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的,不用太在意,我只是想起了,偶然问一句。”
虞书替他解围。
“要不要也去逛逛村子。”
戚矢臣岔开了这个话题,不希望虞书一直在这个话题上一直停留。
“好。”
虞书应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村子里走,戚矢臣走在虞书身前一步,他一边走一边把钱夹拿了出来。
虞书见他把那巴掌大的画纸, 放进了钱夹放相片的地方保存。
“你常常带很多现金出门吗?”
虞书想起他之前也是,背包里都是钱,他们队伍里的人,还因此讨论过。
戚矢臣回过头,停了一下,等虞书跟他齐平后,才慢慢悠悠的继续走。
“是, 因为我们去的地方大多是深山,还有人迹罕至的村庄, 那些地方大多数人都没有人手机,就算你卡里有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呢?”
“或许有的人会想着把身上值钱的物品给对方抵钱, 但是大山里的人,那些奢侈品你给了他们也认不出来的, 不如现金是最实用的。”
“但同时,你也要有能护住那些现金的能力,毕竟钱财迷人眼,你不要低估了人性。”
戚矢臣像一个家长一样,循循善诱的教导着虞书一个人在外时,需要用到的生存之道。
说着,戚矢臣又从运动裤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是巴掌大的盒子,他把盒子递给虞书,并示意他打开看。
虞书接过盒子,盒子被主人贴身带着,带着主人身上的温热,虞书把盒子打开了。
只见盒盖内上粘着十来粒黄豆大小的金子,盒子里放着一枚细小的纽扣,钮扣上有细细的链子,应该是可以挂在脖子上的,除此之外就是一个小拇指大小透明瓶子,里面装着不少药丸。
“这个是所有行李都不见,一个人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保命用的。”
戚矢臣站立停下,他站在虞书身前,他高大的身影挡在虞书跟前,给虞书遮挡了一方阳光,让他的视线不被太阳所扰。
戚矢臣伸手碰了碰虞书手心中的盒子,并一一给他讲解用途。
“金子是留着在野外碰见人时,用来换取食物用的,这枚纽扣是信号发射器,定位精准,只要按下它,就会有人收到求救信号,但是缺点是只能使用一次,使用后尽量待在原地不要走太远,等候救援,盒子里的药是遇见危险时,吃下用来吊命的。”
至从那一次莽撞过后,父亲就命人去制作了这东西,每一次只要他出远门,就会让他戴上,以免出了意外救援不及时。
戚矢臣没说,父亲还特意配备了救援用的直升机,以及专业的搜救队伍。
所以就算是哪天他掉进人迹罕至的深山幽谷,救援人员也能快速的乘着直升机过来救他。
戚征鸣作为父亲,对戚矢臣是真的爱护。
不会因为野外危险,就阻拦他去,只是默默的把后援工作做到极致,尽最大的可能保障儿子的安全。
解说完后,戚矢臣把那枚纽扣拿了起来,纽扣上的链子也是特制的,看着很细,但是就算你用利刃去切割,它也不会断的。
“低头。”
戚矢臣把链子解开,他把链子往虞书的脖颈上戴,未经允许的就做了这些。
一切都理所应当的好像不需要任何理由。
虞书听到他说低头后,便听话的低了头,但是发觉对方是想把这枚信号发射器戴在自己身上时,虞书后退了一步。
“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而且我也不会去危险的地方的。”
虞书有自知之明,他的生存能力在野外基本为零,他若是一个人落在野外,估计多半是沦为野兽的加餐,连一丁点的反抗能力也没有。
“他们身上都带得有,这是你的,我忘记给你了。”
戚矢臣换了一个让虞书心安理得接受的说法。
“不管以后你的目的地在何方,在找到属于自己的心安之处时,我希望它戴在你身上,你永远也用不上它。”
戚矢臣祝福着他。
虞书听见每个人都有,他也就不推辞了,于是乖乖的低着头,让戚矢臣给他戴上了。
戚矢臣的指腹还是那样粗糙。
虞书在他给自己戴项链时,又感受到了。
戚矢臣在戴好项链后,用手轻轻给虞书把发丝整理了,手心的发丝顺滑的像是丝绸,看得出来虞书很爱护他的头发。
“喜欢长发吗?”
