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那几天周迟旭的状态不太对劲,老是莫名其妙地偷看他,眼神里也带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薄年那时还以为周迟旭是在挑衅自己,那几天因为这件事,他还和周迟旭吵了好几次架。
所以…
那个时候的周迟旭,到底是在犹豫着要不要把信给他,
还是在犹豫着…要不要把他关起来?
薄年觉得两种可能都有。
但他没有收到这封信,也没有被带到那个复刻的房间里,戴上特意为他定制的软垫手铐。
他们那时快高考了,周迟旭再怎么心态失衡,再怎么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也不会不顾薄年的意愿,影响他的前途。
只是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当六年后薄年再看到这封信时,心中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翻起了惊涛骇浪。
周迟旭写下这封信时,高考已经进入了倒计时,薄年不知道他当时的心态究竟差到了何种程度,才会想要写下这样一封称得上是威胁的信。
但万幸的是,周迟旭的成绩依旧四平八稳,哪怕每天内心都崩溃了一遍又一遍,却还是以极高的分数考上了华大。
原本…薄年也准备报考华大。
这是和他相熟的朋友都知道的事。
只是高考完后,他便和林沛兰来定居在了海市,薄年不愿再回到江城,便将华大从自己的志愿中划去了。
所以,当初的周迟旭在高考前经历了那样的心理状态,暑假过后,又猛然发现他已经搬离了江城,除非刻意去见,否则两人可能未来都很难再有交集的时候,心里会是什么感受?
薄年心口发疼。
周迟旭的爱太长久,跨越了九年的光阴,个中酸楚薄年无从感受。
他们原可以一起度过大学四年的时光。
薄年知道,那个时候,周迟旭一定会锲而不舍地追求他。
而他,也一定会答应。
如果有机会能够回到过去,弥补这个遗憾就好了…
垂眸定定地看着这封信,薄年不由自主地想。
客房内空气寂静,青年背对着门口,丝毫没有注意到主卧房门打开的动静。
男人刚洗完澡,浑身还散发着一层水汽。
周迟旭手中拿着脏衣篓,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通往客房亮着刺眼灯光的走廊。
客房的门打开了,有人进去了。
周迟旭知道,是薄年进去了。
他今天离开客房时,因为薄年在大厅,便没有刻意锁门。
等薄年去电竞房直播后,他便因为急着去陪薄年打游戏,而忘了这件事。
在他洗澡的这段时间里,薄年恐怕早就将客房里的那些东西给认了个遍。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勒住了一般,男人呼吸发紧,眼眶红了一片。
他弯下腰,将脏衣篓放在了卧房门口,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
当周迟旭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客房门口时,薄年已经将其他情书整理好塞进了袋子,重新放回了柜子的最后一格里了。
而那封周迟旭写给他的信,薄年却依然拿在手上。
冷不丁的,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脑后响起。
“年年。”
薄年被吓了一跳,还未来得及转身,手中信纸便被一只大手给抽走了。
随后,客房中响起了一阵熟悉的“撕拉”声。
薄年连忙扭头,抬起手去制止周迟旭撕信的动作:“周迟旭,别撕了!”
一把抓住了男人的手腕,薄年呼吸急促,抬头一看。
他看见男人眼眶通红,目光中带着乞求,抖着声音对他说:“别看这个…年年,别看这个…”
周迟旭不知道薄年看完这封信了没有。
这里面写着的念想太过于阴暗,高中时的他压抑住了这份阴暗,往后的时间里,他便更无法将这份心思暴露在薄年面前。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可因为他的疏忽,还是被薄年发现了。
这封信薄年看完了吗?
周迟旭不知道。
但往往未知比真相更加令人恐惧。
“周…周迟旭!”
男人脸上神色几经变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手上力气越来越大。
薄年抓不住他,只好放大了声音喊道:“别撕了,我都看到了!”
这句话一出,周迟旭顿时像是被抽干了全部的力气,重复着他的话:“你看到了…?”
“我看到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从男人手里将成了两半的信纸抢了回来,薄年将其叠在一起,放到了旁边打开的柜子里,转过身后故作凶狠道:“这不是你要给我的吗,给我的就是我的,我没同意你怎么能擅自弄坏!”
“…年年?”
周迟旭一脸呆滞,随即一把抓住了青年纤瘦的手腕,急切地询问:“你不生气吗?不觉得我很恶心吗?”
“不生气,不觉得。”薄年回握住男人的手,小声嘟囔道:“我昨天才跟你表的白,你怎么今天就又这副德行了,你怎么那么没出息啊?”
