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初玄羽庄地下那些乱七八糟的隧洞,也是你们挖的吗?”齐衍好奇问。
孔雀王无话可说,还只能替债主背锅:“差…差不多吧。”
江行风震惊于这地洞,当时在仙灵乡确实也钻过一次地洞,但彼时他以为的地洞是玄羽庄原有的地道:“所以这是妖兽挖的?什么时候挖的?”
普通的妖兽的挖掘速度恐怕没那么快吧!
顾七微微侧目, 少年站在众人之后,没有往前与孔雀王有半句交谈。
而那被玄羽庄修士包围着的孔雀王, 与人交谈的片刻,似有似无地总往少年的方向看。
宿聿没说话, 有着孔雀王带着妖兽于此坐镇,他半句话都没有掺和, 全由着孔雀王与玄羽庄副庄主解释。
孔雀王自然不可能当着万恶渊渊主的面把盟友抖出来,成千上百的妖兽一起挖,这隧洞能挖得不快吗?而且那该死的上古隐狼王还担忧挖的速度不够快,一路上全用威压恐吓着它的子民以及死去的妖灵,还不允许别的兽提不是,一说不是就冷着一张兽脸在那看着。
“快挖到了吗?”等其他人询问完事,宿聿才悠悠开口。
孔雀王:“……”
地洞挖到散修盟的正下方,但还没有打通,因为谁也不知道顶上是什么情况。
眼看着已经把这群修士带到了该到的地方,孔雀王洞也挖了,准备带着子民撤退,走之前还把一直粘着它的小人参推到了齐衍身边。这破地方谁爱呆就呆着,它要离这些该死的瘟疫远一点。
“他们干嘛去?”齐衍瞥见往后撤的妖兽。
齐六轻车熟路给自家少爷解释:“回去仙灵乡躲着吧。”
一个玄羽庄修士忽然问:“可仙灵乡与启灵城距离那么远,它们没有传送阵法,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挖的?”
齐衍也疑惑地看向齐六:“是啊,”
齐六:“……可能是孔雀王神机妙算吧!”
其他人还在疑惑孔雀王来此是干嘛的,顾七已经几步走到地洞的正下方,仰头就能看到上方的土层与地面相距不远,他的剑动了动,在其他修士远离数步之后,一道轻绵的剑招落于土层,刹那间落石下落,上方洞见天光,留了一个不大的出口。
“走。”顾七一伸手带上了旁边的宿聿,两人一跃到了地面。
其他修士还没反应过来,剑修已经开好了路,剑招的声响微弱到极致。
见过此剑修将玄羽庄后山山林夷为平地,还第一次见他使这种剑招。
“其他修士留守此地,地洞事关紧要,后路不能被断。”齐则手搭在轮椅上,轻声提醒。
玄羽庄副庄主知道他的打算,随即将其他玄羽庄修士全都留下,齐则看了眼齐衍:“你与六子也留在这边。”
最后去地面的也仅有齐则与护卫、玄羽庄副庄主、江行风以及已经先行上去的顾七和宿聿。
见其他人都上来,顾七惊雷剑一甩,将周围的土壤覆于原状,江行风更是从中放了稍许寒草,避免街道上那些失控的修士靠近。
宿聿微微侧目,看向齐则。
“放心,我有自保能力。”齐则选择跟来,便不会拖人后腿。
出口所在的位置就在散修盟的后院之地,妖兽挖的地方还算隐蔽,没有引来失控修士的注意。
只是一到地面,他们就感觉到一种近乎寂静的诡异,四周就像陷入漫长的安静里,街道上空无一人,后院更是散修盟修士的痕迹都没有,奇怪的情况让几人警觉没有再往前走,一眼望去前面的散修盟里似乎处处皆有陷阱,只是不走完全不行,他们需要尽快地把孟开元的梦境打破。
几人没有浪费时间,只是他们刚踏进散修盟之内时,就赫然看到几枚深深嵌入木门上铜钱。
铜钱€€€€是玉衡真人的铜钱。
那枚铜钱像是一种警示,所有人刚看到那枚铜钱,眼前的场景的就恍然一变。
宿聿微微侧目,身边其他人的气息像是完全消失,剩下的仅有安静的回廊,他感应不到任何人的灵气,包括顾七他们:“墨兽!”
