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气包假少爷求生指南 第97章

他擦了很久,宋姨和宋琉不知道他能擦掉多少,但他的表情很认真,一点都没有不耐烦,只是仔细地擦着两头尖尖的月牙。

宋姨的注意力逐渐转回现实中,看着眼前闪闪发光的月牙。

曾经那些红棕色的锈点不见了,月牙变得闪闪发光,留下来的是一些十分细小的擦痕,一定要非常仔细地眯眼看才能看出来,是摩擦之后的痕迹。

这根项链白皎一直贴身带着,直到他在白家生活了两三年后,已经不再像一开始那样默不出声,他也会告诉身边人自己的想法,也会主动与其他人说话,甚至是聊起天来,宋琉才试着让他同意给项链换条链子。

一开始,白皎安静下来,迟迟没有出声。

那根皮绳已经磨得比之前更细了,甚至已经断过几次,家里的其他人能从穿着圆领短袖的白皎的后颈上看到皮绳修修补补系起的结。

结是死结,打得很紧,但打结的人手法比较笨拙,皮绳上多出许多疙瘩,疙瘩还带着小尾巴。

这些死结疙瘩磨着白皎的后颈皮肤,宋姨经常看到他脖颈上红通通一圈。

白皎那时刚上小学,就在海珠的小学学部,他们去接白皎的时候,经常会听见班级上的小朋友好奇地议论班上那个很可爱的男孩子为什么带着一根破破旧旧的项链。

一起放学出来的小同桌也在好奇,宋琉听见她跟白皎说:“你这根项链好旧了,为什么不扔掉呢?”

一向脾气很好的小白皎罕见地板起了脸,没有再和小同桌说话,鼓着脸跟宋琉上了车,后来和小同桌闹了一个星期别扭。

宋琉提出后,看见白皎一直没有说话,知道小孩子一向对自己贴身带着的东西是很有依赖感的,尤其是从小带到大的物件。

她笑了笑,耐心又温和地告诉他,“妈妈知道你很喜欢,你很舍不得。但再不换的话就断掉了,断掉的话,你就找不到它了。”

白皎安静了很久之后才答应,把项链解下来递给宋琉。

那是他们第一次看见白皎摘下那根项链。

那时吊坠上就已经有一些磨痕了,他们一看就能看出来是白皎自己擦的,他恐怕都不知道抛光是什么意思,只是在本能地修复这颗小小的坠子。

他们也曾经好奇过,试着问过白皎这根项链是哪里来的。

但白皎已经完全记不得童年的事情了,他只会眨着眼睛想很久,然后摇摇头,说我忘了。

宋姨最后看了一眼,把项链的链条捋好,板板正正地摆在书桌的中间。

最醒目的位置,只要有人走近,一定第一眼就能看到。

桌旁扣着一本看到一半的书,宋姨从书架上拿了枚书签插进去合好,也放在一旁。

她看了一眼,是司法领域的专业书

这间卧室白皎曾经住了很久,虽然不久前两个孩子骤然换了房间,宋姨站在熟悉的卧室里一时也没能反应过来,心里疑惑了一下白皎怎么会看这方面的书。

厨房里还炖着汤,宋姨并没有多想,转身离开。

卧室门被轻轻合拢,合拢前的一秒,宋姨似乎听见窗口前挂着的那串贝壳风铃被风吹动,发出了轻轻的叮铃声。

...

白皎站在摇摇晃晃的车厢连接处,把电话揣进卫衣兜里。

作为贯通道的连接处比车厢内部要晃许多,踩在铁皮钢板上,能在缝隙出看到下面残影一样飘过的轨道枕木,还挤进一些微弱的风。

白皎抬头,连接处的绿皮门上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圆角窗,外面的景色飞驰而过,从一开始的田间乡野变成城市边缘。

他心里冒出一股奇妙的感觉。

虽然他从来都没有坐过火车,但没来由地,他从小就喜欢火车。

每次看到火车奔驰而过,他就会忍不住以旅客的视角去想象沿途的风光。

他很喜欢这样,听着火车的汽笛声,开始幻想自己是某一节车厢里的一人,也许是坐在车窗边上,也许是趴在卧铺里,一边听着周围人天南地北地聊天,一边看着外面幻灯片一样的风景。

他的想象力在这件事上似乎无穷无尽,他甚至会在幻想里操控自己,从卧铺起来,叫住推着小车经过的售货员,说自己想买一瓶可乐。

白皎很少跟别人提起过这些,但有一次初中时他和宋一青上实践课,宋一青闲得无聊,跟他闲聊起来,问他为什么会喜欢火车,

宋一青问的时候,还说他挺理解的。白皎有些惊讶,问他真的吗。

宋一青说真的啊,他也喜欢车,虽然不是火车,男生不是都很喜欢这种机械类的东西吗。

知道白皎对火车的喜欢跟机械方面完全无关后,宋一青觉得很纳闷,还吐槽了一句“你就那么想坐火车吗?”