眼睛红彤彤的,跟要哭了似的。
周迟旭显然没想到薄年会这样说,眼睛红了又红,最后一把将人紧紧搂进了怀里。
“老婆,我以为…”
薄年乖顺地趴在他胸口上,听着这人胸腔里震雷般的心跳声,有些生气地反问道:“以为什么?以为我知道你高中心思这么变态,所以就当场气急败坏恼羞成怒,收回昨天的话,然后带着你去民政局离婚吗?”
周迟旭沉默了片刻,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是那种人吗???”薄年提高了嗓音,重重锤了一下这人的后背,骂道:“你还好意思嗯!”
“我错了,我不该这么想。”男人吸了吸鼻子,将脸埋进了薄年的颈窝里,不安地问道:“老婆,你看到这些…这些东西,不觉得我很变态吗?”
薄年哼笑了一声:“你很变态是什么稀奇的事吗,我不是早就知道了?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还有收集我用过的东西的癖好。”
“对不起。”周迟旭又道歉了:“但那些都是你的东西,你可以不要,但我舍不得。”
丢进垃圾桶里的笔,在薄年手上待了小半年,曲淑仪将笔扔掉的那天,周迟旭便主动替当天值日的值日生打扫卫生,扔垃圾时从袋子里将笔翻了出来。
被薄年打碎了成了一堆碎玻璃的杯子,除了能将周迟旭的手割出血外,没有任何作用。但那个杯子被薄年碰到过,所以周迟旭还是用纸巾包裹好了,带回了家里,一片一片地沾好了。
这一整个客房里的东西,只因为薄年碰过,所以他舍不得。
薄年听的心软了软,小小声念道:“这么喜欢我啊。”
周迟旭的声音很闷:“我爱你。”
“我知道。”薄年弯了弯眼睛,像是悬挂在天边闪烁着微光的漂亮月牙:“你不爱我还能爱谁。”
青年的话语太过理所当然,周迟旭心中的不安彻底平息下来了,他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怀中人,迟疑着道:“那封信…”
“那封信是我的。”薄年以为他还要撕信,脚步微动,挡住了那放着信纸的格子:“你不许撕了。”
青年说完,又道:“其实就算你高中真的把这封信给我了,我也不会和副班长分手的。”
“因为我根本就没答应他。”
周迟旭愣了愣,随即慢慢垂下了眼睑,低声道:“我知道…”
“你知道?”薄年疑惑:“你怎么知道的?明明你都没来问我,也没把信给我。”
“高考完后…我去找了副班长。”周迟旭握紧了薄年的手:“他亲口告诉我的。”
“是这样吗…”薄年的声音很小:“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当时没有拒绝他吗?”
周迟旭顿了顿,随即摇了摇头。
薄年为何不答应副班长的告白周迟旭不感兴趣,他只要知道结果,只要知道薄年的心里没有其他人,他才能放得下心。
在高考前,在周迟旭的认知里,薄年不仅没有拒绝副班长的告白,反而在副班长屡次找他单独说话时,都会选择答应。
这是薄年第一次,没有斩钉截铁地拒绝别人。
薄年叹了口气,回忆着那时的情景,低声道:“你应该不知道,副班长他曾经因为压力太大而试图轻生过,我救了他,开导了他,后来他想开了,没再做出过什么过激的行为。”
“可能是因为这件事,快高考的时候他突然和我告了白。”
“副班长那时的情绪很激动,应该是临近高考了,他压力太大,因为我曾经在他选择死亡的时候拉了他一把,所以他选择了再次向我倾诉了自己的压力,以及他压抑了很久的感情。”
“快高考了,我知道这件事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有多重要,我怕太过于直白的拒绝会刺激他,所以我跟他说,我现在没有心思去想什么情情爱爱的,只想好好考试,这件事等高考完再说。”
“他同意了,只是时间越近,压力就越大,他来找我的次数就越多。”
薄年看着周迟旭的脸,问道:“你听说我没有拒绝副班长的告白这件事,是从淑仪那里问来的吧?”
周迟旭点了点头。
薄年勾唇笑了笑:“这是副班长的隐私,我没有跟别人说过,所以淑仪不知道这件事,你问她,她也只能告诉你,我没拒绝,但是也没答应。”
周迟旭的眼神有些放空,不知是在回忆当时的情景,还是别的什么。
薄年见状揶揄道:“还好你没因为这件事高考失利,不然就真成恋爱脑了。”
周迟旭闻言却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不允许自己失利,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考的很好,我要跟你一起去华大。”
薄年闻言愣了愣,心中顿时空落落一片,呢喃着:“要是当时我们的关系没有那么差,说不定我们俩就能上同一所大学了。”
这六年的时光也不必形同陌路,最后还要靠一纸合约重新绑定在一起。
“没关系,没关系年年…”
周迟旭低头,目光微闪,他盯着两人交握的手上,那款式相同的婚戒,沙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庆幸。
“如果分开六年,能让你余生都呆在我身边,那么这六年的等待就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