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老却全然不顾,令人将宿沧一路拖着,拖到了宿家驻地之内,列祖列宗的宗祠前。
满堂的碑位放着,宿沧还想要挣扎起来,却修为尽废,站都站不起来,这时候那群被一同压来的宿家心腹们面露死灰,其中一个修士却仓皇跪下,他从未参与过宿沧那些丑陋之事,宿沧现在神志不清,修为尽废,脑子里只有复仇,已经不堪担起宿家重任,犯下如此滔天重罪,彼时世人都会朝他们报复,他接连掏出东西,留影石等铁证落地,“大长老,这些皆是宿沧残害同族的铁证,我等与他无关,大长老救我。”
宿沧不敢置信地看向身边人,似乎是没想到心腹下属,居然在这个时候背刺了他一手,“你们……”
其他无关的修士纷纷跪地,他们只是宿家人,就因为一个愚昧的家主,竟要受到这等牵连。
穿着古朴长袍的长老走近宿沧,看着他苟延残喘,一张脸上皆是平静的淡漠:“宿沧,你违反祖训,带着来历不明之人闯进宿家族地,抢走古灵舟,这是第一宗罪。”
“残害同族之人,这是第二宗罪。”
“置世人性命不顾,这是第三宗罪。”
大长老看着一众宿家人,眼中皆是悲悯,“砍下他的人头,去向世人谢罪。”
他看向玄羽庄的方向:“再与我,去请那孩子回来。”
“宿家,总要回归正统。”
第92章 盟友
养伤的时间长了, 外面的风声也就逐渐变多。
宿聿能下床走的时候,最先来院中拜访的声音是咯噔咯噔的轮椅声,大老远地传来, 宿聿不用细判,也知道来的人是齐则。因着齐六,他知道这段时间想找他的人不少, 能这么安静地待一段时间,多亏了齐家的功劳。
齐则来的时候,带了一本账目。
齐则似乎早就料到宿聿会发问:“近段时间,启灵城等地都需要修缮,比起人力,能拓印的卷轴更为省心,我只不过是顺势而为。”
玄羽庄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但是齐则好像是真来这做生意的, 在其他人的注意力还在玄羽庄等事情上的时候,他们齐家做生意的路始终没变,甚至还借此将阵法生意的名声推了出去……
但经由玄羽庄的事,宿聿知道当时齐则与齐家人先一步抵达了玄羽庄,仿佛在恰好的时间点出现在正确的位置,以齐家的能力在魔阵始发时完全有能力逃脱,可齐则却没走, 而是与他的护卫守在了玄羽庄。
宿聿心想着,手却不住地翻着账本, 让渊里的小鬼把关。
齐则看着眼前满头白发的少年,与上次见面只不过短短月余, 却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后,此人的样貌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身上的伤势更是没有好全,而对方似乎对此并不太在意,更关注的事情落在了账本上。
站在齐则背后的护卫微微撇了撇嘴,似乎不太理解瞎子翻账本的举动。
齐则却很有耐心,抬手让身后的护卫先出去,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他与宿聿。
修为高深的护卫一走,宿聿就微微偏头,看向齐则的腿,以前听顾七说过,此人的腿似乎是少年时是遭人下毒所致。
在灵眼能看到地方,宿聿只能看到齐则身上的灵气流通有限,气似乎最多只达到丹田处,却无法在深入下腿,他不懂医术,但这么近距离去看齐则身上的腿,疑点似乎更重了几分。
“你来找我,应该不只是送账本。”宿聿将账本翻到最后一页。
齐则对宿聿的提问很有耐心,“是,我另有其他事情想与你合作。”
对方是个聪明人,而且是一个非常有耐心的聪明人……宿聿微微看向他。
“玄羽庄没有再往红土森林调查的事,是我与散修盟出手阻拦的。”齐则不作掩瞒,“以玄羽庄的性格,此地所有将会掘地三尺,你如何前往地底,仙灵乡阵法如何解决种种疑点,动静越大,越是瞒不住。”
宿聿闻言蹙眉,不错,风岭与不见神明做的再周全,万恶渊也确实存在着。
可这里的后续调查之中,处处都有散修盟在其中周旋的影子,再听到齐则这一些话,他才忽然明白过来,不是调查过于简单,而是这些调查,齐家与散修盟,甚至是玄羽庄,就没有摆在世人面前。
明明听起来像是要挟的话,但齐则话语中没有任何威胁之意,宿聿不禁疑惑:“跟我说这些,你想得到什么。”
齐则说得更直白一点:“你需要盟友,齐家能当你的盟友。”
“不用急着回答我,这段时间我都在启灵城。”
齐则说完,轻轻咳了一声,“还有一事,先与小兄弟说一声,这几日可能有麻烦上门。”
麻烦?宿聿稍顿。
齐则没再说话,便让外面的护卫进来推轮椅,没多叨扰。
万恶渊里,墨兽对齐家有钱人的观感很好,“这个病秧子说句话就咳一声,他可得活久一点。”
不然往后没人给他们送钱了。
齐六干活归来,围观了好一会:“少主身体弱了很久,以前都是靠神医谷老神医的药吊着。”
宿聿回过神来,“你知道多少?”
