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没写,不但写了,还写的满满的。
林小一盯着卷子反面作文区域那一片工工整整的斜体英文,只轻轻扫了一眼,就发现好几个完全没见过的陌生单词。
他昨晚睡着了,早上到学校发现陈淮昨天竟然替他把所有科目的作业卷子,一张不落,全都写完了。
林小一硬着头皮走上去。
英语老师拿到卷子以后,粗略过了一眼,挑眉看他:“诶呦,你这是练字儿了?”
林小一没吭声。
英语老师摆了摆手:“行了,先下去吧。”
没想到卷子越讲,老师表情就越不对劲,课程时间紧,刚才耽误的时间本来就多,老师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时不时往林小一那瞟一眼,眼神透露着不可置信。
下课后,英语老师拿着卷子走到林小一座位旁边,放下轻轻卷成纸筒的卷子,卷纸自动摊开铺在桌面上,每张卷子顶上都是老师用红笔判的满分。
她对林小一说:“下不为例。”
然后又对着他们两个人共同说:“知识点复习进度不同,有问题很正常,有想问的随时来办公室问啊,别不好意思。”说完踩着高跟风风火火地离开教室。
罪魁祸首探头探脑:“下不为例,什么下不为例?小一你练字了?我看看……”
说完张希颜拎着林小一卷子看了看,发现字确实好看,堪称进步神速啊。
她迫不及待问林小一:“你哪买的字帖啊,这么有用,我也想去买两本!”
林小一:……
陈淮牌字帖,买得着吗?
说起这个,林小一把昨天王媛给她的粉红蕾丝文件夹从书包掏出来,递过去,文件夹不知怎么的坏了,有一边裂了个口子。
林小一:“不好意思,昨天放书包里不小心压坏了,多少钱,我赔你。”
可能是昨天拽陈淮那一下在地上压的。
王媛拿起来看了看,意外地嘀咕着:“我用一年多了,一直挺结实的呀……没事,不用赔,没多少钱,我家里一堆呢。”
“嗯。”林小一没再说什么。
不知道班主任用了什么办法,据张希颜说,贴吧里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帖子,被校领导全部端了个干净。
学校里面偶尔还是会有学生在走在路上突然停下脚步,对着林小一的背影小声指指点点,说些什么。
按照惯例,不舞到他脸上的,林小一一律像之前一样,当作没听见。
高考过后,他与这些人再不会相见,他们对林小一来说,就跟路边车辆驶过溅起的泥点没有什么区别。
€€
中午回家路上,路过垃圾堆,林小一又看见那只黑白色的长毛小狗。
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毛发打着结,凝固成一绺一绺的,毛发边缘还坠着小冰溜子,整个一冰雪小狗。
小狗在垃圾堆顶上扒拉半天,食物都被冻得太结实了,大多包裹在坚硬的冰层里。
林小一停下来,状似无意的问陈淮:“你兜里有吃的吗?”
问完他才觉得自己在犯傻,陈淮兜里平时除了手,一般什么都不揣,兜里一摸比脸都干净。
下一秒,修长宽大的手在眼皮子底下张开,白胖的大馒头被呈到林小一眼前。
林小一抬眼看陈淮,总觉得事有蹊跷。
陈淮拉着一脸不情不愿的林小一走到垃圾堆旁边蹲下。
他打开塑料袋,馒头还冒着丝丝热气,陈淮掰了一块,小狗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咬。
半个馒头三两口就囫囵下肚,小狗吃完伸着舌头,一直舔鼻子。
人吃馒头还得配口水呢,林小一蹲在旁边,鼻子埋进领口里,用胳膊肘戳了戳陈淮:“你,回家弄点水去。”
陈淮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林小一皱眉:“看个屁,去啊。”
陈淮去了。
林小一跟小狗大眼瞪小眼,小狗想往他跟前凑,林小一往后磨蹭两步,警告小狗道:“你别过来啊,装可怜也没用,我养一只都够费劲了。咱就一个馒头的交情,今天过后,你就自生自灭吧。”
他总觉得这傻狗想碰瓷,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最近天天跑这个垃圾堆扒拉吃的。
前两天蠢到舌头都粘冰面上了,还是林小一路过偶尔看到,从家拿了温水过来,才救了它一条狗命。
养陈淮是林小一最后的底线,他再也不可能养别的东西了。
陈淮端着碗走过来,在林小一逐渐瞳孔放大的表情中放在地上,神情一片坦荡。
“陈淮。”林小一低声叫他,风雨欲来。
陈淮回头看他,意思怎么了?
林小一呆滞地指了指小狗舔的正欢的那碗水,没什么感情地跟他陈述:“咱家就这一个碗。”
陈淮看了看快要被狗狗舔到见底的水,又看了看林小一满脸黑线的表情,转头望墙,装傻。
“你想什么呢?以后这碗你用吧。”林小一起身就往家走。
陈淮马上捡起小碗跟上,临近院门口,林小一回头喝道:“站那!”
