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旁边老者本在想着宿家的人,这一听,捋起袖子就靠近:“我之前给他看的时候,这小子都散功了。”
江行风还真的细细把过脉了,给顾七把过这么多年的脉,他身上什么小毛小病还真骗不过人。经脉有点损伤,丹田也有散功的痕迹,修为有损……到处都是妖血暴动后的痕迹,可他一探妖血以及灵气,却平和稳定,丝毫没有将要暴动的迹象,“损伤都是小问题,以你的修为过个半年三载也就好了……可你妖血呢?怎么稳定下来了?”
“还有你,怎么把自己的五感全封了?”
“一个剑修,你把自己五感封了作甚?嗅觉味觉……”
话还没说完,顾七已经冲破被封的穴道,面对两个盯着他看的医修。
他随口道:“前几日去宿家秘境中,得到一种灵药,吃了就稳定了。”
江行风:“?”
老者:“?”
你小子在说什么!?什么灵药能压妖血!?
两个医修的脸上都浮现出一丝奇怪,顾七的一反手将江行风的手别开,朝着老者作揖致意,“剩下的事就拜托您了,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去查,这几日,劳烦您多看着点齐家。”
老者赶忙向江行风使眼色,江行风一口茶咽了下去,赶在顾七掀帘离开时,匆匆地跟了上去:“顾七,等我!你跑哪去!?”
“顾师兄又走了。”茶童说道。
老者习以为常,只是捏着医案若有所思,过了半会惊觉过来,拍手道:“哎!给忘了。忘了跟顾七说,天麓山的玉衡真人也来了天元城!”
茶童掀开竹帘看窗外,底下两个并行的人已经走远,似乎走向齐家的方向。
奇怪,这次顾师兄回来,不止没有拿药,连剑都没拿出来给师父看看。
茶童不解地问向自家师父:“师父,顾师兄不该回西界了吗?怎么还留在南界呢?”
留在南界,那必然是有他的用意。
先前是为了查金州镇,现在却是为了查宿家……还有对方随口说出的,能压制妖血的秘药。老者这么急着让江行风跟上对方,无疑就是为了这件事,能让顾七放弃回西界,且执着调查的事情与他本身分不开关系,查阴邪之体,查通灵之血……这种种都不像是普通的东西,莫非是与顾七魂魄相关。
顾七刚到神医谷的时候,诊治他的人那时候还不是江行风。
老者行走四海这么久,当年在神医谷见到他那一身妖血,差点以为触碰到顾家的秘闻,毕竟在世人眼中,顾家主跟夫人都是两位人族修士,两个人修,怎么会生出一个半妖来,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可当他与师兄诊治几十年前尚且还是元婴期时的顾七,才发现对方这一身妖血,并非来自自身血脉,而是来自他神魂的异变。
修士修道亦要修魂,顾七自小就是天之骄子,道途顺遂令人敬慕,可偏偏在元婴期时,他察觉到了自身神魂的异样,本该是人魂,魂魄之中却带了一缕兽魂,那兽魂脆弱残损,可随之顾七修为渐长,兽魂吸收他身上的天地灵气便开始增长,最后导致了顾七身上血液的异变。
顾七越动剑气,那妖血就会越猖狂。
不得已,神医谷只能封住顾七身上的关窍,封禁了他的本命剑,以借此抑制那诡异妖血的暴动。
而那兽魂从何而来,又是哪种灵兽妖兽,皆无从得知。
可现在顾七却说,在宿家秘境中得到一种秘药。
且不说这话中有几分真实,但由此可能确定的是……老者看着手中医案,能让那个眼中仅有剑与道的孩子留在这边,那便是有值得他留下的缘由,或者是宿家,或者关系他那身诡异妖血。
与茶馆同一条街上,挂着宿家店铺的牌匾正被拆下,挂上了商会其他势力的牌子。
悄无声息间,整个天元城似乎在发生着变化。
“宿家的事,秘密去查。”老者道。
茶童愣了一下,不懂为何如此谨慎,忙应好。
老者说完,又有点不解。
奇怪,不是查宿家吗?怎么还要看着点齐家?