“是黄粱梦!”墨兽周围立起万恶渊的层层防备,下一刻却顿然迟疑:“等等,我们怎么没被拉进梦里?!”
黄粱梦拉走人的意识,像是覆盖了他人神魂气息。
宿聿仰头看去,散修盟的后院中一点生人气息也无,甚至连阵法的痕迹都没有。
“阵眼不在这。”宿聿道。
黄粱梦笼罩的不是一隅之地,从他们踏入散修盟的后院开始,就已然进入了黄粱梦的范围。
怪不得这周围不设一兵一卒,因为布阵者根本没留退路,将黄粱梦的阵眼设在了黄粱梦之中……这个困局,布阵者没有留下毁阵的解法。
宿聿低声:“不见神明。”
墨兽正在观察这黄粱梦的情况,听到宿聿的声音,急忙提醒:“这里是其他阵法,它若出现,你也可能会见到其他幻象,甚至会被拉到梦境里。”
言之,就是无法保证宿聿是否会被影响。
宿聿没回答,墨兽就知道他铁了心了。
不见神明的雾气覆盖上了宿聿的右眼,黄粱梦于他眼前骤然一变,刹那的时间,他像是被拽进了另一方世界,散修盟的后院如潮水撤散消失,铺面而来的荒凉感拉回了他的思绪,他退后半步,撞到了身后的人,便听到一声低语:“你不该进来。”
说话的人是顾七,其他人也在此方黄粱梦的幻境里。
黄粱梦是会让入梦者见到自己识海里最为深刻的记忆,眼前所有人都在这,这些人没有入梦吗?
宿聿皱眉。
墨兽想到什么,沉声道:“有人提前给你们留了一手。”
“铜钱。”齐则平声而言,想到的是进入散修盟后院嵌入的那些铜钱,“玉衡真人应当是料到了黑衣人对孟盟主的困局,提前在外面留下那几枚铜钱。”
“这是孟盟主的梦境。”顾七开口。
玉衡真人是天麓山最厉害的命师,擅阵也擅洞悉,他应该是短时间内没办法破阵,能留下那枚铜钱或许是算到会有后来人解救孟盟主,给其他人留下一线生机。若是所有人一进入黄粱梦就被梦境所困,那他们进入此地妥妥是浪费时间,铜钱扭转了黄粱梦入梦的规则,使得他们没有进入属于自己的梦里,而是进入了孟开元的梦境。
宿聿只有一只眼睛能够看到,而黄粱梦带来的真实感,让他恍惚间回到了虚妄山林里不见神明的幻境里。
周围宛若远古的沙场,一眼望不尽的黄沙,以及四面扑面而来的绵长威压,众人一眼看去就能看到黄沙之余,那一个个站在黄沙之后的修士,每个修士展露出来的威压不同凡人,他们却好像没有看到他们,越过他们直接往前走。
黄粱梦是入梦人的倒影,种种所有,他们这些后来入梦之人,皆是梦中的过客。
想要从梦中破阵,就要点破梦中之人,让入梦人从黄粱梦中醒来,方可破阵。
这里便是€€€€孟开云识海里印象最深刻的梦境?!
几个人立刻看去,处于孟开元的梦境里,他们轻而易举地看到了人群中的那个人。
黄沙覆盖之地,年轻的孟开元站在人群之中,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兵器,顾七看到那把兵器就想起不久前的玄羽庄地宫,地宫中那把奔雷刀此时被孟开元拿在他的手中,那是刀尊段胤的刀。他仅仅地握着那刀,站在人群之中,眼睛中带着不可忽视的情绪,直直地看着远处。
“奔雷刀。”顾七低声道。
段胤的刀,在玄羽庄天魔阵后已然调查清楚,是一千多年前的残刀。
其他人微愣,什么意思,孟开元与刀尊段胤有关系?!
宿聿的眼睛看到那把残刀,而后仰头,看向无尽的沙地尽头。
他几乎停住不走,丹田之中的灵眼似乎被某种意念触动,取而代之的是更深刻的记忆。熟悉的感觉在黄沙涌起时,穿破皮肤的砂砾,粗重的喘气声似乎一点点地随着胸腔里跃动的心跳声而涌来,神魂中战栗与雀跃,随着灵眼轮转而逐步推进。
他来过这个地方。
顾七注意到身前人的异样,少年停住没动,似乎在看着什么。
他微微伸手,而就在这时候,不远处清晰的声音却打断了他的思绪。
四周的声音随之响起,源自梦中,来自于孟开元身边的修士。
那些修士同样年轻,身上与孟开元同样,穿着窄袖劲装,似乎是东海之地的装束€€€€
“开元,你没事吧?”
