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之前见过云怀瑾一面,刚打一照面,村长就认出了云怀瑾。
他连忙行礼要跪,村子里出了这样大的事情,那是他没有管理好。老村长此时只想要认错,想着自己主动认错了,企盼着东家能罚的不那么重。
云怀瑾看着老爷子磕磕绊绊的跪下,村民们见村长如此,知道这是真的来了大人物了。
他们也跟着纷纷下跪。
云怀瑾站稳之后,看着跪地一片的村民,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都起来吧。”
云怀瑾出声后,村民们看着村长,见村长不动,他们也不敢真的起来。
大山上前一步,拉起了为首的老村长,“快起吧,别叫东家不高兴了。”
闻言老村长才又颤颤巍巍的起身,满脸的愧色,更多的是担忧,害怕被责罚。
“先去刘家。”云怀瑾对村长道。
老村长立即做了个请的姿势,恭敬道:“东家请这边走。”
云怀瑾要去刘家,为的是什么大家心知肚明。村民们见云怀瑾没有说不准跟,都随在后面,要去看热闹。
一行人到了刘家,刘三五正坐在家门口的大石头上,头发乱糟糟的。他双手穿插抱于胸前,搁在腿上,头偏向一侧,看起来是在生闷气。
突然听到有动静,刘三五转头一看,见来了不少人,打头的还是先前刚见过的工坊管事。
最前头的那位衣着一看就是他惹不起的大人物,刘三五吓的立即起身,恭敬老实的等着人来。
村长见刘三五腿都在打抖,知道这是也被吓着了,无奈叹息一声,“三五啊,这是咱们的东家。”
刘三五闻声直接腿软,他这样的小人物,见过最大的官就是林管事了。没想到今天还叫他见到了东家!
他整个人跪趴在地上,嘴唇哆嗦着,想说些什么但脑袋又一片空白说不出话来。
云怀瑾没有让他起身,而是问道:“刘大宝人去哪了?”
路上云怀瑾从林青宇那了解到,刘大宝在刘小花寻死后,趁乱跑走了。
不过人也跑不到哪里去,肯定是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
秋枫村的人去找了一圈,没找到。也就随着他去了,反正刘小花也没事。
刘三五乍听云怀瑾询问刘大宝,开始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来一个字。
云怀瑾看刘三五那样子也不像不知道人在哪里的,他道:“不说是吧?也行。既然走了,就别再回来。今日我将话放在这,以后庄子的范围内谁看见了此人,就将此人打出去。不准他靠近庄子一步。”
“东家使不得啊!”刘三五终于开口说了句话,他哭喊道:“小花终归是没事,人还活着啊。”
云怀瑾环顾一周,秋枫村的村民们脸上看不出来多少的情绪。
在他们看来,刘三五说的也没错。
毕竟刘小花还好好的活着,这事就算是官老爷做主,也不会怎样。
云怀瑾从村人的态度上感受到他们的想法,在他们看来,人没死就成。
不仅是权贵阶层的人这样看他们,他们自己也是如此。
“你们是觉得人没死就没事是吗?是觉得这事哪怕报官,也不会有人管是吗?”
云怀瑾提高音量,很是不悦,“我今日在此明白的与诸位说清楚了,只要是在我庄子底下,婚姻嫁娶只能自愿,不准逼迫。坏了这规矩的,哪怕官府不管,我也管到底!”
此言一出,周围的村民包括刘三五都吓的一哆嗦。
他们是要依附于庄子才能过活,为了这事惹了东家不快,后面可还怎么活?要是不给他们地种了该怎么办啊!
云怀瑾说罢看向刘三五,“刘小花没死,那是她命大。刘大宝坏了我的规矩,想要继续在这里活下去,就得受罚。交人,还是他彻底滚蛋,你自己选。”
刘三五吓傻了,“东家饶命啊!离开庄子大宝可怎么活的下去啊!”
云怀瑾没搭理他的话,只等着他哭嚎完了,将人在哪说出来。
刘三五也明白这事刘大宝必须受罚才能平息,怕真惹急了人,以后刘大宝再不能回来。实在没办法,他只好将人在哪说了出来。
“大宝以为小花肯定是死了,怕惹上人命被官府抓去,就去躲了起来。那后山有个山洞,是我之前上山套兔子无意发现的。带着大宝去过几次,他就躲在那了。”
云怀瑾让大山带着几个力气大的村民,由刘三五领路去山上抓了刘大宝下来。
刘大宝一夜慌不择路的跑,本就破败不堪的衣服,被树枝划的更破。
在听到山洞外的动静,刘大宝以为他爹来了。
只是没想到他爹确实来了,不过带的人也比较多。
云怀瑾没有上山,而是在林青宇和老村长的陪同下,去屋里看了刘小花。
人之前醒了,只是现在又睡了过去。
她的两个妹妹眼睛都哭肿了,看见云怀瑾安安静静的缩在一边。
姐妹三人的母亲也双目紧闭的躺在床上,按着小月说的,她娘因为刘小花差点死了,急的吐了口血,人就晕过去了。
云怀瑾环视一圈破败的屋子,最后还是转身离开。
他倒是想帮着刘家姐妹还有那卧病在床的母亲逃离,可古代终归不是现代,女子户籍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哪怕和离,户籍也会返回娘家,不可能自己独立门户。只会让她们母女分别,再无其他。
没办法改变这些,就只能去适应。
刘大宝很快被抓了回来,他神色黯淡,放弃了挣扎。
“将人送衙门去。”云怀瑾对着大山说道。
他并不打算用所谓私刑,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被有心人盯着。崔慎虽位高权重,盯他的人也太多太多,他们即便没有成婚,可在外人眼中,也已经是命运的共同体。
佃户与长工奴隶再像,那也不是可以随意打骂的。
真要动私刑,被人抓着这辫子,指不定怎么去参崔慎。
听说要送衙门,刘三五人都傻了,“东家饶命啊!可不能送衙门!小花又没死,咋能送大宝去衙门啊!”
