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之重新崛起 第80章

军雌顿时瞪大了眼睛。

屏幕上,原本混乱无序的能量场忽然辟开了一条通道,所有暴戾恐怖的攻击都在那道修长身影前自动绕开,小心翼翼,却又坚定无比。

“这……”

所有目光都聚焦到前方。

灰蓝空旷的天空下,他们仿佛看见了一只巨大又拥有奇异美感的银白雌虫正小心收敛着自己的狰狞利爪,随着那道修长身影的走近,一步步慌张后退,对方走一步,他就退一步,明明那道身影在体型对比上是如此渺小,轻易就能被挡开或碾碎,但庞大又强悍的巨兽却是那么慌乱无措,甚至都想把自己深深藏起来。

迎着那份张惶,唐修齐踏入这片废弃的金属丛林。

看得见的,是一栋栋布满灰尘污渍的高楼大厦,看不见但能感受到的,是阿瑞洛斯混乱却又极力避开、小心保护着他的能量波动。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笑意。

这幅情态并不常见,三世的经历,“从容”已经是他刻在骨子里的特质,所以他总是笑着,毕竟这种表情做来轻松也愉快,毕竟不管遇见什么,他都不会让局面和节奏脱离掌控。

是狂妄,也是自信。

而此刻,唐修齐不得不承认自己心情已经差到连这点伪装都懒得维持了。

哈。

就在他的眼前,竟然就在他的眼前,他的伴生雌虫被伤到这个地步……

黑眸冷得可怕,犹如一轮冰冻的太阳,泛着凛冽又灼心的毁灭。

他闭眼稍稍按捺住杀意,很久没有如此汹涌过的杀意,再度抬眸,眼底多了不少复杂。

向气息最强烈的废墟走去,隔着一栋坍塌的大楼,唐修齐停下了脚步。

“阿尔,出来。”

语气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周围的能量场在颤抖,零散在空气里的熟悉意识也在颤抖,感觉那么害怕。

【别……】

听着都快哭了。

唐修齐又走近了一步,再一次重复。

“阿尔,出来。”

风沙漫卷,世纪般漫长的沉默后,这片废墟里才传来意识体破碎又痛苦的回应。

【丑……很丑……很可怕……】

【先生……别看我……】

心上最柔软的一角仿佛被狠狠拧了一下,有些酸,还有些涩。

眼眸垂下,看不清眼里的神色,只是指尖掐了掐,泄露出一点难言情绪,他抬手轻轻抚过着周围飘散的意识体,像是在透过这些,温柔触摸那只庞大又不安的银色巨虫。

“不丑的,出来好吗?”

我想见你。

很想见你。

第079章 变成人类

银发雌虫很听话, 但在某些方面又有些过分固执,比如曾一度把自己放在无心武器的位置上,比如, 一种对“被抛下”的恐惧。

起初唐修齐认为这来源于最初那段他极度抗拒虫族, 所以冷漠以待的经历€€€€第一世的混乱记忆,加上由人类变成完全不能接受的虫族,不可能不崩溃。

让一个已经形成完整世界观和认知体系的灵魂,去接纳另一套全然不同的体系, 是需要时间也相当痛苦的,何况人类骨子里就有种“非我族类, 其心必异”的高傲,就算让时光倒流,唐修齐也不可能故作轻松地说自己能飞快接受变成另一个种族, 还是他本就不太喜欢的虫子, 那不现实,也太自大。

所以这是他必经的考验,也是他和阿尔之间略显痛苦却不能不有的开始。

但一同经历了那么多, 唐修齐认为“真心”已经是不用过多言语就能体会到的存在, 因此自家伴生雌虫的不安,让当时的他偶然也会生出些小郁闷。

基于第一世的种种经历, 对“爱情”这种东西唐修齐并没有好感,但他和阿尔之间的关系也并不能简单用“爱情”来概括。

那种全心全意注视着他、渴求着他的目光,极大满足了他内心的支配欲, 他喜欢这种献上灵魂般的臣服,所以允许一直跟在身后的银发笨蛋走进自己的世界, 允许这家伙爱他。

而一旦真正认准了,唐修齐便不会再放开。

所以愿意拿出从未有过的耐心, 去教一个和自己世界观价值观全然不同的异族,什么是“理”,什么是“情”,什么是“欲”,也愿意给对方漫长的时间,等他成长,等他懂得。

在听到下属汇报,说银发雌虫在刚结束的战斗里被逼到进入虫化暴走了,那时势力已经占据了大半个的虫族的唐修齐心里就陡然一沉。

因为有过被虫族的虫形战斗逼到一次觉醒的经历,阿尔从来就不会在他面前露出任何虫化特征,银发雌虫知道,唐修齐并不喜欢那种非人的形态,即便现在对这些都很熟悉了,不喜欢还是不喜欢。