“百年了,这地方终于撕开,那个人逃不掉的。”
“就是啊,这么多大能者在的,我们一定能给段兄报仇。”
年轻的孟开元眼底皆是散不尽的情绪,似乎种种情绪尽于手中的奔雷刀,他没有再说话,只见握着奔雷刀的手青筋突起,像是在竭力地克制着什么,“他逃不掉了。”
齐则像是什么都知道,缓缓开口解释:“刀尊段胤,四海散修,传闻他常居东海之地。”
黄沙覆盖,往更远看去,黑沉的夜覆于黄沙的尽头,黑夜中像是有数不尽如同游蛇窜动的黑影,往外流动时如瑰丽的流沙,一点点地摄人心魄,引着人走向更虚无的境地。那是上古时期留下的裂缝,裂缝中残留无数上古幽魂鬼魅,终生被囚于虚无裂缝中,无法返世,也无法轮回,如同时间流逝夹缝中的一角。
“等等,那这里是什么地方?”玄羽庄副庄主一愣。
即便隔着一场梦,所有人皆能体会到来自那裂缝的压迫力。
像是他们再走前一步,就会被那裂缝吸入其中,再无往生。
齐则巡视四周,思考片刻:“若无没猜错,此地应当是虚无之地。”
“虚无之地,不是早就在很久以前没了吗?”江行风道:“我记得是一千多年前了。”
虚无之地这种地方,早在一千多年前就已经顷毁掉。
以往的典籍中没有过多记载,却深刻地提到过虚无之地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吃人的地方。
“等等?孟盟主的梦境怎么会在千年之前?”玄羽庄副庄主想到了传闻中的那个猜测,提及到散修盟主从未提及的过往,孟开元竟然是万宝殿崩塌之后存活下来的修士。
玄羽庄副庄主记得虚无之地的记载,现今东寰的修道界早就没有了虚无之地的这个地方,凭借此寥寥记载,他们对虚无之地十分有限,甚至不理解千年前虚无之地为何会是孟开元印象最深刻的地方,“那为何会是虚无之地€€€€”
齐则的目光循向更远的地方,越过人群,眼底晦涩不明,沉声说道:“不是有吗?千年之前,被修道界无数大能追杀,从虚无之地出来的鬼修。”
“天虚剑门的叛徒,最后毁了万宝殿的那个人。”
虚无之地的记载有限,但提到此处,东寰现今的记载里永远离不开一个人。
一千多年前,刀尊段胤为追杀天虚剑门的叛徒后被杀,将奔雷刀弃于黄沙腹地,始作俑者逃入虚无之地,数多大能者大怒,齐聚虚无之地围剿天虚叛徒,记于€€€€
一千五百三十一年前。
传闻生人不入死地,虚无之地就是上古遗留的死地,自古以来从虚无之地出来的只有一个人。
而此时这些修士全都聚集此地,黄沙上横尸遍野,亡命修士的身上像是被什么撕裂,残肢断足散了一地,残魂碎魄被一股莫名的魂力指引,远远地飘去人群的尽头。
人群的尽头里,虚无之地的裂缝前站着一个人。
顾七看到那人时顿然一怔。
说是人,是因为他身上还保留着为人的姿态。
披在他身上的斗篷破败不堪,裸露在外的赤足白皙,几道弯曲屈直的伤疤遍布他的脚踝乃至小腿,内里的脚筋乃至经脉完全被挑断,另一只脚上还能见到血肉之下的白骨,像是被亡魂啃食过,身周压着无数的威压,他却不为所动,身周的亡魂受他驱使,像是操控着所有,与周围前来的修士厮杀着。
那个人的眼睛悠悠地抬起来时,眼睛暗沉,轮转的图腾像是淬红的血丝,一点点地嵌入他的瞳孔中,没有了干净空白的澄澈。
而是看不透地,如若深渊暗潭里的死寂,静到暗藏无尽的杀机。
千年之前,修习嗜灵术的鬼修于虚无之地逃出€€€€
屠戮上千修士,噬魂夺魄,引得东寰修道界震怒。
孟开元最深刻的记忆,竟然是一千多年前的屠戮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