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新坐正,朝那边扬了扬下巴,对牧枚开口,“怕走丢呢。”
牧枚是聪明人,一听就懂了,嗑瓜子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半晌叹了口气。
大庆压低声音问她,“你觉不觉得狗儿今天怪怪的。”
牧枚干脆地点点头,不止大庆一个人这么想,她也这么觉得,只是一直没说出来。
“感觉他好像没什么反应。”
大庆接过她递来的瓜子,“对吧?对皎儿倒是好了不少。”
牧枚笑了笑,“那倒没有,之前他就对弟弟挺好的,只是大庆哥你平常见着他俩都在的时候不多,可能没什么感觉,他自己也不会主动说这些。”
大庆琢磨了一下,“嗯,这倒也是,来南市之前我看他还一直惦记着皎儿呢。”
他磕了两个瓜子,“你说这到底是因为啥。”
牧枚笑,“大庆哥你都看不懂他,我就更看不懂了,我没看懂过他。”
大庆点点头,琢磨着白初贺什么时候回来。
他想找个白皎不在的机会跟白初贺说话,不止是因为想问问白初贺是怎么了,还因为心里兜着另外一件事。
小月亮的事。
大庆扪心自问,虽然从季茹那里得来的消息差不多能七七八八拼凑起来,他自己都觉得白皎就是小月亮,八九不离十了。
但说到底,要是真让他来拍板,他还是不敢说得太死。
就算无数个条件严丝合缝地对上了,可他们还是差一个铁板钉钉的证据。
现在寻亲还都得对一下DNA呢,但他们身上没有任何能严谨有效地证明白皎确实就是小月亮的东西。
大庆叹了口气,他没别的想法,他知道白初贺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特别反应,但心里不会完全无动于衷。
哪怕他也觉得白皎就是小月亮,也还是想跟白初贺提一嘴,让白初贺心里兜个底,免得万一出了错,又白白难受一通。
白初贺难受过太多次了,他也不忍心看白初贺再一次被打击到谷底。
脚步声传来,大庆立刻伸头去看,但回来的不是白初贺,是白皎。
“我回来啦。”白皎坐下,“出来的时候碰到初贺哥了,他说他也要上厕所。”
白皎背对着通往洗手间的方向,大庆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看见靠着墙站着的白初贺等到白皎在他们面前坐下了,才转身进了洗手间。
大庆只好收起刚才的想法,砸吧了下嘴,准备继续给白皎讲刚才白皎离开时说要继续听的故事。
只是话到嘴边,白皎自己却似乎忘了这回事,聊起了别的。
“你们说,那个包子铺的小男孩现在等到想等的人没有啊?”
第75章
白皎支着头,回想着在包子铺的婆婆那里听到的这个故事。
“不知道哎。”牧枚给白皎也抓了一把瓜子,“老实说,我挺希望他等到的,但是那个年代的话可能性太小了,总不可能肉眼识人吧,那也太€€€€”
牧枚说到一半,想起他们之前就是一直靠没什么效率的肉眼识人来找人的。她咳了一下,没再继续说下去,心里多少有那么一丁点尴尬。
“而且那时候那个小孩还小,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一定还记挂着以前的事了。”
“不会吧?”白皎闻言,坐直了一些,“感觉他当时很在乎这件事啊......”
牧枚笑笑。
“每一阶段都有每一阶段在乎的事嘛,能一直坚持执着于一件事的人很少的。”
“嗯。”大庆很明智地开口,“没找到的话有可能已经放弃了,毕竟都这么久了。人生那么长,总还会遇到新的人嘛,一直走不出过去也没什么必要。”
“新的人?”
“就,有了其他在乎的人之类的?人的精力就那么多,总要有取舍的。”
白皎有些不是滋味,支着头的手放了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绞着自己的袖口。
“那另一个人多可怜啊。”
他的声音很小很轻,大庆和牧枚没有听见,已经聊起了其他的话题。
火车一摇一晃,白皎坐在里侧,扭头就能看见车窗上自己的倒影,和陆陆续续经过的乘客重叠在一起,晦涩不清。
他的心里有点难受,也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
他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想着那个一直在等待着的男孩,和男孩等待着的那个人。
那个人就只能被渐渐忘却吗,万一他也在找那个小男孩呢?
白皎心里纠结成一片,越想越沉闷,连呼吸都开始觉得有些发沉,大脑更是混沌成一片。
“狗儿,回来了?”大庆的声音传来。
“嗯,回来了。”白初贺坐下,看向默不出声的白皎,“怎么了?”
白皎眼神躲闪了一下,不由自主避开了白初贺的目光,“没事。”
白初贺点点头,白皎不知道他相信没有,但白初贺有一点特别好,只要自己说了他就不会再问。
白皎干脆抵着下巴趴在小桌板上,听着大庆和牧枚聊天。
白初贺没有再说话,但视线没从白皎身上离开过。
牧枚似乎聊到了自己在S大任职的哥哥,大庆想起她提过这事,问了一嘴,问牧枚有没有去看过她哥。
牧枚笑着说自己的哥哥在S大本部任职,不在分校区。
大庆又把话头转向白初贺,白初贺在南市生活过这么久,应该多少也有认识的人。他原本想问问,但又看见一旁饶有兴趣地听着的白皎,思考再三决定还是不要问太多。
白皎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们为什么也去了听这个讲座啊?也是去见学吗?”
