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 第173章

孟开元与天璇真人两个狐狸说话间就将事情转移到黑衣人身上,话中没有漏洞,令得殷家老祖宗碍于面子,只能顺着他们来,连礼带兵的,殷家要是再不下台阶,那打起来,也怨不得天麓山没事先主持公道。

“这件事,就等查出问题再说吧。”殷家老祖宗避开了周围的视线,看向最开始提出这点的少年人,少年悠然坐着,仿佛周围所有事与他无关,咳了一声道:“但我们东界也要参与调查。”

天璇真人道:“那是自然,敌人在暗,诸位应当同心协力才是。”

一场公堂对峙眨眼间就平复下来,等到天璇真人敲定了这事的后续处理,来自顾家的顾锋才收回悬立在众多修士头顶的大铁锤,甚至对殷家老祖宗的服软带着一点不乐意,仿佛很期待与殷家大干一场,天璇真人笑眯眯地将公堂内其他修士送走,而后看了稳坐如山的玉衡真人一眼,“你欠我两卦。”

“就算我不请你,师兄也会出手。”玉衡平静道。

天璇真人脸上懒散,“废话。”

那不废话,那叫万一的小子说的是顾家,何尝没说到天麓山身上。

顾七身份不要紧,顾子舟可是过了明面的天麓山首徒,这脏水真泼下来,一下就能脏掉顾家跟天麓山,天麓山要是不清不白,修道界就该乱套了。而且顾七是天麓山的人,真当天麓山只会稳定修道界公平而不护短……若真要选人来做主,只能是先发制人。

“若我没猜错,老谷主已经闭关多年了。”天璇看向齐则。

齐则不在意伤疤外露,坦然承认在公堂上撒了谎道:“是吗?其他人要求证,不也得等老谷主出山吗?或者问问江神医。”

滴水不漏的撒谎,整个公堂全是老狐狸,只有那殷家老祖宗要权不成,还只能顺着台阶下。

“我师侄现在还是下落不明吗?”天璇敛起笑面。

玉衡摇头,多日算卦已然疲乏:“卦象为凶,却没到卜出死相的时候,不然我们也不会被动只能请让你过来了……没想到师兄还请来了顾家人。”

“顾锋可不是我请来的,路上遇上的,顾家那边€€€€”

说到这里,天璇真人忽然发现顾锋消失得无影无踪:“那莽夫呢!?”

……

“我与小兄弟一见如故,非常投缘,想交个朋友。”

“听闻小兄弟是宿家人,我百年前也见过宿家的阵修,现在看看果然是青年才俊啊!”

“刚刚你是在给我们子舟说话吧?听闻你们关系还不错,那小子就住你隔壁是吗?”

散修盟后院,高大壮硕的男人伸出手搭着宿聿的肩膀,身后背着个大铁锤,旁边的修士纷纷都避开他走,生怕被那铁锤锤出重伤来,而顾锋却全然不在意这些,勾肩搭背地带着宿聿往前走,一副自来熟的模样,就差跟宿聿拜个结拜兄弟。

而宿聿第三次想要把这人的手从自己肩上移开失败了,他现在有点缺觉,对对方的热情没有丝毫回应的打算。

这种困境直到散修盟里匆匆跑来几个人,似乎是寻顾锋有事,顾锋才勉为其难地把手移开,扭头去听那两个人说话。

顾锋这边刚跟顾家的探子说了两句话,一回头宿聿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原地只残留着一缕还未散去的雾气,“啧,跑得也太快了吧。”

从不见神明的传送阵回到万恶渊,宿聿打算这几日都不回去了,免得遇上这些奇奇怪怪的人。

这人有空在这套近乎,约莫是通过什么手段知道顾七没死,否则刚刚那锤,轮就轮在殷家老祖宗的脸上,而不是还有空听着天麓山和稀泥。

万恶渊里众鬼的注意力早就没在启灵城上,全都在八卦顾子舟跟顾家的关系,先前还以为只有顾家一个豪门,现在仔细一想那顾子舟还是天麓山的首徒,那可是天麓山门主的关门弟子,笑面虎天璇以及算命头子玉衡的师侄,这娘家的阵容极大,顾家的小灵脉不说,天麓山的小灵脉得有多少啊。

连高喊着不同意这门婚事的墨兽都有点被财权迷了眼,“天麓山跟顾家,算起来得有多少嫁妆?”

“那不可估计啊镇山兽大人,天下第一山,八大家之首……”万恶渊的小鬼们早就算好了一切,算盘打得特别响:“而且能当顾家少主,顾家未来肯定是要交给那剑修的,天麓山首徒,等天麓山山主脚一蹬升仙了,继承人不就顾七一个吗?”

