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却不顾齐则的命令, 声音稍沉:“少主,情况不妙。”
“玄羽庄的骆青丘刚到庄内,仙灵乡周边,封禁之地的阵法破了!”
齐家别庄之外,江行风刚才从齐则的院子里出来,就看到外边鬼鬼祟祟的齐衍跟齐六。
几人刚一会面,庄外山林中的鸟雀像是被什么东西惊动,从林中接连跃起。
江行风见到山林中异样, 似乎感应到什么:“不好,封印出问题了。”
齐衍跟齐六这段时间天天等着消息,乍一听到江行风这话,哪还坐得住。
“少爷,我们怎么处理?”齐六问。
齐衍皱眉,这还用多说吗,跟着那个江行风啊!
对方一定有能找到顾先生的方法, 那说不定就能找到万一小兄弟。
白使拎着重礼出现在齐家别庄的时候,想罢职的心都有了, 就仿佛是这份重礼必须送出去一样。
只是他刚踏进齐家别庄时,几个迎面而来的身影就差点直冲他的面门, 白使刚退后,就认出了其中一个就是与万一关系很好的鬼魂齐六, 正当他疑虑这几人为何如此匆忙时,便感受到由远而近的不详气息,想到数天前在天元城临走前,自家盟主与老哥黑使的交代,似乎在片刻之间,他就明白盟主为什么要让他千里迢迢送礼送到这启灵城来。
但谁能告诉他!
以灵气充裕的启灵城郊,为什么会出现魔气!?
还有那几人跑什么!连招呼都不打一下吗?
“白使大人,我家少爷……”齐家修士刚想说话,就看到前脚刚踏入别庄的白使猛然抽回了脚,头也不回地往外冲去。
齐家修士:“???”
启灵城郊,妖山山脉的山道边上,以骆青丘为首的玄羽庄修士正聚集在此地,不远处的阵法边缘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豁口,自他们庄主扩充封锁妖山废弃之地以来,这里的禁制已经几十年没发生问题……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出了问题,但玄羽庄主外出,此时不在庄内!
禁制一出问题,玄羽庄的副庄主就抵达了此处,第一时间动用其他阵法封锁了往外扩张的魔气。骆青丘带着修士巡视周围,发现在禁制裂开之处,出现了类似红土的痕迹。果然如此,先前那么多起妖兽伤人之事,那些妖兽爪子或者身上都带着这些奇怪的红土。
“果然……那些伤人的妖兽,是从封禁之地跑出来的。”
“现今要如何处理,妖兽尚可捕捉的,但魔气泄露出去,问题就大了。”
副庄主的脸色稍沉,冷静吩咐道:“先将魔气拦截,把庄内的修士都调过来,这几日优先撑住禁制,只是一个裂口,没有大问题!”
封禁之地那片废弃的红土,本是阴瘴之地,再加上百年前出现的魔气,对南界的威胁甚大。
一道裂口是个小问题,他们可以加固禁制等玄羽庄主回来……只是这段时间南界怪异之事未免太多了。
骆青丘应是,刚想应对的时候就看到远处山林中似乎有几个身影一跃而过,他先是看到一抹红影,紧随其后的似乎还有两个,跟在最后面的是一道白色的身影。
“师叔。”骆青丘忽然出声。
“方才似乎有几人闯进去了。”
有个玄羽庄修士认出来了最后一个身影,喊道:“……那似乎是散修盟的白使!”
“先前在启灵城见过他!”
骆青丘:“……”
前面还有几个,怎么就记得穿白的。
想到先前因受到妖兽绑架始终未寻到身影的两人,骆青丘道:“弟子去将他们带出来,不会让他们进入危险之地。”
副庄主颔首,而就在这时候,山林的远处忽然传来了妖兽的嚎叫声。
突如其来的动静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副庄主的脸色稍变,“东面发生什么事了。”
拿着传音铃的玄羽修士身躯微微一抖,“东面,副庄主,东面的禁制也破了。”
不止是妖山的封禁禁制出现问题,笼罩在整个妖山山脉上禁制,似乎都出现了问题!
-*
魔窟之中,暗沉的石室内,幽深黑水漫出来的时候没过了地面石板。
从幽火照映下没出来的黑水显现出诡异的猩红……顾七才发现那些幽深的黑水竟然都是血水,积尘多年却未干涸,见到这一情况,他下意识地想要去拉去前面那个往前走的身影,只是刚刚拉住,对方却停了下来,仰头看向四周的石刻。
随着幽火渐现,邪阵的下方€€€€
是一处不明所以的壁画。
“这壁画里好像是天虚灵脉……”
万恶渊中,风岭看着石刻,从那些古老的纹路中认出了这是一幅千年之前的舆图。
东寰修道界分东西南北四界,但其实千年之前,并未有这么明确的四界的说法……彼时的东寰大陆就是由一条贯穿大陆的灵脉组成,因为灵脉的核心在古时的天虚山,因此被称为天虚灵脉。
当时位于天虚灵脉之上的,便是至今在各门各派中都声名显赫的天虚剑门,曾经的天下第一宗门。
后来建于天虚灵脉之上的万宝殿被毁,连带整条灵脉都被震塌,东西南北各界,从此才彻底分明。
“这很奇怪吗?”沉雨瞳问。
风岭道:“那当然奇怪……这可是灵脉,放在千年前,也很少有宗门能窥探灵脉的分布。”
而这个魔窟之下,竟然是一副完整的天虚灵脉壁画。
魔窟的主人在千年之前到底是何人物,竟然对天虚灵脉了解如此之深。
顾七感觉到被拽住的躯体似乎松了下来,对方仰头看着,明明是一双看不见的眼睛,但他能真切感觉到对方在看,像是在将此地的景况映入眼帘,刻在脑子里。他对自己有这种荒谬的想法有点诧异,可就是这般荒谬,他能从对方那一双印满纹路的眼睛里看到这样的情绪。
他顺着对方的方向看去,斜前方还有一个牢笼,牢笼之外,石壁上有一处被破坏的痕迹。
宿聿目光所向之地,就是坍塌的一角。
风岭看着,忽然也注意到那不平常的凹陷,“石壁那边,有一处被破坏的痕迹。”
在一处完整的壁画上出现这样毁坏的痕迹,很容易就会被注意到。
那个凹陷处像是被人猛攻过,在刻满邪阵的墙壁上居然能打出这样的凹陷。
风岭细看,“像是个手印,很复杂……”
“这手印看起来威力不小。”
墨兽皱眉:“奇怪,我好像在哪见过这个……”
这时候,沉默许久的宿聿却忽然开口道:“你不是见过很多遍吗?”
