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也是看了调查结果才相信他。
顾流初不带任何情绪地扯了扯嘴角。
……
待人出去,顾流初按了按钮,关上玻璃门,向后靠坐在椅背上,半天都没有动弹。
外面已经一点余晖也没有了,窗帘拉上,在黑暗中他脸上的冷漠外壳可以短暂地卸下来。
卸下来他脸上什么神色也没有,是一副有些寂寥,有些空洞的表情。
他下意识地摩挲了下被季醇慌里慌张抱起来往外冲时扭到的手背。
虽然一开始只觉得这小子满脑子的下流思想,写变态日记,还爱看黄文,两只眼睛一盯着他的脸看就黏上了,完全拽不下来,但这些天相处下来,这少年的关心、紧张和保护却完全不似作伪。
他居然在意他会被老爷子的恶语伤到,不惜冒着得罪老爷子的风险帮他把人赶出去,也因在意他是否心脏病突发,而不管不顾地冲上十三楼。
说出来可能像个笑话,顾流初的人生里几乎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偏袒与紧张。
出生便是极为相似、几乎一模一样的双胞胎。
五岁时他穿着白色的病号服,站在门口,男人和女人背对着他。
“小初有心脏病,以后家业只能全都交给逸止了。”
九岁时他在课业里表现得更优异。
“可那也没什么用,能长大就不错了。”
两兄弟一个出色,一个平凡,一个强,一个弱。或许人类的天性便是偏向弱的那一边、更健康的那一边。
“你根本不懂亲情,你只想表现你自己。”
“你这么争强好胜,有考虑过你哥的感受吗?”
“如果不是你非要赢,你哥根本不会一气之下去国外。”
“我没有……质问你的意思,我就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只有你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为什么。
顾流初失眠的每一个晚上,都讥讽地想,这个问题该去问死神。
第14章
季醇把汤炖好进去医院,回来的时候打开门,看到玄关处的鞋子,知道顾流初已经在家了。
他顿时打起精神,拿出十二分饱满的状态来应对金主爸爸。
打了三年的工他领悟的最大真谛就是不要把任何情绪带到工作上来,超级加倍并元气满满地完成任务,才有奖金拿!
季醇在客厅找了一圈,没找到人,朝书房走去。
一推开书房的门,见桌后一道身影,他吓了一跳,什么人会坐在书房里居然完全不开灯啊?!
他下意识按了门口的开关。
灯光豁然亮起,有些刺眼,季醇想到了什么,又赶紧将旋钮调了调,把光线调到最暗。
他观察过,顾流初好像眼睛不太好,光线太明亮的地方都会带上墨镜。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顾流初眯起双眼。
季醇见他手中拿着一张纸,上面写满了字,坐在那里眼神古怪地看着自己。
光线昏暗,顾大少爷皮肤白,绕着一圈灯光,整个人都幽幽的,像只英俊的鬼。
“怎,怎么了?”虽然都不知道什么情况,但作为一个软饭攻,季醇莫名地就有点心虚。
可恶,自己又不是欠他的,怎么看见他就有种小狗看见老虎的感觉。
自己可是个大猛1,经过周凌认证的。
季醇硬起腰杆,理直气壮道:“掉在地上的菜我处理掉了,用来炖汤的鸡是重新买的。”
“我说什么了吗?”顾流初收起手中的东西,放回文件夹里,然后锁回了保险箱里。
他关保险箱是当着季醇的面。
季醇总觉得他的动作别有用意,但一时半会儿又猜不透他的心思。
算了,时常觉得顾流初脑子弯弯绕绕,而他脑子一泻千里,他还是别想了。
季醇道:“肚子饿了吗,过来吃晚饭吧。”
吃晚饭的过程很安静。
季醇觉得顾流初心情好像不太好,一双漆黑的眼睛始终沉沉的。
难道是自己下午在他公司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丢了他的脸?
不知道到底和自己有没有关系。
反正季醇是不敢吱声。
饭吃完了,季醇把碗筷拿到洗碗机去,顾流初侧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突然开口:“你知不知道一个叫顾逸止的人?”
“什么纸?”季醇压根儿没听清,从厨房探出头。
“没什么。”顾流初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儿,突然曲起修长手指,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你晚上可以吃一个冰淇淋。”
说完转身去了书房。
虽然顾大少爷仍是面无表情,但季醇觉得他身上的幽沉沉的感觉好像一瞬间消退了几分。
等一下,冰激凌!