风岭抱臂思考:“万恶渊以后也不可能拘泥在南界发展,可以考虑再去其他地方立个山碑。”

届时各路孤魂野鬼都被万恶渊吸引来,就不会单吃南界这些魂灵了。

齐六接着道:“好像是,妖山附近最近也没死人了。”

该死的,哪怕墨兽对那剑修十分不顺眼,眼下也对那数不尽的地盘跟钱财眼红了!

它与不见神明面面相觑,一兽一阵灵的态度也飘忽不定了。

“要是能去其他地方,说不定能吃多点阵法。”不见神明想:“我都不知道西界的阵法是什么味儿。”

墨兽难得思考:“这婚事是真的吗?会黄了吗?他真会嫁给我们宿聿吗?”

不见神明密谋:“这不简单,把人杀了,留在万恶渊,生米煮成熟饭。”

风岭冷静劝道:“你们能冷静一下吗?真杀了,就继承不了天麓山跟顾家了。”

一进万恶渊,宿聿察觉到四周的小鬼们似乎远了他几步,正在窃窃私语地说着什么。

“老大,那个剑修好像醒了!”

宿聿走向摇椅的步伐一顿:“……醒了?”

那么重的伤,神魂受损,这就醒了?

张富贵的药房离得不远,宿聿没走多久,就听到了远处药房内的说话声。

从屋外望进去,男人的脸上苍白一片,似乎还不能动弹,周围是手忙脚乱的鬼修在检查询问他的状况。

在不见神明的幻象下,宿聿罕见地看向顾七的身体,他倚在床榻边,里衣宽松,因着伤势未愈,松松垮垮地散开着,里面绑着的绷带一道道地覆在条理明晰的腹肌上,常年练剑的身躯有着宿聿瘦胳膊瘦腿没有的健康。

半夜出去追魂灵,后面又放了大量的通灵血,宿聿的身体都没好全,而受重伤的某人却已经能够坐起来。

……化神期与元婴期,差别就这么大吗?!

一经对比,身体素质的差异不禁让宿聿皱了皱眉,站在药房之外,没有往里进。

似乎注意到外面的动静,男人偏头看向窗外,一双湛蓝的妖瞳明显赫立,那双眼睛里似乎有别的东西,像是跨越了什么,朝着宿聿看了过来。明明是同一个人,那双妖瞳里却好像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宿聿刚想推开门的手一下停住,对着那双眼睛,莫名地他有种既想靠近,却不敢靠近的感觉。

这种情绪很奇妙,说不上来的,却闷得宿聿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他下意识看向灵眼。

这时候,屋内传来微弱却似呢喃的声音。

“宿聿。”

顾七喊了他的名字。

第114章 自问

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 宿聿一开始以为万恶渊里其他鬼喊的。

回过神时才意识到那是顾七的声音,两人隔着药房的窗户,顾七的目光停在他身上, 没有半点的迟疑与犹豫,目光如影随形的,到了这个时候, 若是不走进去就显得刻意了。

“你们说的?”宿聿问。

墨兽立刻反驳:“哪有说,除了我,谁敢这么喊你名啊!”

万恶渊里,知道宿聿真名的鬼很少,其他的鬼大多时候都随着齐六喊老大,仅有墨兽才会喊他本名。

那这人怎么知道他名字的?

宿聿掩去心中思绪,推开门时周围的鬼修看过来,纷纷给他禀告顾七的伤势。

伤势还没好全, 人为什么会突然醒过来也是超乎鬼修们的意料,只得趁此机会细细诊断,但人能醒就是一件好事,几个鬼医诊断下来,只能交代着人卧床休养,不得离床,安心静养为上。

说完这些, 小鬼们给顾七重新包扎过伤口,识相地从木屋里退出去。

“他一直盯着你看, 我就说这小子肯定从很久之前就图谋不轨了!”墨兽磨牙磨得咔嚓咔嚓,细数着那些年顾七多少次盯着宿聿的脸看, “他是不是早知道婚契,特意接近你的。”

宿聿本来已经把这件事置之脑后了, 被墨兽与不见神明反复提起,当即脸就冷了下来,还未等墨兽跟不见神明入屋,那扇门就被宿聿一推,一下关上,撞得不见神明往后跌倒摔落在地。

墨兽:“?”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不见神明捂着脸:“为什么就撞我一个。”

门一关上,屋内的声音就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走进来的人脸上没了那层时刻外显的障眼法,张扬明艳,拧眉时眼间的锐气却都立体了起来,与顾七记忆中那张面孔长得不太一样,却能在脸上一些细微的变化,看到相似得不能再相似的神情……一模一样。

思绪似乎在短暂间回到了数年之前,天虚剑门外山雪飘飘,学不会走路的稚童摔到在了地面上,游魂的身形让他总分不清人与魂的区别,以为轻轻一跃能飞到屋顶之上,却只会在踮起脚尖的时候摔到在地,最后被扶起来,由着他牵着自己的衣摆,一点点如三岁小儿那样蹒跚学步。

那是裴观一每日练完剑回去时,都需要教一遍的事。

直到有一日他能松开手,控制住自己与凡人不同的身躯,迈步走到门前来接他。

“师尊,小师弟唤何名?”