唐修齐也想选择尊重对方等他恢复正常,但下属说将军的伤真的有些严重,他飞速处理好手头的事物,还是去找自己的伴生雌虫了。

一开始不觉得这会有什么问题€€€€他是不太喜欢虫形和人形结合在一起的视觉形态,可阿尔是不一样的。

那是他的阿尔啊。

直到第一次,他被银发雌虫拒之门外。

也不能说是“拒绝”,毕竟如果唐修齐想,他还是能轻易推开那扇脆弱的门,可周围溢出的能量和意识体都在表达一个念头€€€€

银发雌虫此时不想见他。

或者说,不想被他看见。

那一瞬,唐修齐难得有些茫然。

彼时他还未成为后来巅峰时期的兰德大帝,还未能拥有能淡然看待一切的从容不迫,也是第一次,拥有健康的身体,能意气风发地进行自己的事业,更是第一次,试着把什么放进内心最柔软的那个角落。

从没有人教过他要如何应对这种近乎于“爱”的柔软情绪,也很幸运,不管他给出什么,银发雌虫都是满怀欣喜地接受。

因此他更不知道要如何处理“拒绝”€€€€明明阿尔从不会拒绝他。

但唐修齐毕竟还是唐修齐,那瞬茫然很快就散去,开始冷静思考这是为什么。

他从不逃避问题,遇上了,解决就好了,没什么可纠结的。

“阿尔,告诉我,为什么不想让我进去?”

银发雌虫果然伤得很重,飘散的意识体都有些混沌,良久良久都没有给出回应,只有清晰无比的痛苦越发沉重。

唐修齐没动,他的时间相当宝贵,甚至此刻局面也不能说很好,有太多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但在“阿尔竟然会拒绝他”这一情况下,一切都可以置后。

丢掉的部落可以再打回来,逃跑的俘虏可以再捉过来,但他的伴生雌虫,他曾经给了无数次机会都没有离开,那现在决不可能再放手。

在这个陌生的异世,唐修齐很清楚,只有眼前这只伴生雌虫是完完全全、从灵魂到躯体是都属于自己的,是只为自己而存在的。

他对此有极大的耐心。

虚浮的意识体终于能传递出清楚的讯息,零零碎碎的,很混乱,也很痛苦。

【虫化……不好看……不想……不想让先生……看到……】

“为什么?我难道没有看过其他雌虫的虫化状态吗?”

【先生……不喜欢……】

【会离开……不想让先生……离开……】

心头蓦然一跳,唐修齐顿了顿,再次开口时语气竟有几分凝涩:“为什么,觉得我不喜欢了就会离开……”

这回等待的时间更长了。

【先生……不是虫族……】

【是人类……】

是和虫族从根本上就不一样的人类。

……

某些一直以来的疑惑终于解开,那些“不安”并非全然就是曾经的“抛下”“抗拒”所造成的,更多来源于银发雌虫自身的敏锐。

和阿尔在一起的时候,唐修齐很放松,从没有刻意掩盖过自己的语言习惯,“人”这个词经常会出现在他口中,他没有系统解释过这个词代表了什么,银发雌虫也没问,可早就明白了那真正的含义。

人类,是一个和虫族完全不一样的种族。

种族的差异,远甚于雌雄之间、阶级之间的矛盾,多可怕啊,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即便唐修齐说得再多,银发雌虫也没法想象一个“拥有古老而丰富的文化”,如今“人人平等”“所有野蛮暴力都被律法所限制”的文明世界到底是什么模样。

这不能怪他,他真的很努力地去想象了,去想象什么叫做“华夏”,什么叫做“社会主义”,什么叫做“平等”。

可是先生,我想象不出来啊!

他生来看见的就是这个扭曲畸形的虫族,生于斯,长于斯,从未跃出过海底的鲨,要怎么去理解鸟在天空中飞翔时的感受?

他太害怕了!

如果有一天,眼前这个人类厌恶了目前身处的虫族,真的消失不见了他该怎么办?偌大的一个森林,他靠着气味追上他的先生都有些艰难,如果真的有一天,他的先生回到了属于人类的世界,他又要去哪里找呢?

想不出来啊……先生……

所以不想被抛下,更不敢被抛下,所以甚至都在想,如果……

如果我没有这些恐怖的非人特征,如果,我不是虫族呢?

【想……变成人类……】

【先生……会不会……更喜欢……人类……】

会不会,更喜欢我一点……

……

……

十万年前与十万年后仿佛在此刻重合,隔着一道紧闭的门或者倒塌的高楼,也隔着人类与虫族两个截然不同的种族。

唐修齐又一次回到了那个问题。

彼时情绪尚未完全理清,下属就传来紧急汇报说雌虫联合部落发起了声势浩大的反攻,躲在门后的阿尔也勉励恢复了正常形态出来和他一同迎战,这件事就这么糊里糊涂被耽搁过去。

或许也不是糊里糊涂,因为那时连唐修齐自己都有些混乱,想不到如果再等下去,要怎么回答才好。

他知道,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不能冲动,要相当慎重。

可十万年后,他又觉得,自己当时其实就该冲动一把,不然也不至于把这个遗憾用死亡来封存。

及时惜春,怜取眼前。前人早已总结出来的智慧,还是要经历过才明白可贵。

“阿瑞洛斯。”黑眸沉沉望着眼前的废墟,第一次以如此不含温情的语气念出银发雌虫十万年后的名字,唐修齐能感觉到,在他出口的一瞬间,周围的意识体都狠狠僵住了,完全想象能出阿瑞洛斯那种可怜又茫然的姿态,但这一次,他没有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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