白皎想了一会儿,最后肯定地点点头,说对。

现在他终于坐上了他从来没坐过的火车,还是和关心他的朋友们一起,有说有笑地去畅享他们的未来。

已经很圆满了,这本来应该是一件能让他心满意足的事情。

他本应该很高兴,很满足。

可他内心深处却没办法完全高兴起来。

如果开心的情绪有一个数值条,那么白皎觉得他现在的心情是开心的,但那个数值条最多只能到达一半,哪怕就算能够无限接近最大值,但始终无法完全到达。

他内心深处很茫然,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空虚感,他本应该满足,却没有满足,就好像还缺失了一点东西,只有补上了,这趟火车之行才能称得上是圆满。

可他想不明白到底缺了什么。

连接处的两边都是载客车厢,热闹但不会惹人心烦的人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几乎能把白皎整个人包裹住,但还是不能补全他心里的那些空虚感。

那些声音吸引着他,仿佛他只要融入其中,就能摆脱这种感觉。

白皎的双腿不由自主地动了动,朝一侧慢慢走去。

空虚感似乎开始随着他的动作慢慢减淡,那些一直罩住他的雾气仿佛在消散,尽头无比清晰,似乎能解决他的一切疑惑情绪,

但白皎一抬头,忽然猛然发觉,这个方向并不是他们的座次,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他回过神,收回脚步,重新回到连接处。

已经变淡的雾气重新缓慢上升,心底缺失的那块并没有得到解决。

他想象了那么久当旅客的感觉,想象了那么多年,但真踏入车厢,他却好像找不到目的地,开心和兴奋都隔着一层,内里是无限的空白。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明亮又温柔,他能在那方小小的窗户上看见反光中的自己。

他站的不远不近,反光几乎可以映出他一整个人影。

白皎和车窗里的自己对视着,忽然觉得有些别扭。

也许是因为他的卧室从来没有过太大的镜子,甚至连全身镜都没有,所以他其实很少能被看到自己整个人的样子。

他没什么概念,所以觉得陌生,

车窗里的男生穿着纯白色的卫衣,黑色的牛仔裤,身材清瘦匀称,个头虽然跟高大沾不上关系,但也绝对算不上娇小。

白皎忽然有些恍惚。

他上次照全身镜,看见自己是什么时候来着?

好像已经是小学的时候了,他们去海洋馆游学,在一面镜墙上看见自己,小小的,带着奶黄色的圆帽。

原来他现在已经长这么大了,哪怕比起同龄的男生个头要小一些,但单独站在人群里,很明显已经是个大男生,而不是小小的男孩子了。

所以对火车的想象和现实不一样,是因为他已经长大的关系吗?

他已经长大,却还对很多事都抱着小时候的看法。

手机叮咚一声,打破他的怔忡,他打开看,是小群里许安然发来的消息,问他在哪儿,要下车了。

铁道上已经出现了玻璃棚顶,阳光变弱了一些,反光淡去,外面的景象重新清晰起来。

和海市风格相似但又陌生的高楼大厦,一寸一寸现于眼前。

白皎的心开始砰砰直跳,紧张又期待。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贫穷的人站在百货大厦前,很好奇,也很胆怯,想进去,又迟迟不敢迈出脚步。

真奇怪,他生活在白家,他虽然笨,但也很清楚,白家虽然不至于富得流油,但他的生活已经是很多人拼尽一生都不一定能达到的高度。

他不应该对一个和海市经济水平相当的城市冒出紧张又胆怯的青涩情绪。

白皎不太习惯这种感觉,握着手机朝自己那截车厢走去,刚要进去,就和一位乘务员互相撞了一下。

乘务员走的很匆忙,或许是因为快要到站了需要站岗。她说了一句“抱歉”,抬头看见白皎的时候愣了一下。

白皎摇摇头,也说了一句“不好意思”。

“李姐!”车厢内远一点的地方,另一位工作人员叫了一声,似乎在叫白皎面前这位乘务员。

乘务员笑了笑,“小伙子长得真精神,是混血吗。”

她急着要站岗,也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没有等白皎回答就匆匆离开。

白皎回到座位上,宋一青和许安然已经收拾好东西,许安然把他的外套和毛绒绒的大挎包递了过来。

“终于到了!”宋一青很兴奋,“我都好久没来过南市了,上次来还是看比赛才来的。”

“我也是,白白呢?”

白皎刚把外套穿好包背好,正在拉外套的拉链,闻言抬头,发尾被发套蹭得乱糟糟的,“我没来过。”

宋一青有点吃惊,“这么近,一次都没来玩过吗?”

白皎摇摇头,“没来过,不过我小学的时候同桌老家是南市的,听她说过一些。”

小同桌小学毕业的时候转回了南市,特别霸气地跟白皎说,以后来南市了来找她,她会带着他玩。

“啧啧啧。”宋一青咂舌,“一次都没去过也是挺牛的。”

“走吧,先下车,一会儿人多。”许安然打头阵,三人跟着人流往外走。

...

“初贺,到了。”牧枚看见火车慢慢停下,有点稀奇地打量着外面的候车厅,“这南市的火车站比咱们海市的豪华不少啊,是新修的?”

“不是,是老站,翻修的。”白初贺站起来,拎起桌子上的可乐瓶,转身丢掉。

大庆比牧枚还稀奇,牧枚只是没坐过南市班次的火车,但大庆是一次都没来过南市,这是他第一次踏上南市的土地。

更何况,当初他们还是尾子洞的三个小乞丐的时候,想到逃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隔壁南市,因此南市对大庆来说也是一座很特殊的城市。

“这南市果然不错啊,虽然咱们那边新区也不差,但是南市发展得好像更早?”

“对。”牧枚笑道,“时间够的话可以让初贺带咱们到处走走,初贺肯定熟。”

白初贺“嗯”了一声。

南市收留了他整整九年,算起来,他在南市生活的时间甚至早就超过了海市。

但留在他心中的,始终是海市宽阔的海。

“嗳。”牧枚轻轻碰了他一下,表情有些调侃,“那边那个乘务员阿姨一直看你呢,我刚才就发现了。”

大庆看了眼,也跟着直乐,“还真是,狗儿现在长得确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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