戚矢臣触碰着他的头发,问他。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就算是师兄也没有,因为他们相见时,虞书便是长发了。
小孩子其实对于美和丑,一开始都是由大人灌输,又或者是受身边人的影响的。
只有在小孩子有自主意识的时候,才会有着属于自己的美丑定义。
这漂亮的一头长发,跟随了虞书十多年。
母亲在他留长发时,劝过很多次,让他去剪掉,但虞书都坚持了,而父亲也曾表达过不满。
人怎么可能会永远逆来顺受,永远的做一个听话的乖乖孩子,这一头长发就是虞书那么一丁点叛逆的证明。
他听从母亲的话,追随着父亲。
但他心里深处是不想成为父亲的。
他怕自己长大后,无论样貌或是脾性会越来越像父亲,最后成为父亲的翻版。
所以留下长发,提醒着自己。
“喜欢。”
虞书第一次同戚矢臣说了违心的话。
这满头长发,陪了虞书太久了,成为了虞书的生活习惯,但同时叛逆的因子也像种子在他心底深处种下。
所以这一趟旅行,就如同春风拂过。
让种子苏醒发芽了。
虞书在为人处事方面,到底是比不过戚矢臣,他的情绪根本掩藏不住,做不到不动声色。
“继续往前去看看。”
戚矢臣松开那一缕发丝。
虞书跟着他继续走,行走的时候,冰凉的链子戴在锁骨时,总会因为他的行走而变动。
有些不习惯。
异物感很强。
村子的规模并不大,约莫只有几十户人家,虞书走的时候,看见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肩上扛着锄头,脚下连鞋都没有穿。
“他不上学吗?”
虞书放低声音询问戚矢臣。
他如今就像一个好奇宝宝,看见了任何东西,他都要问一问,只要那东西是他疑惑又没有见过的。
戚矢臣常年在山野来回,对于这种情况也见过不少,不是所有人都生于优渥人家,有的人连温饱都是家里的巨大难题。
他不是圣人,这种情况看得多了,所以心也变得麻木,说难听点,他没有善心又无情。
对于在河边来给他磕头闹事要钱的老人,戚矢臣内心并无波动,他是商人,所以第一时间就以商人的角度看待事情。
老人家里的贫困又不是他造成的,他若是个个都心生怜悯,干脆把大佛请下来,他自己坐上去好了。
对于借给老人的钱,他从心知老人是还不上的,但他还是让对方写了借款条子,为的就是杜绝类似的事情发生。
戚矢臣思绪在内心转了又转,想好措辞后,把有可能是残酷的事实,跟虞书换了一种说法。
“可能是家里有事吧?”
戚矢臣说道。
虞书听了他的话后,信以为真,没有怀疑,因为他的认知里,男孩这个年纪是应该在课堂里学习的。
除非有天大的事情发生。
虞书调转了方向,打算跟得远一点,看看男孩他打算去哪里?怎么急得连鞋子都不穿呢?
可是看他行走,也不像有急事的样子。
戚矢臣见虞书打算跟上对方,嘴里劝说的话在口中滚了又滚,最终是没能说出口。
他的本意也只是想让虞书,多看看世界美好的一面,他希望虞书这一趟旅行是美好的,不留遗憾的。
虞书和戚矢臣远远的跟着那个男孩。
虞书见男孩光着脚走了很远,最后走到一片荒田停了下来。
男孩把锄头扔在一边,蹲下身子开始拔田里的野草。
虞书看到这一幕惊讶了,比看到那河边两个要钱的小孩子还惊讶。
有些小孩子因为家里没钱可能不会上幼稚园,但这么大的孩子不上学,在田里拔草?
幼稚园不属于义务范围内,那这么大的孩子呢?
为什么?
戚矢臣看着虞书被惊得哑口无言的样子,也不知该如何和他解释社会的残酷。
“你不惊讶吗?”
虞书偏头去看戚矢臣的神色,见他并不惊讶,反而很平静的样子。
虞书忽然想起来,那个老人对戚矢臣磕头要钱时,他也是这样的。
人是有很多面的,虞书印象最深的就是,戚矢臣拿着草蚂蚱跟他道歉的那一刻。
因为他那时候接受对方成为自己的朋友。
但此刻,虞书也想起来,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他们在河边做的事,以及面对老人磕头时的冷漠。
戚矢臣是温柔的,同时也是疯狂和冷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