“我对少主的事知道不多,在我进齐家的时候,少主就已经坐在轮椅上了。”齐六回忆着以前的事,想到这里就非常可惜,“本来少主应该也是天之骄子了,以前少爷天赋好被玄羽庄的长老教导时,那些长老偶尔会提及少主,说少主的腿要是没出问题,他的修为未必会输给顾子舟。”
宿聿若有所思:“那齐则何时废腿……?”
“似乎是百年前吧,那时候少主才二十多岁,好像是去东界游历时遭遇的事。”齐六其他事情想不起来了,“回来后家主跟夫人就封锁了各个消息,家中也鲜少再提这件事,少主似乎什么都没与其他人说,小少爷也不知道。”
齐则走后,院子里安静下来。
宿聿还想着齐则所说的麻烦是什么,隔天院子里就有人找上门了,找上门是宿家人。
对于宿家人,宿聿没甚观感,尤其是听到说院子来了一个老头时,他原以为是宿家那个姓戚的护舟人,结果不是,而是一个被宿家人称为大长老的人。
他的疑惑到了极点:“宿家大长老,找我?”
宿沧死了。
被宿家出山的大长老斩杀,人头带到了玄羽庄。
但宿家来此,不全是因为宿沧。
“老大,你当时用灵舟挡魔阵的事,在场可是有不少人看到了!”齐六看着宿聿每日置身事外待在小院子里,全然不知道外界有多少正在议论他,魔阵可是差点要了那么多修士跟百姓的性命,当时最后关头的天雷以及灵舟撞魔阵多么壮观,多少人看在眼里,更何况那艘灵舟的操纵者。
知道内情的修士明白宿沧破坏玄羽庄护庄大阵之事,可最后关头力缆狂澜的人可不是宿沧。
“现在古灵舟完全消失了,外面的人在传,古灵舟落在你手里呢!”齐六替人着急。
一听到这事,宿聿神色稍重,这几日院子里太过平静,他还以为原来在地底之中,无人过多关注他的举动,现在看来前段时间的安静多半是玄羽庄等人将事情拦在外面,他现在才明白齐则口中的麻烦从何而来。
麻烦来自宿家。
在外界人眼里,古灵舟可能是落在他身上,作为宿家之物,宿家人前来讨要很正常。
但宿聿从沉雨瞳手中得知的信息……能操纵古灵舟的只有宿家血脉,宿家来找他,恐怕不止是为了讨要古灵舟这么简单,还有他能操持古灵舟的事情,应该已经落在宿家人耳中。
墨兽:“那不就是来抢宝贝的?那我们要见他们吗?”