-*
天元城,齐家本家。
剑修顾七不在的第一天,宿聿就发现了。
起因是,跑到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候,没听到隔壁院子传来的练剑声了。
习惯了每日听着剑声修炼,没有听到声音着实有点奇怪。
墨兽:“你在意那个剑修作甚!?跑了就跑了。”
“有点静,不习惯。”宿聿闭着眼睛。
墨兽躲在阴凉处,看着远处推着摇椅的人,“据说是前几天有个穿红衣服的来找他,回来后出去了,齐六说的。”
没声,周边好像也没风了。
显得脑海里墨兽的声音更加聒噪。
宿聿:“你有点吵了。”
墨兽:“???”
不是你说的太安静了吗!我吵还不行吗!
臭小子,阴晴不定还双标!
宿聿没管他,闭着眼睛,巩固着身体内的金丹。
原先宅邸被劈得面目全非后,宿聿就跟着齐家人来到了这边休养,金丹期的修为在巩固几日之后已经完全稳定了下来,身周也不会阴气不稳定的状况。
因着阴气不稳,让齐家那群医修整日盯着他看,倒进万恶渊里的药水都浇出了一片地,甚至还在催生阵法的影响下,浇出来的地方长出了好些个草药,引得张富贵蹲在那边细细观察,说着什么珍惜草药,还用临时弄出来篱笆围住,让宿聿以后要泼药水,就使劲往这块地里泼。
宿聿不懂,反正也不喝,也就全往那泼了。
就是墨兽整日在他脑海里喊丑,喊万恶渊都变样了。
那日在齐家,宿聿说过几句话,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渊里的小鬼们干起活来变得更勤快了,不到三日的时间,就将万恶渊一些杂草收拾得有模有样,更是在一些金州镇民的影响下,用着那些刚砍下来的阴木建材,在开垦出的空地上造起了几个房子。
金州镇的鬼们,除了一些修士鬼,还有一些生前就像张富贵这样的普通老百姓。
意识浑噩的时候哪都能睡或休息,意识清醒之后就想着造房子居家而安,风岭跟其他几个阵师正好想利用现有的材料改阵,造房子正好,还能抑制那些受催生阵法胡乱生长的阴草。
于是,万恶渊里一群鬼跑去种田,另一群鬼忙着造房子。
宿聿巩固修为几天后去看万恶渊,里面就已经初具雏形了,杂草不多了,他入内也不用因为看到太多气而烦躁。他看向那几个原属于阵师盟的阵师鬼,唤魂铃交给了齐则之后,还真有人利用唤魂铃召鬼过去,那几个阵师就被召了出去,跑了一趟,结果隔夜就带着好些个储物袋跑回来了,大有一种在万恶渊里安居乐业的感觉。
“据说是他们生前留在天元城的宝物,出渊一趟,就顺带去把自己的东西带回来了。”张富贵解释道:“里面还有很多阵法材料,一进来就全给风岭了,正在那边商量着怎么利用催生阵法呢。”
宿聿皱眉,他还以为这几个阵师,跑出去后就跑回外面了。
墨兽兽瞳里带着精明:“这群阵师又不是傻的,他们在外只能是鬼修,外面鬼修有多难混你看人家小姑娘都知道了,这里有精纯之气,是个聪明的都知道留在此地修炼。”
让这些阵师去干害人吸取阳气的事,他们肯定不愿做,万恶渊给了他们一个选择。
墨兽想到这里又觉得不行,兽总是越来越不满足的:“我感觉他们现在太安逸了,没有竞争,他们就不会执着修炼,不勤快修炼,万恶渊能从他们身上吸的阴气就……喂!宿聿你有没有听我讲话,你催他们修炼啊!”