陈淮站在原地。
陈淮脚边的黑白小狗也原地坐下,吐着舌头,歪着脑袋,圆溜溜的眼睛眨了眨。
林小一第一反应是:它不嫌冰屁股的嘛?
他看着眼前一大一小两只狗,感觉哪哪都不对劲,这俩狗,肯定有猫腻。
第33章
“解释吧。”林小一站在桌边,对面一人一狗挤在狭小的玄关,“这狗跟你什么关系?”
他绝没有想把旁边那只小长毛捡回来的想法,主要是外面太冷了,才勉强让小长毛进屋蹲会。
陈淮刚准备抬脚往过走,小狗也由坐改站,跟着抬起一只短短的小狗腿。
林小一立刻伸手一指:“停,别给我说你大中午的,兜里揣着个大馒头是怕我饿。”
陈淮跟小狗都把腿放了下去。
陈淮定定看着林小一,几秒后,突然转身,将门推开一条缝,抬脚踢了踢小长毛的屁股。
意思这没人欢迎你,快滚蛋吧。
小长毛屁股仍旧坐得稳稳的,只有身子原地晃了两下,仰头冲着陈淮响亮地吠了一声。
陈淮把门开的更大了,腿上用了点劲,地板被小长毛屁股上融化的雪水蹭出一坨黑印。
“你干嘛呢陈淮,别欺负人小狗!”林小一看不下去,走过去把陈淮往身后一拉,关上门转移话题,“那什么,先吃饭吧,一会上课不赶趟了。”
两个人往屋里走,小狗屁股刚抬起来,被陈淮瞪了一眼,马上呜咽一声,又耷拉着耳朵坐下。
林小一抬手,一巴掌将陈淮的头推回去,嘲笑他:“这么大的人还跟小狗耍威风。”
陈淮不吭声。
不知道每次见到小长毛都直勾勾盯着的人是谁,也不知道总让他往垃圾堆扔热乎食物的是谁,更不知道把“我想捡”三个字都快写脸上了还死鸭子嘴硬是谁。
这个台阶今天不给林小一搭好了,他睡觉做梦都得惦记小长毛到底吃没吃饱。
吃饭的时候林小一用盆,陈淮用盘子,小狗用碗,家里这一丁点餐具被分配得正正好。
临回去上课前林小一还在画蛇添足地为自己辩白,跟陈淮恶狠狠地说:“等天气暖和了就把他赶走。”
众所周知,北城的冬季很长,有长达六个月之久,距离天气转暖至少还得有四个多月。
陈淮没戳穿他。
林小一就是这样,对看起来比自己可怜的东西很没有抵抗力。
陈淮用了三年才让林小一主动靠近他,将他带回家,但这只小长毛却只用了半个月。
在经历过跟陈淮一样的惨不忍睹的剪毛仪式后,小长毛正式成为小屋的一员。
晚上林小一在写作业,小长毛趁陈淮不注意,溜到桌子底下蹭了蹭林小一的脚腕。
林小一写作业写的投入,一时忘记家里多了只狗,被它吓得直接跳到床上。
陈淮看着自己昨天刚给林小一洗干净的裤子,裤腿上面横七竖八的挂了好几道黑印,现在沾得床单上面也全是。
他沉着脸,将正在扒床的小长毛拎起来,丢进浴室,重重拉上门。
林小一只听见一阵惨不忍睹的嚎叫,伴随着偶尔的小爪子挠门声,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变成了无比可怜的呜咽。
他写完一科作业,有些担心,没忍住蹑手蹑脚地走到洗手间门边,趴着缝隙朝里偷看。
没想到正对上陈淮宛若作案凶手一般冷酷的眼神。
小狗被他单手捏住后脖颈,四只爪子在空中止不住扑腾,水流冲得小长毛睁不开眼,叫都叫不出来。
“你轻点。”林小一把门推开一点,友善提醒道。
陈淮先是低头看了看林小一脏着的裤脚,又仰头看向他的脸,像在问他怎么好意思来这里多管闲事。
家里的小事陈淮说了算。抱歉,只能让小长毛稍微遭那么一点罪了。
林小一灰溜溜地跑回去继续写作业。
写着写着他突然想起家里有个压箱底的小号毛毯,去床底翻了半天。
是在最里面的箱子里翻到的,毛毯是天蓝色,上面铺满了黄色的卡通小星星。如果林小一没记错,这应该是妈妈买给弟弟的。
那时候他刚从妈妈和继父的墓地回到家,就看见家门口旁边放着一个巨大的包袱,他和他妈妈所有的东西都被一张破床单包在里面。
房门的锁已经被人换掉了,他甚至没来得及再回到自己住了半年的房间看最后看一眼。
弟弟的毛毯应该是那个时候不小心混进去,但也有可能继父家里的人就是单纯的,不想留下任何他们母子的东西。
因此林小一还找到了妈妈用过的吹风机。
他刚捡陈淮的时候做过许多关于狗狗的功课,有一条科普说道小狗洗完澡是一定要吹干毛发的,不然容易生病。
将吹风机的插头连上,呼呼地热风吹出来,没想到老旧的吹风机质量真不错,闲置了三四年,依然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