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醇一脚踹飞地上的铁盒子,转身跑了出去。
鼻梁上的ok绷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露出了破皮的地方,汗水混着泪水淌过那里,咸湿,蜇得疼。
季醇栗色短发汗湿,浑身血液奔涌,脑子嗡嗡响。
现在去哪里凑这笔钱?
经过昏暗的楼道,看到上面贴的小广告时,他脚步忽然顿住。
他想到了卖肾。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快速凑到钱、甚至能提前支取钱的办法。
楼上砸碗摔桌的吵架声传来。
“要不是我拦着你,你是不是偷偷就把钱给他了?会还?什么时候还?”
“走着瞧吧,你儿子这辈子都不如我儿子有出息!”
几层楼的邻居都忍不住探出头看。
季醇埋头往前走,探出头的邻居朝争吵的三楼看看,又朝他的背影看看,纷纷摇头。
就在这时,毫无预兆的,一辆宾利缓缓开进了这城中村,朝破败的小楼驶来。
由于锃亮的车身与泥泞的周围格格不入,车前灯都豪华无比,顿时把看热闹的邻居们的注意转移了过去。
季醇抬头看了一眼,没多留意。
他急着去医院求情,看能不能先化疗后补缴,脚步一转要绕过去。
不知为什么,宾利却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吵架声忽然停止了。
徐红秀和温青山也走到走廊上,探出头来。
副驾驶座上下来一个人,穿着整齐的西装,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整个人的精英气质看起来祖上三代都不会出现在这种穷地方。
可他像是完全没闻到周围飘着的垃圾酸臭味一般,走过来,弯腰为季醇拉开车门:“季醇是吗?请上车。”
季醇一脸茫然。
他道:“你还记得三天前发生的事情吗?”
季醇:“?”
三天前的晚上,他在酒吧当侍应生,给其中一个包厢送酒的时候,一打开门,一个身材高大、容貌€€丽的男人浑身像是瞬间被抽走了骨头似的,突然迎面就栽倒在他怀里。
他差点以为对方要碰瓷,但却发现对方倒在他怀里,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男人什么来头,但必然非同寻常,整个酒吧的人都在倾刻间被清退,医疗团队火速过来将人送往了医院。
这三天季醇一直提心吊胆,怕对方是突发什么疾病,要找自己索赔。
虽然是对方栽他怀里的,和他没关系,但有钱人哪是他一个穷大学生能对付的?
一直没见对方找来,他以为已经没事了。
没想到还是来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下他季醇噶两个腰子可能都不够!他得长十个腰子!
要不转身就跑?
就在季醇脚尖不自然地后退,左右瞟,寻找逃跑路线的时候,对方再次开口:“放心吧,你母亲的药费已经补上了,明天她可以顺利进行化疗。”
“啊?”
这人话音一落,季醇手机突然“叮”地收到一条短信。
上面赫然显示所欠费用已经缴齐,并预存了一百万。
“……”
季醇愣了一下,他不是在做梦吧。
他两只手有些抖,握着手机,把短信翻来覆去地看。
这条短信的的确确是医院发过来的,往上面翻,还有过往的缴费记录。
“不相信的话可以打电话给你在医院认识的人。”
不用这人提醒,季醇的号码已经拨了出去。
很快季醇得到了护士的回复,费的确已经交上了,正在安排明天的化疗。
妈妈的治疗可以继续了。
大悲又大喜,季醇简直快哭出来。
他放下手机,既喜悦又茫然,抬起头来,用手抹了把脏兮兮的脸:“为什么?”
“我们要和你做一个交易。”周助理微笑道。
“交易?”
“我们会承担你母亲今后所有的医药费,并开给你五千万。当然,除此之外,你想揍一顿季青山出气也没问题,我们会安排。”
季醇嘴巴瞬间张大,五千万?
五千万什么概念他完全不知道,他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
这是买命钱吧,是让他去杀人还是放火€€€€
“需要你和车里的人结个婚。”
季醇:……
?
周助理看着季醇下眼睫上还挂着半颗泪水,随着他的动作,头顶的几根呆毛也跟着翘起来。心中啧啧。
还傻乎乎地张着嘴,跟个肉骨头到了嘴边不知道啃的小狗似的呢。
少年,等你知道车子里的就是你笔记本上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希望你不要激动到跳起来撞到脑袋。
“再详细一点来说,就是走法律途径签订协议,走进民政局,领取结婚证书,成为正式合法婚姻关系。”周助理道:“并从今晚开始同居。”
季醇颤巍巍:“今晚,同居?”
“对,就今晚,证书明天才能领,但希望你今晚先住过去。”
这也太急了吧?!一胎生八个都没这么急!
“待会儿收拾好东西就搬去翡翠湾。”
这下轮到楼上看热闹的人惊掉下巴:啊?
翡翠湾可是几个亿的豪宅地区!
第02章
车子缓缓往前开。
宾利车内光线很昏暗,显然车窗有特殊涂层,外面的阳光几乎全被反射,只有一小束投射进来。
男人双腿交叠,坐在阴影里。
季醇睁大眼睛,试图看清楚他的脸。
对方低头看一份文件。
一双眼睛如墨玉漆黑,黑浓浓的,光线像是全被吸收了。
他的肤色异常的白,眼睑下方的些许疲惫像是镀了层青黛色,使他英俊€€丽的容貌增添几分煞气郁色。
是一个极好看的人。
穿了一件白色衬衣,干净整洁,非常矜贵,一条褶皱都没有。
虽然是黑色短发,但给人的感觉却仿佛留着长发的古人,透着一股冰凉凉的气质。
季醇抱着自己的破手机,简直想哀叹,真是同人不同命,有的人含着金汤匙出生不说,连身材和脸也这么优越,真是老天爷追着赏饭吃,不想吃还一口又一口硬塞。
怎么就不能塞自己一口!
看完脸,季醇又去看男人的耳垂和脖颈,试图找出一些小痣之类的固定特征。
倒不是季醇要这么仔仔细细地瞧,而是……
那天倒在自己怀里的男人戴了墨镜,而眼前这位坐在这里没戴。
摘了个墨镜,多了双眼睛,他就认不出来了。
是的,他患有严重的脸盲症。
连季青山这个便宜爹都不知道。
他的脸盲症倒不是看不清别人的脸,看倒是看得很清楚,他视力很好,但视线一旦从对方脸上移开,他脑子里就构建和回忆不起来对方的五官。
认识足够久的人他能够认出来。
但刚认识的,那他真是像看几颗相同的大白菜一样,转头就忘。
不过平时对他的生活也没太大影响,因为他会根据一些特征来认人。
比如他的便宜弟弟今天出门穿了什么衣服,戴了什么帽子,是什么发型,记住这一点就不会在游乐场认错人€€€€除非出现了穿着一样衣服、个头胖瘦差不多的小孩。
他记季青山也是靠季青山眉心那道川字纹。
可眼下这人是自己的金主,怎么着也要记熟了。
免得惹金主爸爸不高兴,随手一个撤资。
“看够了吗?”男人不悦地抬起头来,声音阴森。
“哦哦。”季醇吓一跳,忙道:“够了。”
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