整个人也跟着上下颠左右晃,颠晃的骨头都要散了。
他快忍不住要被晃吐时,马车终于停了。
徐老栓的声音透过车厢的门传进来,“东家,咱们到县城了,得下来过城门。”
云怀瑾下了马车,脚踩实地的那一瞬间,感动的差点落泪,好悬没颠死他。
稍稍缓解了身体的不适后,云怀瑾打量起县城周围。
长长的人群排着队入城,男女老少皆有,队伍里除了他以外,还有两辆马车在排着队等着登记查验。
排队的除了有马车,也有牛车,驴车,小推车,但更多的还是人背着竹筐,里面装着各种东西。大部分上面都盖着层干稻草,也有小部分是盖破布,没盖东西的云怀瑾暂时没看到。
县城的城墙不是青砖搭建,而是用土砖垒砌的城墙,高七米左右,城门嵌着一块深色石匾,上刻“丰水县”
云怀瑾这趟出来的巧,正好碰上了县衙派人修补城墙,墙根那边有三三两两的人正往一个木桶里倒糯米粉搅拌粘合剂,准备修补城墙损坏的地方。
墙根下的人将粘合剂搅拌好,开始动手修补损坏的墙体后,入城登记的队伍也排到了云怀瑾。
大雍朝进城需登记姓名籍贯,若是籍贯地的居民进城,统一交一文入城费便可。
若不是籍贯地居民,又无举人功名在身,入城则还需要路引。
那路引是从持引人所在的官府申请发放下来,上面要写明姓名,籍贯,外貌特征,去哪做什么,途径那几个县城,带了什么东西。以供守城的官吏查验。
这些人入城交的钱是多少,就全看他们做什么的。
若是只入城歇脚,走亲戚那就是两文。若是做买卖,那便是十文。
云怀瑾,张木桥是本地籍贯不需要路引。徐老栓和王大柱是死契的奴隶,原先的籍贯都不做数,只跟随主家走。
因此二人也不需要路引,四人只登记后交入城费就成。
第17章
云怀瑾不想再坐马车,便决定走着去云庄的杂货铺,把马车和板车停在杂货铺后面的院子里。正好也能喂马吃点草喝点水。
丰水县城内,行人来来往往,人流中还有不少绑着草垛插着糖葫芦售卖的小贩,也有挑着担子走一步喊一声的货郎。
两边铺子各不相同,吃食铺子正飘香,还有店小二出来揽客的叫卖声。
“卖包子嘞!两文一个大肉包!皮包馅大嘞!”
“鲜虾云吞面,六文钱一碗哩!”
“卖糖葫芦!又大又红糖又多的糖葫芦,两文钱一串!”
云怀瑾听着嘈杂的声音,时不时的转着头,将丰水县城的一切收入眼中。
他发现这县城中还修建了排水系统,水道用青石板盖着,一直连到城外那条宽阔的护城河。
倒是不必忧心雨水多了,县里会被淹。
云庄的杂货铺有两个,南北各一个。南城门那个靠码头近,是张木桥大儿子张一金看守负责。
他们是从北城门进的,这个离城门有些距离,走了一刻钟多,还绕了巷子小路抄近道。
云怀瑾路上的时候稍微想了一下原身记忆,知道了这两间杂货铺的存在。
只是原身从来没有来看过,也不看账本,等他站到杂货铺前时,差点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
周围的铺子不是卖金银珠宝首饰的,就是卖绫罗绸缎的布庄,又或是卖胭脂水粉,高档酒楼,异域珍宝这些。
虽说这些铺子人也不是很多吧,但多多少少的都有三五辆马车在外头候着,里面选东西的人,穿着打扮也都是非富即贵。
云怀瑾稍微站在铺子前看了一会,也猜到了这周围应是富人的住宅区。这一块地段的商铺,就不是给穷人开的,全都是为富人提供消费场所的。
云家的这间装修朴素,货品寒酸,门可罗雀的杂货铺,不受待见也很正常。
王大柱和徐老栓熟门熟路的走后门去停车,张木桥陪着云怀瑾在杂货铺外头站了一会。
没等云怀瑾说进去,他二儿子就慌慌张张的从后院跑来了。
张二银听了徐老栓二人说东家来了,吓得一激灵,放下手里的水桶就跑了过来。由于太急,水溅出大半,打湿了鞋和衣摆。
张木桥看着二儿子这幅乱糟糟的模样,有些歉意的看向云怀瑾。
“叫东家见笑了。”
说着又给紧张的手脚都不知往哪放的二儿子使眼色,“还不快来见过东家。”
张二银闻声才回了神,拱手躬身,“小人张二银,见过东家。”
云怀瑾没注意到张家父子的眉眼官司,他看向张二银,只觉眼前的青年长得与张叔还挺像。脸型微方,眼眸明亮藏不住情绪,叫人一眼就能看透。
原身与张一金和张二银都没怎么接触过,这二人只有逢年过节会回庄子,很少会遇到。
倒是原身撞见过几次兄弟二人偷摸给云初塞吃的,因此对二人很不满。又因为二人不在庄子里,想整治都没办法。
想过把二人从杂货铺调出来,可原身又怕极了云家,担心这铺子上的人员调动,会引起云家的怀疑,再派人来查。
那他打孩子的事可就藏不住了,所以一直忍着没动。
云怀瑾有时候看着原身的记忆和想法也觉得挺无语的,原身被丢到云庄的时候,这边一应田产铺子的契书云家都给了他,庄子里的账务都不再往雍京送。
云家离这天高皇帝远的,怎么可能为了个已经丢出去的铺面人员调动,大费周章的派人来查?