见过很多遍?什么东西它见过很多遍?
墨兽眼神乱瞄,忽然间有个身影闯入了它的眼帘,活尸正蹲在阶梯边上拨弄着血水。
活尸额上正刻着一个手印,手印极简。
墨兽活了这么多年,一下就能认出塌陷此处的手印与活尸额间相比,是个复杂版的驭鬼印啊。
“等等,你……”墨兽意识到什么,“你跟此地的手印有什么关系。”
猩红色的血水爬上了宿聿的衣着,宿聿还在往前走。
顾七刚拉住人的衣着,却被对方一下拂开。
与此同时,宿聿抓住了他前方的囚笼。
囚笼上的石锁一扯就掉,掉落进血水中时甚至没有溅起一点波澜。
牢门被一下扯开,顾七看到了牢笼之内的底部,除了积灰白骨,更多的是印在笼子上的血印。
“里面有什么?”宿聿问。
少年的眼睛平视着前方,可问的确实牢笼中的景象。
他看不见,但他知道这里面有什么。
尸骨,血印,挣扎。
“墙壁。”狼王的声音忽然出现。
原本平静的石壁壁画,出现了一道道血痕。
阶梯之下深层的血水竟然沿着墙壁缓慢地往上爬,没过积灰的石壁,如游蛇地绘刻着什么。
邪阵不再是整个石壁的重点,令人感觉到诡异的是那满布在邪阵之下的血印,血从血池爬上来,在石壁上沿刻着什么,像是一个新的阵法。
“这里还有阵法!”风岭急声道:“有人利用这里的血水布阵了!”
张富贵惊愕:“还有阵!?”
此地血水千年不涸,本就处处诡异。
这魔窟的主人,居然在天魔阵下还布了这样一层阵。
墨兽兽瞳中带着一分冷色,它见过很多阵法,却从未见过这样渗人的玩意,别说这到处都是血水尸骨,就墙壁上这些经由血绘刻出来的东西,纵然是见过尸山血水的它,都要唾骂一句。
墨兽骂道:“三层杀阵,这地方就没打算让人活着出去。”
这么多阵,魔窟的布阵者到底在防什么人,或者想用这阵杀什么人!?
想到此处,它内心浮现一个诡异的想法,它想到了角落里的手印,针对灵眼的障法以及宿聿对此地杀阵过于熟悉的表现。
不对不对,怎么回事!?
这人失忆是失忆了,但不是查清楚了吗,他应该是那什么鬼宿家的人。
这个破地方可是千年前的地方,与这人有什么关系……
宿聿在看那满壁的纹路上,灵眼之中一道道的纹路似乎随着血水浮现出来,带着溶于血水中的魔气,一道一道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个石室,上方的天魔阵,更外的杀阵,像是到处充满布阵者的恶趣味。
如同炫技,将尸骨作为阵法的底基,将血水化作阵法的阵纹,一步步展现出来的皆是操纵此地幕后人恶劣又无情的趣味,就像是落于此间的所有人或者兽,都是他可操弄的对象。
随着血痕浮现的,还有记忆更深处的东西……囚笼上的手印,跪伏在囚笼内往外看的境况,满地的尸山血海,白骨累累,铺满血液的血阵在他的眼前不断攀爬,就像他现今看到这样,一点点地占据着他的所有。
看到这些,他像是理解了从见到魔气以来的那种迫切,对此地的熟悉,对杀阵的熟悉,经由他脑海里推演了很多很多遍东西,在见到这个满是血痕的魔窟,一切仿佛找到了唯一的归宿。
宿聿感同身受地想,千年之前,他曾跪在此处,被囚于笼中,无能为力地看过一遍血海。
从内心,从灵眼中蔓延而来的情绪很陌生,灼热的痛感快要让他睁不开眼,但他还在看,空白的脑海里的记忆是断断续续的,陌生的情绪他都要重新去分辨,可即便如此,他还想看。
像是要在血海中追觅某个身影,追觅那把插于白骨上的踏雪剑。
只是眼前一片通红,不断往上攀升的只有丑陋的血痕,记忆中没有,想要看到的东西没有。
断续的记忆像是到了这边,就断开了某个节点,想要找的东西也没了终点。
那个护在他身前的身影像是没了音讯,埋没在血海当中。
空荡的记忆中,恍若大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