大庆的声音止住,先悄悄地看了眼白初贺。
他不清楚白初贺现在心里是什么态度,有些犹豫要不要把去听讲座的真实原因告诉白皎。
“嗯,我们去见学。”白初贺平静开口。
“哦。”白皎点点头,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但搞不懂为什么大庆也会一起去。礼貌起见,他没有问出口。
嗑瓜子的声音再次响起,火车里开了空调,但空气流通不畅,白皎觉得昏昏沉沉,趴在桌上半睡不醒。
犯迷糊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他觉得自己才刚刚酝酿好睡意想打个盹,肩膀就被白初贺轻轻拍了一下,“到了。”
白初贺避开了白皎的肩伤,但白皎太困了,没有注意到。
他只好把已经涌上来的睡意全部压下去,身体传出不满的信号,脑袋慢慢闷痛起来。
“很困吗?”白初贺在一旁轻声问,“一会儿打个车,车上睡会儿就能到家了。”
白皎胡乱点点头,迷糊地看着白初贺替他拎着那个可怜巴巴的布丁狗挎包。
牧枚在后面瞧了眼眼神已经开始发飘的白皎,在白初贺身边低声开口,“他之前不是老毛病犯了吗,今天太晚了,明天得送他去医院检查检查吧?你家那边€€€€”
她对白初贺和白皎的母亲宋琉的状态听说过一二。
“该怎么说就怎么说。”白初贺平静道。
如果白皎要去医院,那今天在讲座后遇到的事就不可能继续瞒着家里人。
牧枚有点忧虑,“要说啊?还是不说了吧,万一你家里人觉得有什么的话你岂不是€€€€”
牧枚话没说完。
她虽然感觉白家的长辈们都是很明事理的人,应该不至于把事情怪到白初贺头上。但白家的情况本来就很复杂,白初贺才刚回去这么段时间,她觉得这么复杂的事情能免则免,实在没必要搞得这么紧张。
白初贺一眼就看出牧枚担忧的是什么。
火车到了站,清冷的空气涌进来,终于让车厢内混沌的味道散开,给人一丝清明。
他垂下眼,看着自己拎着的那个绒毛结成一缕一缕的挎包。
“没事,本来就是我的错。”
牧枚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但最后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白皎和大庆在前面一点的位置,先行下了车,站在月台上等他们。
大庆见白初贺和牧枚迟迟不下来,走上前去,想在他们下车时搭把手。
夜风袭来,白皎双手老老实实地插在兜里,脖子往围巾里缩了缩,看着散开的人群,自己往后退了两步,不想挡住其他人的步伐。
他本来就困得慌,冷风一吹,他觉得脑袋更加晕乎了,双腿发飘,后退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一位经过的乘务员。
“啊...不好意思。”白皎赶紧低头道了歉,低头的时候觉得自己差点直接栽在月台上。
“没事没事。”乘务员是位女性,抬头的时候白皎觉得她有些眼熟,正在心里迷迷糊糊想着,发现对方同样仔细打量了自己两眼。
白皎不明就里,脑袋又发晕,嘴巴张了半天,大脑没能措辞出合适的句子。
反倒是乘务员阿姨看了他两眼,一拍手,“同学,你上午是不是也是坐了去南市的车次?”
白皎点点头,小声说是的。
乘务员笑了起来,眼睛里透出热心的神情,“我就说嘛,就觉得你眼熟。今天上午那趟车次也是我值岗的,当时还遇见另一个男生,在车上找你来着呢!”
白皎觉得自己大概是太困了,还没清醒过来,脑袋有点处理不了这么多信息,不太能理解乘务员说的话。
他困得要命,闻言脑袋蹭了蹭,露出一整张脸,凑近乘务员,“阿姨,你说什么,谁在找我?”
乘务员见他完全不知道这回事的模样,反而卡壳了一下,“你们不认识吗?就是有个挺高挺俊的男生,早上在火车找你来着。”
白皎其实没听懂,但不想让对方为难,便胡乱地点点头,“哦哦,这样啊。”
乘务员以为他听懂了,笑了起来,“他后来找到你没?”
白皎的脑袋在困意的催使之下,实在没办法清晰地去分析对方说的是什么,但他骨子里的性格让他说不出扫兴的话。
他在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懵懵地点了点头。
“嗯,找到我了。”
“那就好。”乘务员似乎总算放下一件心事,白皎以为她要离开了,礼貌地对她笑了一下,谁知乘务员仍然没有走。
这是位非常健谈的女性,似乎暂时没有其他的要处理的工作,干脆一边站在月台上监视着乘客们的秩序,一边和白皎聊了起来。
“我今天早上就注意到你和那个男生了,特别像我以前见过的两个小孩,但我看你俩早上没坐在一起,以为你俩不认识,就没多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