还有那边是明着将原身和云初撇出云家,丢在这偏僻的庄子里自生自灭,无论是他还是云初,是死是活云家都不会再管,还管他打不打云初?
不过也庆幸原身有这些不成立的想法和担忧,因为这些,他好歹有些收敛。
起码没真的下死手打孩子,不然云初哪怕再命大,怕是也活不了。庄子里的一应人员以及庄子下的村子,也要遭更大的罪。
张二银长相憨厚,很能得人好感。云怀瑾对他笑了笑,“别紧张,我就是来县里买东西,顺路过来停马车正好看看铺子。”
张二银瞧着云怀瑾说话和和气气,还是笑着的。心底惊讶不已,脸上的情绪也没能藏分毫,想什么全都写在脸上。
我的老天爷啊,东家咋和变了个人一样?
张木桥看到二儿子那憨样没忍住咳了一声,“快带东家进去看看吧,傻站在这干什么?”
“唉!东家快请进。”张二银回过神,弯着腰做了个请的手势。
云怀瑾也有点好奇云庄的杂货铺里卖的都是什么,便跟着进去看了看。
杂货铺面积不算小,估摸着能有一百四十平左右。由于框架上的货摆的不满,略显空旷,人在里头说个话都能听到隐约回声。
但这位置特别好,坐北朝南,光照充足。今日正好天晴,那阳光泄进铺子里,像镀了层金光。
杂货铺杂货铺,里面货物就比较杂。
山货,海货,日用,米面粮油酱醋茶,水果,蜜饯,点心,麦芽糖,红糖,白糖,冰糖,各种竹编制品,布料,鞋子,连胭脂水粉也都有。
不过这些货的品质都是中下等,量也不多,不然也不可能塞不满铺子。
这一带买东西的人都是不差钱的,不怕你贵,就怕你便宜。当然,东西质量也不能差,不然他们岂不是成冤大头了?
云庄杂货铺里的东西,对他们来说那是精准踩雷,又便宜质量又差。
北城这边铺子里的东西,最后基本上都是放一阵然后送南城去卖。
南城那边的杂货铺靠近码头,往来船商都是做大买卖,自然看不上小小杂货铺的东西。
但那边普通老百姓多啊,且很多东西在一家店就能买齐,虽然品种少,但他们本来也不挑,价格合适就成。
北城这边的杂货铺,基本沦为了南城那边杂货铺的库房。
也不是说南城那边杂货铺生意就多好,只能说比起北城这边,那肯定是好的。
云怀瑾转了一圈,发现还有二楼。他踩着木质楼梯,蹬蹬蹬的往上走。
上面空无一物,阳光透过窗户打进来,落在木质地板上,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的细小颗粒。
空无一物的一百四十多平方,视觉上感觉很大。
打开靠近楼梯这边的窗户,低头能看到铺子后面带着的小院子,院子里还有棵枇杷树,树下有水井。
一面正屋带着两侧耳房,一面是厨房,另一面就是墙,是铺子的后门所在。
从上面正好能看到徐老栓和王大柱在喂马喝水,云怀瑾轻轻把窗户关上没再多看,抬腿下了楼。
这地段,这样的铺子,当真是极好。
同时云怀瑾也在心里默默感慨了一下云家真有钱,对他来说云庄加起来近千亩的地,县城黄金地段两间铺子,是特别值钱的。
但对云家来说,却是眼都可以不眨,说不要就不要的存在。
如今这铺子到了他手上,这样好的地段,这样好的铺子,云怀瑾不想这么荒废了。
回去后得计划一下,看看怎么把铺子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