宿聿看向体内古灵舟的痕迹,道:“见,为什么不见。”
麻烦总要解决,不解决事更多。
人进来的时候,宿聿先是听到了拐杖的声音,拐杖的声音很轻,对方的步履很慢。
来者是一个白发苍苍,瘦小的老者,见过很多人,宿聿头一次见到这种修士,对方体内的生机很弱,有着灵气傍身,却给他一种大限将至的感觉,听齐六说,这人是是宿家隐山多年的长老,早就不问世事,似乎是有宿家人求他出山解决这些事。
老人走到他面前,没有说别的话,他看着宿聿,从这个长相平凡却双目残疾的孩子脸上,试图看出他的所有经历,在前来此地前,他就已经听说了启灵城魔阵一事,这孩子还会阵法,宿家立家根本,便是阵法。
宿家现今已经不行了,腹背受敌,更何况灵舟面世,对神器忌惮的势力会争夺此物
……但只要抓住这个孩子,说不定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想到此处,大长老将一个留影石放在他的面前:“孩子,宿沧于宗祠前处刑的留影石。”
“宿沧所为,宿家都会解决,世人的骂名,宿家也会承受。”
“待此事我处理妥当之后,”大长老的语气放缓了许多,“你是惊岚的孩子,宿家该是你的。”
“老大,你居然还有家业要继承?”齐六震惊。
墨兽有种被撬墙角的感觉:“什么家业!万恶渊这片家业还没解决呢!”
宿聿原以为这长老过来是为了古灵舟一事,没想到是说什么继承宿家:“我没兴趣,也不会回去。”
大长老似乎没想到宿聿的回答如此果决,他面露惊愕:“孩子,你是宿家人。”
“有什么关系吗?我只是宿惊岚的孩子,别无其他身份。”
宿聿对宿家没什么感情,自幼年在宿家的记忆只有欺辱与被利用,短暂的记忆里并未给他任何好的观感,对付宿沧的时候,他从未顾及所谓的族人,对他而言,若要论生恩,他唯一有好感的对象只是记忆中寥寥几眼的宿惊岚。在天元城设计对付宿家的时候,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解决掉宿沧,现在宿沧行迹败露身败名裂,还落得一个被人背叛的结果。
所有种种,皆是咎由自取。
宿家没落,与他有何干系……宿家往后如何,他又不曾在乎。
“若是为了古灵舟一事,我们还能谈谈。”
宿聿听完,没有继续往下听的意愿:“齐六。”
大长老还未意识到什么,齐六就从旁边窜出,二话不说地安排送客:“这位大长老,该走了,我们老大还得休息。”
齐六将人带出去,墨兽却好奇地看着宿聿,都说人对感情格外看中,尤其是族人亲人,更是有各种难说的恻隐之心。从初识这小子开始,到后来知道他是宿家人,墨兽原以为他会对宿家另有看法,没想到这小子算计完宿沧,对宿家其他事情毫不关心:“那老头看起来没几年好活了,摊上宿沧这样的事,还得出来擦屁股……你真对宿家那些家业没甚兴趣?”
“没兴趣。”
墨兽摇着尾巴跑走,“不过我看好你,小爷我早看出你亲缘浅薄,不是干这事的料。”
“咱们还是搞万恶渊大业为上!”
宿聿却在听到亲缘浅薄的时候稍稍停住,记忆里似乎有什么声音冒出。
而墨兽已经完全跑远,没有回来的打算。
‘这游魂带煞啊。’
宿聿轻声呢喃:“亲缘浅薄吗?也该是。”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听到声音的时候,宿聿以为是齐六回来,转头看去却是熟悉的剑气€€€€
几日没见的顾七。
顾七的余光落向远处走远的宿家长老,将小院内的们合上,“江行风有事出门了,不在庄内,今日托我把药带过来。”
今天不用换药,顾七带来的只有一碗药汤,熬了很久,苦味很重。
宿聿脑中的思绪忽然就散了,被药汤里的苦味引走了心绪,江行风确实医术高超,若非如此宿聿也不会听从医嘱喝药,就是这药日复一日地苦。
见到少年微一皱眉,顾七难得多言道:“他开药就会这样,当你要好全,就会下苦药,让病人长长记性。”
宿家人来玄羽庄的事,外界人都知道,只是宿家没有对外表明目的,来得还是那位大长老。
顾七以为宿家是为了那艘古灵舟来的,担忧对方被为难,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他看着宿聿一如既往的冷淡的神色,眉间似乎短暂地皱了一下,似乎不喜欢,却也持着那碗药汤饮尽,无过多犹豫。
“恶趣味。”宿聿喝完,舌苔泛苦。
顾七顺手丢了个东西过来,“拿着。”
凭着习惯,宿聿伸手一抓,却抓到一个手掌大的果子,“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