宿聿看向金州镇的鬼影,金州镇的鬼影们恢复神志,确实记得一些金州镇的细节。
但这些细节都不算多,照他们所说,真正知道真相的修士已经在巨人树中死了,或者被其他人杀死,他们只能知道一些小事。比如金州镇巨人树是在几十年前就有了,那位布局的宿家刘长老曾是金州镇附近门派的长老……
“消息都差不多,不过有个小鬼的话我感觉有点奇怪。”齐六作为一个合格的看管者,早就把宿聿想知道的事都问了一遍:“他曾经跟着一些修士反抗过巨人树,听过那个刘长老说过一句话,刘长老说他们都是养料,注定是用来作基石的。”
用养料来形容人的生命太过廉价,可某种意义上说他们喂给巨人树,养料也是一种形容。
只不过,齐六听到这个说法感觉怪怪的,总觉得这层养料有另外的意思。
那就不是单纯的养料。
宿聿若有所思,总觉得幕后有功夫设计这些的人,没那么轻易罢休,既然跟宿家离不开干系,想要逼这幕后人出来,只能从宿家的身上下手。
想要查清幕后推手,还是得让宿家暴露出更多才行,从不见神明的记忆中,那死去的宿家修士,属于宿沧的心腹也就宿三长老一个,但宿三长老已经被不见神明完全吃了,想要反悔再从中去搜寻他的记忆,已是不可能。
“你当时就怎么不把人记忆挖空了?”墨兽又在教训不见神明。
不见神明没话说,它挖人记忆都挖那种最强的,谁会浪费阵灵之力去关注人族的龌龊事,它干过最没意义的事就是花时间去挖有关宿聿的记忆,当时它觉得此人特殊,窥探到的记忆又有限,其他人又有他相关的记忆,它贼心一起,本以为能造出一个强大的幻象来对付这个人,谁知道最后差点反过来被此人掏空魂灵,挖取记忆。
想到此处,它又往雾里缩了缩,这两天他好像从中挖到了点别的记忆,这人族小子好像有一个什么婚契。
可见对方的心思,对这婚契好像不感兴趣。
它也就没必要去犯他的霉头。
宿聿没空去理不见神明,他在想另一件事。
宿家是个庞大的世家,秘境一事他们成了众矢之的,可多年底蕴摆在那边,能让他们元气大伤,却不能直切根本。
就像现在,已经撬开了最外层,那想要撬开更里面,逐步击破……只需要再加把火。
想到此处,宿聿看向了镇山碑附近。
恰好这时候,镇山碑附近,葫芦边上,小鬼正搬着一块石板跑了出来。
其他人在造房子的时候,拓印工坊有了新起色€€€€
小鬼打造出了新东西。
小鬼的名字叫作雨瞳,是沉虚葫给她取的名字。
但因为在外飘荡许多年,也习惯无名无姓,所以当齐六等其他鬼问她名字的时候,她想了许久,才想起自己的名字。原本小鬼小鬼喊她的鬼众们,在得知她名字后,也随着改口。但她还是不太习惯在鬼多的地方,更多的时候都在埋头铸器,万恶渊里最先完善的就是那个拓印工坊,她把那些浪费材料的卷轴拓印式改良,用最少的材料做出了一种拓印器具。
一渊的修士里,多的是阵修,器修就她一个。
石上用的就是宿聿印在卷轴上的拓印阵法,阵法的事,她不太懂,但是风岭懂。
把拓印阵法抠出来,与炼器相结合,做出了更简便更省材料的拓印石板。
其他鬼在忙着造房子的时候,她已经把拓印工坊改良好了,顺带把拓印石板给了宿聿。
“你要的东西都做出来了,是不是要让小鬼们给你拓印了。”雨瞳问道。
“不急。”宿聿拿着拓印石板,“我的钱应该快到了。”
齐少主的护卫带着赎金跟租金上门的时候,宿聿头一次见到这么这么多灵石跟灵石契,这比他先前在买卖低阶卷轴多得可太多了。
齐则办事非常稳妥,听声音温温和和一人,办起事来格外利落:“赎金分成基本在这,唤魂铃现今在散修盟那,你放心,租金日计。”
拓印石板出现在齐则面前的时候,他的脸上还是浮现出一丝讶异。
哪怕万一此人搅乱天元城低阶市场的事,他早有耳闻,但看到眼前做工精良的拓印石板,他才意识到这人是有足够的资本在搅这场浑水。那么多的卷轴,不可能有这么多阵师同时去做……他想过多种,未曾想此人居然做出了拓印石板来。
齐则修为只是元婴,但他见过的阵法不比其他高阶修士少。
能实现阵纹拓印的器具……这其中的阵纹与巧思,难度不亚于高阶阵法,而此人不仅做了,甚至还将此阵法做成了器具。
“万一小兄弟,这是何意?”齐则笑道。
宿聿没隐瞒:“我想跟齐家做生意。”
做生意的事,有更合适的人选,宿聿就不会盲目自己去做亏事,齐六在先,之后又有齐衍齐则,齐家人会做生意这件事,已经深刻地印在他的脑海里。
有人会做生意,那为何要浪费时间去想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