“叫宿玉,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宿家庄里偷吃凡人的食物,被一个老妇保护着,养了半年多……游魂本就天地诞生之物,为师觉得,宝玉虽好,过刚易折,命硬则摧。”白发苍苍的老者坐在屋内,苍老的手抚摸在孩童的额间,他看着游魂玩弄着摆在案桌上的笔墨,将丹青笔放至他的手间,悠悠说道:“岁聿云暮,一元复始,愿你摈弃凡尘,□□知礼……不若叫宿聿吧。”

……

光景反复,稚童的脸渐渐长大,最后与眼前的面孔叠在了一起。

不同的是,既往宿聿对他的眷恋,在此刻却有一点陌生……或者说看他的眼神里,带着陌生。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不同的记忆交织着,看到这些的时候,就会浮现起更多更明显的记忆,这些是在顾七既往百年人生从未有过的记忆,仿佛看着眼前这个人,就能看到他是如何健康快乐地长大,如何从那个只会牙牙学语叫师兄的孩童,长成背着行囊走在山野间,抬手可绘星辰的阵修……在狮麟骨碎裂,神魂撕裂的瞬间,这些属于他的记忆一点点钻入,最后变成现在的模样。

“你暂时成不了杀人凶手,却也洗不脱嫌疑。”宿聿觉得还是得把外面的情况告知对方,他将公堂上各方推水博弈的事简单地给对方说了说,只是提到天璇真人跟顾锋的时候,顾七的脸上却无异色,仿佛对此尚在意料之中,又好像不在乎这些。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宿聿直接地问出这个问题。

顾七微微张口,到最后却化成了另一句话:“没有。”

那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的脸看?

宿聿这句话没问出口。

房间安静下来,某些氛围就变得渐渐不一般,尤其是房间里若有若无山雪的气味,这股味道从他被人抱在怀里咬破后颈的时候就闻到了,至此之后像是环绕不散的气味,宿聿曾好几次贴近过顾七,甚至为确认过顾七的血统贴近过对方,却未曾一次在他身上闻过这样清晰的气味,似乎在对方妖化之后,山阶之巅落下来的山雪,每每忆起这个味道,都会将宿聿的情绪短暂地拉回残缺血腥的记忆背后,那座永远能走回去的天虚山。

一种让他会无意间走神的气味,很安心的味道……却也是触手不可及的。

宿聿有点走神,顾七没说话。

谁都没有先再次开口,似乎平静才是最好的过度。

顾七只是在看,看着那张脸,似乎要把没看够的,没看到的,全都看完。

已经快到喉间的话,快要说出口的话,就仿佛哽在那,真正需要去问的时候,顾七忽然发现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太多想说想问的事情,似乎泯灭在他不存在的岁月里,最后变成心空淤堵,困在那,变成混乱一片,不知从何问起。

轰地一下,门扉咔嚓被推开。

墨兽与不见神明同时摔进了屋子里,引来了宿聿跟顾七的关注。

“好巧,你们聊完了吗?”墨兽开口。

顾七的目光停在那扇门上,宿聿凉凉吐出二字:“偷听?”

“我没想到这门这么不耐靠!我就往它上面碰了一下。”不见神明狡辩,坚决不提它是好奇顾七进万恶渊要随多少嫁妆的事。

墨兽一边骂着这不见神明坏事,一边又害怕宿聿扭头就把债算它头上,正欲多说两句解释时,它看到坐在椅子上的少年站了起来,对着不发一言的男人,打破了两人间沉寂许久的安静,“你刚才有什么事要问吗?”

墨色的妖兽只有少年膝高,还有那稚童模样的不见神明,突然闯进来的,就像是两个迥然不同的生命,绕在宿聿的身边蹦蹦跳跳,一片死寂的画面里忽然出现了鲜活的气息,仿佛在一如既往的血腥里,出现了游蝶飞花,与门外苍郁的阴树融结在一起,不是孑然一身地站在血海里,仰头看他时的死寂默然。

顾七呼吸之间,到口的话忽然变成了另一句,他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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