云怀瑾低头看了一眼还在拎不清的刘三五,“我差点把你给忘了,你也一起送。”
在云怀瑾的示意下,刘三五也被村民们控制起来,要押去衙门。
中途林青宇去了一趟夏荷村,将黄家一家子也押了出来。
从庄子到衙门,花了好几个时辰。人是用庄子里的马套了平板车,一路拉着。一行人到城里的时候,已经傍晚了。
雍京城的府衙一直都是个摆设,这次突然来了人说要报官,叫朱大人还稀奇了一番。
听说来人姓云,要告的是庄子下的佃户后,原本不想搭理的朱大人瞬间改变主意。
现在雍京城内姓云,还有在雍京有庄子的,可就只有一位。
崔相崔大人那未过门的夫郎。
朱大人匆匆穿好官服,小跑着去了大堂。
云怀瑾交了银子免去仗责,被传唤到大堂。
他刚要跪下行礼,就被朱大人阻拦,“哎呀云庄主可别,来人快给云庄主看座!”
云怀瑾知道这是因为崔慎的缘故,他也确实不喜欢跪来跪去,别的不说,膝盖是真的疼。
既然朱大人让坐下,云怀瑾也没客气,坐了下来。
林青宇和夏荷村,秋枫村的村长,以及黄家的左邻右舍各来一人作为证人,在堂中跪着等作证。
朱大人脸上带着笑问道:“不知云庄主要状告何事啊?”
云怀瑾将事情经过大概的说了,最后总结道:“庄子下的佃户坏了规矩,导致我的工坊员工受重伤不能上工,影响了我工坊的进度,损失严重。”
他没有提强娶之事,之前这种事情也不少,现在提了也是打这朱大人的脸。
朱大人也本以为云怀瑾前面的话,是想说村子里强娶之事。脸面有些挂不住,没想到最后云怀瑾话头一转,并没有深究村人强娶之事。
虽说脸面保住了,但也听的一头雾水。这佃户坏规矩在庄子里直接动手不就行了?怎么还大老远的拉到雍京城来?
不过他也就是心里想一想,嘴上却是说道:“那就让他们赔云庄主误工的工钱,再打几板子,关两天?”
云怀瑾道:“料想他们也没那银钱赔,就多打几板子,多关几天长记性吧。”
这次也是杀鸡儆猴,不打疼了,没威慑力,更压不住其他还有这些心思的人。
朱大人点头同意,没一会刘三五父子二人和黄家人就被押到堂上,当场仗责。
哀嚎声此起彼伏的响起,云怀瑾坐在椅子上,只听声音,没有看那仗责的画面。
打完之后,刘家父子和黄家一大家子都被押牢里面去,要在里面待十日才行。
事情解决后,云怀瑾便起身准备离去。
朱大人笑呵呵的拱手,“云庄主以后有事尽管来,朱某一定会为云庄主主持公道的。”
云怀瑾看着朱大人的笑脸,嘴角轻扯,“告辞。”
刘家父子和黄家人被东家送衙门,不仅挨了打还要坐牢的消息,瞬间传遍了庄子下的四个村子。
前因后果大家早就知道了,万万没想到人没死,还一样会被罚。
云怀瑾在刘家对刘三五说的话,也由几位管事传了出去。
庄子下的村户,不准再有强娶之事。若再发生此事,定严惩不贷。
这倒是让不少有姑娘的人家放了心,那些穷的没钱娶媳妇的,也没有任何的动静,全都平静的接受了。
一部分原因是害怕,怕没地能种,怕工坊不要他们家人了。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今时不同往日。
以往家中没有任何的银钱收入来源,现在每家都有个人在工坊里做工,家里有了进项,就不像以前那样穷了。
多积攒积攒,定是能娶上媳妇。
云怀瑾回到相府时,只觉得疲惫。崔慎来寻他时,他正坐在秋千上发呆。
崔慎坐在云怀瑾边上,“刘家的事,我听木青说了。因为这事,不高兴?”
云怀瑾嗯了一声,“也不全是。”
他将脑袋靠在崔慎肩膀,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不乐,“崔慎,为什么官府不管村子里强娶之事?”
崔慎沉默片刻后说:“管不了,太多了。”
云怀瑾皱眉,“还是穷闹的。”
“陛下想还田于民。”崔慎用指腹轻揉云怀瑾的眉心,“他年纪虽小,却有一颗仁心。也因年纪小,时间还很长。若能成功,百姓的日子至少比现在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