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他们的制服好保暖啊。”白皎看见交警身上同一制式的厚外套,小声和白初贺说着,“总觉得眼熟,和那个...那个...什么来着,有点像。”
“火车上的乘务员?”白初贺出声。
“噢,对!”白皎点点头,“他们的大衣也是这种深得发黑的青色,感觉特别暖和......”
白皎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声音变小了了一些,眉头微蹙起来。
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是什么来着,提到乘务员的时候才一下子察觉到。
“对了对了。”白皎蹙起的眉头一下子松开来,“初贺哥,我忘了跟你说了,之前到南市的时候乘务员阿姨和我聊了很久呢,我那时候太困了,有点记不清了,就记得她说觉得我和你很眼熟来着,我们该不会是大众脸吧?”
白皎又小声扑哧地笑了起来。
他笑完,发觉身旁的白初贺脸上的神情并不像他那样轻松。
白初贺发现白皎在看自己,很自然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是吗?她为什么这么说?”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白初贺又一次看向白皎跳跃的发梢,这仿佛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习惯。
他不该这么问的。
白初贺知道白皎说的那位乘务员是谁,早些时候他也无意间遇到过。
他听见白皎提起的一瞬间,就已经大概猜到乘务员为什么会这么说。
“我忘了。”白皎的声音响起,脸上流露出一种白初贺很眼熟的努力思考的表情。
那张可爱的脸皱了起来,拧巴了很久,最后还是松开,露出一个笑,“我想不起来了,不过他确实这么说了,是不是因为早上检票的时候就看见我们俩了啊?”
白初贺看着白皎的笑容想,乘务员确实会对他们两人眼熟,尤其是对白皎。
因为他在不久前刚对乘务员说过自己想象中的“小月亮”的样子。
街道的另一头似乎堵车了,车辆停了下来,停在马路中间,每一扇车窗都能反射出白初贺的影子。
有些话就在嘴边了,但白初贺咽了下来。
“应该是。”白初贺回答道。
“我就说。”白皎脸上的笑容没消失过,反而更甚,为自己做出了正确的猜测而忍不住沾沾自喜,看起来很可爱。
“初贺,皎皎,你们去哪儿转悠了?”
他们用过餐的那家料亭已经出现在不远的前方,宋琉和白远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店门前,宋琉笑着看向他们。
白皎脚步加快了一些,“去前面走了走,买了本书!”
宋琉看了一眼,“是再版吗?真好看。”
白皎喜滋滋地边分享边上车,到岭北的一路上,车里的声音都没停过。
“对了,我刚才还在和哥哥说来着。”白皎想起刚才和白初贺聊起过的事,迫不及待地和宋琉与白远分享,“我回来的时候有个乘务员阿姨说觉得我和初贺哥很眼熟哦!”
“是吗?为什么呀?”宋琉边打方向盘边出声,说话的时候不为人知地在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开心的白皎。
白皎偷笑起来,“你的反应和哥哥怎么一模一样。”
他对宋琉和白远解释了一下来龙去脉,因为想和他们分享的太多,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听起来相当累赘。
但宋琉和白远并没有觉得不耐烦,很仔细地听白皎说到最后。
“这么说你们早上应该坐的是同一班车吧。”白远的切入点总是很理性,“要是提前说了多好,可以坐一班车。”
白皎猛一愣,“对哦,我都没想到这点。”
他忍不住扭头对白初贺笑了起来,“哥,我们也太有缘了吧!”
白初贺也微笑着应了一声,视线转开时,看见宋琉的双眼在后视镜里悄悄看着自己,眼神显得有点惊喜,又有点难过。
回到了家里,白皎亲手张罗着把打包回来的刺身分给宋姨和家里的其他阿姨,给大庆的大份请阿姨帮忙放进冰箱,又做贼似地悄悄喂了小狗一大份金枪鱼中腹。
直到洗漱后迷迷糊糊地睡着前,白皎还有些兴奋地在床上翻来覆去,手指习惯性地捏着自己的小月亮吊坠,心里十分满足。
第二天,他和白初贺照常坐车去学校,学校里一切如故,早自习拉铃前的班级仍旧吵吵闹闹,宋一青大大咧咧的嗓门在耳边萦绕。
许安然似乎和其他班委商量用班费买了一些装饰品,点缀着鲜红色浆果的槲寄生花环,金色的小铃铛在上面闪闪发光。
“哎,不是规定了不准过洋节吗?”宋一青哥俩好地揽着白皎对许安然嘻嘻哈哈。
许安然仿佛没听到,理都没理宋一青,把槲寄生花环偷偷藏进了班级后排的储物柜里,后背挺得溜直。
从上个月开始,课程变得枯燥了许多。他们的大纲拉的比较快,高中所有课程已经过完进度,进入了第一轮复习。
班上许多学生似乎从这一天开始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态度,听课的时候分外认真,搞得白皎也紧张了起来,每堂课结束后都慌慌张张地检查自己的笔记本有没有落下的知识点。
“气候和地形的对照图...”自习课上,白皎一边小声念着,一边用铅笔在草稿本上画图默写,默写到某一个陌生纬度的特有气候时,忽然卡壳了一下,犯了难。
他转头看了一圈。
许安然堵着耳朵,课桌上扣着英语书,嘴巴无声地念念有词,背着课文。
宋一青拿着练习册和工具书来回对照,瞪圆了眼珠子研究历史题。
白皎心里的紧张感一下子又增加了一个高度,变成了焦虑,让他额头忍不住开始冒细细密密的汗。
班主任老刘早自习意味深长的声音似乎再次响起。
“看看你们身边的同学,都到努力的时候了,可千万不能掉队。”
白皎喉咙动了一下,视线再一次回到面前的草稿本上。
经纬图仿佛变成了一个个纠葛在一起的圆圈,从白纸中脱离,漂浮在空中,扭扭曲曲,纠缠不清。
他的心跳慢慢变快,周围同学交谈和默念的声音挤进耳朵中,敲打着鼓膜,化作汩汩而来的血液流动声,一下又一下涌动着。
白皎握着自动铅笔的手指忍不住越来越用力,指尖发白。
恍惚间,草稿本仿佛变成了月考试卷,鲜红色字迹标注着那个不上不下中不溜的成绩等级,大大的字母,“A-”。
白皎的双眼开始茫然起来。
忽然,月考试卷被阴影笼罩住,椅子腿被拖动的声音传来,拉回了白皎的心神。
“地形和气候之间是有固定规则和条件的,套入进去就可以了。”
月考试卷消失了,画着经纬图的草稿本再次出现,清晰地映入白皎眼中,连带着一只握着透明笔杆的指节修长的手一起。
“...哦哦。”
白皎的眼神重新清明起来,看着白初贺的手在草稿本上画了几个简洁易懂的曲线,“前几个答得很好,其实最后一个你是知道答案的,不要急,慢慢想。”
白皎点点头,重新稳稳当当地捏住笔,慢慢地把自己之前画出来的图又仔细看了一遍。
答案逐渐浮现。
“这个图应该是...温带海洋性气候!”
