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些年没少暗中帮他吧?”
“嗯,你就这么一个朋友,这么多年也就他还敢在我面前提起你。”
肖池寒吃的不多,却觉得饱腹感很强,胃里有些隐隐胀痛,他不敢再动筷,手肘撑在桌面上,那骨节分明的手正一个一个帮裴沐剥小龙虾。
朋友?裴沐对何兆廷这个名字的感情很复杂,肖池寒开口:
“你这几次出的事儿都后面都有何兆廷的影子,此后我不会再给他助力,其余的依你。”
他不会再擅自帮裴沐做决定,这十年扶助算是看在他和方谨从前的友情上,已经仁至义尽,至于其他的,那毕竟是方谨和何兆廷之间的事儿,他不想越过方谨。
“嗯,你别管了。”
“好。”
肖池寒将一摞小龙虾放在了裴沐面前,除了手套,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手不着痕迹地按在了腿上,熟悉的神经痛开始绵绵密密地缠绕在了他身上,胃里的胀痛慢慢演变成了刺痛,那股痛意甚至沿着脊背蔓延而上,像是藤蔓一样紧紧地缠绕在他身上。
他微微低下头,手死死压在腿上,尽量控制着呼吸不让裴沐看出端倪,甚至不敢蜷起身子。
裴沐低头清扫了那满满一盘子的小龙虾,正要开口说什么,就发现对面的人好像不太对:
“怎么了?”
“肖池寒?”
他顿时站起身子过去,一碰这人才发觉他的后背的衬衣已经湿了一片,手下的身子甚至有些细微的颤抖,压在腿上的手用力到青白,肖池寒下意识握住了他的手臂,却控制着没敢用力,额角的碎发被一股一股而出的冷汗打湿,脸上却白的吓人,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
“没事儿,老毛病,一会儿就好了,你先吃,一会儿送你回家。”
肖池寒尽量若无其事地出声,但是微颤的身子根本半点儿不由他控制,裴沐被他这状况吓坏了:
“到底哪里不舒服?说话。”
“胃里有点儿疼。”
“那你手按着腿做什么?是不是神经痛?”
他骤然想起了宋叶那天的话,说他有神经痛的毛病,听着他的意思,这种痛应该很剧烈,而且肖池寒好似还不吃止疼药,他手顿时在他身上的口袋翻找:
“药呢?带没带?”
他一边翻一边给宋叶打了电话,简单说了状况,却发现肖池寒根本没随身带药,宋叶立刻问了地址:
“我这边过去太远了,那边离别墅不远,你现在送他回来,我现在就过去,给他用热水袋热敷一下胃,车里就有,轻轻帮他揉揉,千万别让他大力按。”
裴沐动作麻利地叫了司机过来,让他拿着热水袋去灌了热水,他直接抱着人到了车上,一路高架开了回去,肖池寒在车上疼的身子控制不住地蜷缩,但是最疼的腿却死气沉沉地维持着最开始的姿势,身上的衬衣都湿了,鬓边冷汗直流,整个人好像更从水里捞上来的水鬼,脸色白的吓人。
肖池寒的手开始控制不住地抵在胃上,用力压上去,却被一个干燥温柔的手掌一把拉住,裴沐干脆解开了安全带凑过去,将人环到了自己怀里:
“别按,别按,我帮你揉揉,没事儿的,很快就到家了。”
这或许是方谨重生之后对肖池寒说话最轻柔耐心的时候,只可惜肖池寒疼的耳鸣阵阵,感受不到裴沐此刻的耐心,只是那只拉着他手腕的掌心的温度让他不忍再挣扎,湿冷的手失力一样地落在身边。
他闭上了眼睛,近乎贪恋地享受裴沐此刻怀里的温度,放任那撕裂一样的疼痛将他淹没。
“肖池寒,肖池寒?不就请我吃了顿饭吗?你别装死吓我啊,我告诉你,我这个身体自过杀,心脏不好,肖池寒?”
裴沐看着那滑落的手,整个人都不好了,无数看过的电视剧片段在这一刻冲进脑子里,每一个盒饭镜头之前都有这么一个手滑落的镜头,他的声音凄厉的把前面已经见过不少大场面的司机小王都吓着了,脚下的油门踩的飞起,黑色宾利在高架上疾驰。
他这声音尖利的都穿过了肖池寒耳边那轰隆隆的耳鸣,让人勉强睁开了眼睛,手握住了裴沐的手腕,却呼吸急促的说不出什么,裴沐立刻握住了那双冰冷汗津津的手。
宋叶已经提前到了别墅等在门口,就见黑色的宾利比往日都快地冲进了院子,率先下来的是裴沐,就见他立刻到了对面,将里面的人裹着毯子抱了出来,冲进屋内的时候,看到那熟悉的一切,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记忆比情绪还快地接受了这一切,他几乎是下意识就直接去了两人之前的卧室,宋叶跟着奔了进去,就在这要命的功夫他甚至还有时间闪过一个念头,他怎么觉得裴沐路这么熟呢。
床上的人狼狈不堪,宋叶进屋就立刻拉开了药柜,裴沐这才看到这多出来的一个柜子里面,满满的都是药品。
裴沐看着宋叶将一个针剂注射到了肖池寒的体内,下意识问道:
“这是什么药?”
“防止肌肉痉挛和止痛的,他此刻的胃受不了止痛药。”
止痛药大多对胃有刺激作用,现在迫不得已只能先用注射的药止痛,宋叶很快调配好了盐水,将输液架推过来,直接就给人输上了盐水。
这个时候人要是能睡过去好歹能少遭点儿罪,往常肖池寒发作的这么厉害的时候宋叶都会直接给他来一针镇定,这东西好歹是比安眠药好用多了,就在他此刻想给他追一支安定的时候,肖池寒睁眼微微拂开了他的手,声音带着喘息的沙哑:
“不用了。”
裴沐好不容易肯陪在他身边,他不想将时间都用去睡觉。
第37章 亡妻回来了
“有点儿晚了, 我让司机送你回去,还是你在这儿住一晚?”