白初贺低声道,“没错,皎皎真聪明。”
白皎深呼吸了一口气,心里的紧张感一下子消失了,“谢谢哥哥!”
“不用谢我。”白初贺微微笑了一下,“我什么都没有提示你,这是你自己答出来的,不是吗?”
白皎愣了愣,稳稳当当的自信感重新在心里升起,他整个人都稳定了下来。
“那这几个呢?”白初贺信手画了几个地形图,推到白皎面前。
白皎小口呼了一口气,稳住思绪,一口气把所有经纬图的气候都答了出来,随后忐忑不安地开口,“对了吗?”
他的心砰砰直跳,直到听见白初贺的声音,“全对。”
那双睡凤眼微微弯起,变成一个有些深邃的弧度,流转着教室里的阳光。
白初贺还没继续开口,就看见刚才还兴高采烈的白皎一下子扭过了头,盯着笔尖开口,“嗯...那就好。”
白初贺又眯了眯眼,透明笔杆的中性笔在手里转动了几下。
“我超。”宋一青凑了过来,“你都发展到能光看纬度识别气候了,牛逼啊小白。”
白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都是初贺哥€€€€”
“真的假的,小白帮我看看这个,我看了好久了,快看出花来了。”一个和宋一青关系不错的男生也拿着复印的地形图凑了出来。
白皎从幼儿园到高中第一次被其他同学问考题,这从来都是只属于许安然那样名列前茅的优等生才会有的特殊待遇。
他有些紧张地看了眼白初贺,看见白初贺对自己鼓励地笑了笑。
白皎安下心来,看了一眼,只思考了一下就给出了答案。
“许委也帮我看看呗,我这愁好久了。”男生伸手顺便叫了一下默背完课文的许安然。
许安然早已经习惯这种请求,清了清嗓子围过来看了一会儿,给出个和白皎一样的答案。
“神了,小白。”宋一青有些吃惊,又有点奇奇怪怪的不满,“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私下里偷偷卷了,都和学神许委一个高度了!”
一片起哄声里,白皎有些害羞地笑了,但心里又很满足,脸上红扑扑的。
之前月考后拿着卷子询问白初贺解题思路的那个戴眼镜的男生居然也循着声音过来,“白皎,你这个是错的吧,这纬度应该是接近赤道的那一片,怎么会是这个气候?”
旁边的许安然抱着双臂,脸上流露出一点优等生被质疑时特有的不满,“怎么不是了,你要结合特殊地形来看啊。”
“就是就是。”宋一青啥也不懂,在旁边拱火。
班上排前三的优等生都围在了白皎这边,其他不少学生见状也凑了过来,想看这几人究竟在因为什么难题而battle。
地理本就属于文科中的理科,每个人的思路都不同,几个学生一开始也只是互相讨论,到最后干脆加入了这场唇枪舌战的争论。
一大堆人辩论起来,最后那个戴眼镜的男生干脆把稿纸往白皎桌子上一放,决定权交给白皎,“白皎,你是什么思路,说说看。”
许安然哼了一声,“对,小白给他说!”
两大长年竞争年纪前茅的学霸都看向了自己,白皎几乎有点受宠若惊,他想起白初贺刚才那个鼓励的笑容,嗓子眼咽了一下,用最清楚的声音给出自己的看法和解答。
戴眼镜的男生脸上神情从质疑到沉思,再慢慢转换成恍然大悟。
“确实得这么看。”他念叨,“对...我漏了点条件。”
男生干脆利落地向白皎承认,“你做的是对的,我的想法太死板了,不如你灵活。”
白皎抿了抿唇,用力压住已经浮上嘴角的笑容。
月考公布成绩发下试卷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
只是现在有所不同了,曾经那些优等生们围住的是白初贺,他们和白皎隔着的只是一道过道的距离,但让白皎觉得犹如天堑,分隔在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