肖池寒还是不太想勉强裴沐,有些精神说话, 就侧头看向了床边的人,裴沐这大半个晚上也被吓的不轻,看着眼前这人好像剩下半口气的样子也不太敢走, 抬手抹了一把脸:
“住这儿吧,我去隔壁,药效上来了吗?疼的还厉害吗?”
肖池寒微微点头:
“好点儿了。”
“那能睡着吗?”
床上的人迟疑了一下,难得耍了个心眼:
“你要是累了就先去睡吧。”
苍白的脸色显得肖池寒有些绵软无害,裴沐抬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床上的人:
“肖池寒,十年不见,你心眼多了不少啊。”
骤然被戳破的肖总面上有些尴尬, 索性低头装死,疼是真的疼,难受也是真的难受,但是想借故留人的心思也不是假的,他又怕惹恼裴沐又怕甩脸子人就真的走了,半天过后他嘟囔出声:
“没听过老奸巨猾这个成语啊?上学怎么那么不注意听讲呢。”
裴沐好悬没被气笑出来,不过目光落在这人身上, 又把那笑意给忍了回去,肖池寒确实和十年前的样子差了不少, 不说残疾,这23和33还是有挺大差别的, 褪去青涩,多了几分独属于男人的沉稳内敛, 只是嘴上不肯饶人:
“哦,也对,你看着是老了不少。”
听到这句话肖池寒刚刚好了点儿的胃好像又开始疼了,他抬手压住了上腹,想要扭过身子,引得一旁的输液管都是一阵摇晃,裴沐赶紧拉了他一下:
“你干嘛?”
“老了,不好看了呗,不碍你的眼。”
裴沐心底有些好笑,却还是不惯着他:
“哦,不让我看啊,那我走了。”
果然不到一秒钟,肖池寒就拉住了他的手,满眼的挫败和无奈,裴沐挑眉:
“导演怎么不去请你演欲擒故纵的戏呢?都不用化妆。”
肖池寒轻哼一声:
“我纵了,你被擒了吗?”
被裴沐这么插科打诨了一会儿,止疼药的药效才真的开始上来,腿上的神经痛被压下了一些,裴沐这看着肖池寒身上总算不那么紧绷才放下些心:
“你经常这样吗?”
这种时不时来一下是真的够受的,肖池寒微微摇头:
“没有,可能是前几天吃的太素了,今天的牛膝骨有些不适应。”
裴沐听着他这顾左右而言它的:
“牛膝骨吃了引起胃疼还能引起腿疼啊?牛听了都得感动的落泪,神经痛经常犯?”
“嗯,也不算经常,也不是每次都这么疼,这东西和抽奖似的。”
肖池寒虽然睡不着但是实在有些精力不济,身子陷在床上,方才汗湿的衣服还没换下来,只是他又舍不得裴沐出去叫护工。
“没什么办法缓解吗?”
“慢慢养可能会好吧。”
身后湿漉漉的实在不舒服,他动了动身子,裴沐这才反应过来他还穿着都是汗的衣服:
“身上的衣服不舒服吧?我帮你换一下。”
他转身准备从里面的衣帽间中取衣服,进去之后才发现除了肖池寒的还有一排非常眼熟的衣服,是他的,这主卧中的衣帽间还是和从前一样,一半放着肖池寒的衣服,一半放着他的,他没忍住抬手微微触碰了一下他的衣服。
在他的记忆中,这不过是前几天他才穿过的衣服,但是在这里,这些衣服已经放了十年之久了,他微微闭眼,深呼了一口气,找出了一件开衫的睡衣拿了出来。
肖池寒手上还输着液,不好脱衣服,他只能先帮他解开了扣子,将身上的衬衣都脱到手肘的地方,再帮他穿进了一只袖子的睡衣,肖池寒十分听话地任他摆弄,让抬胳膊就抬胳膊。
上次在卫生间中,水蒸气缭绕的,再加上这人摔了他也紧张,裴沐其实都没怎么顾得上看肖池寒。
如今在卧室里,这衣服一脱,裴沐倒是一点儿避嫌的心思都没有,眼睛就直直地落在了肖池寒的胸膛上,胸腹下面还能看到几个明显的疤痕,应该是十年前车祸手术的时候留下的,肖池寒身上比从前白了不少,应该是现在很少户外活动的关系。
温热的指尖直接戳到了肖池寒的胸膛上:
“还以为你现在得是白斩鸡了,这胸肌倒是没有缩水多少啊。”
和从前那种健康的肤色和肌肉虽然比不了,不过上身的肌肉线条倒是看着还不错,肖池寒微微低头就看到了那个戳在他身上的指尖:
“还能入你的眼吗?”
裴沐勾了一下唇角:
“勉勉强强吧。”
肖池寒笑了一下,苍白的脸上都似有了几分生机:
“晚上吃好了吗?我让人给你准备点儿夜宵?”
“饱了,我又不是饭桶。”
裴沐的话音刚落,身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他拿过来一眼屏幕上显示的是唐临谦,这才接起来:
“唐哥。”
“你是不是和肖总在一起?你们刚才被拍了。”
裴沐顿时坐直了两分:
“我们刚才吃了个饭,已经爆出去了吗?”
唐临谦揉了揉眉心:
“没有,是一波狗仔,先将照片拿到了我这儿,我已经买下来了,不过这种事儿瞒不住,你会被他们盯上,这几天你注意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