虽然他现在有钱了,这种冰淇淋可以买一万个,但这可是金主爸爸亲自购买的冰淇淋,沾满了有钱人的气息,充满了神圣的气质!
季醇火速洗完手,以八百米冲刺的速度洗完澡,然后来到冰箱面前。
他蹲下去,虔诚地打开冰箱,用颤抖的手,挑出自己最喜欢的柑橘口味。
他剥开外面的包装,拿着蛋筒,快乐地走到阳台上去,边欣赏外面的夜景边吃。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但感觉金主爸爸对他的态度好像稍微好了一点,季醇略微放肆了一些,开始在这个跃层公寓里到处游荡。
顾流初正在洗澡,淋浴室传来声音。
季醇吃着冰淇淋走进去,随意地扫了一眼顾大少爷放在床边的睡衣。
又是白色。
每天晚上的睡衣全都是同一款式的白色,即便马上要穿,也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床角,还和一丝不苟的床单平行。
季醇真的怀疑顾大少爷在某些方面的强迫症已经严重到了一种地步。
到底什么原因造成的?该不会幼年有什么心理阴影吧。
到底是不是男人!像他这样随意一点不爽吗?
不知道偏离一个角度,待会儿金主爸爸出来会不会发现。
季醇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头,将叠得整整齐齐的睡衣拨了拨。
然而就在这时,他左手的冰淇淋突然融化。
季醇睁大眼睛,心头狂跳,火速用右手去接,然而却没接住。
“啪嗒€€€€”他扑在床上,左手的冰淇淋整个按在了睡衣上。
季醇:“……”
幸好他已经吃掉了十分之九,剩下的只是一个蛋壳尖尖,面积没有那么大,只有两个拇指大小。
这等顾流初出来了,会直接拎着他后脖颈把他扔出去吧!
季醇打了个寒噤,飞快而轻手轻脚地把脏掉的睡衣拿了起来,抱在怀里,然后脱掉拖鞋,赤着脚尽量无声地走进顾流初的衣帽间,想要再找到一套一模一样的睡衣放在那里。
可很快他就抓狂了。
顾流初一模一样的白色睡衣的确是有很多套,但是都编了码,从一到十八,每一件一个扁扁的盒子,全都整整齐齐地放在下台。
而今天的睡衣恰好是十八号,衣领上还用蔚蓝色的丝线绣着十八,显然有钱人的睡衣都是专门量身定做的。
季醇:“……”有病吧这是!
这是正常人吗?精神肯定有问题。
这要是换了一套,他肯定会发现。
好在金主爸爸洗澡时间一向很长。
季醇火急火燎地抱着睡衣冲进自己的浴室,试图掩埋犯罪证据,用沐浴露把胸口那一块儿的冰激凌洗掉,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洗衣服他也相当熟练,这个过程他只花了一分钟。
洗完他又抓起吹风机,对着那里一阵猛吹。
吹干之后倒是完全没有冰激凌味儿了,毕竟他机智地用沐浴露来洗。
他这边浴室的沐浴露和顾流初身上的沐浴露一个味,到时候顾流初就算闻着栀子味儿浓了点儿,也只会以为是他自个儿身上的味道。
唯一的问题是,冰淇淋留下了一块指甲大小的印子,在白色的睡衣上显得黑黑的。
眼见那边浴室的水声渐小,季醇抱头。
就在这时,他急中生智地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书包里有一罐痱子粉,是傍晚的时候买了打算明天带去给他妈妈的,夏秋长时间卧床他妈身上会有点难受。
季醇手脚麻利地从文具袋里掏出一瓶胶水,倒了一点点在那块黑印上,然后把痱子粉往上面一糊。
那一块儿瞬间变成白的了。
远处看完全看不出来,就是一件纯白的睡衣,凑近了看便能看见全是粉。
只能这样了,幸好金主爸爸眼神不太好,而且主卧一向不开灯。
水声完全停止,季醇在顾流初出来之前,一个冲刺回去把睡衣原样叠好放在了床边。
危急之中还记得让睡衣边缘和床平行。
干完他就做贼心虚地先掀开被子,一骨碌爬上床躺下去,脑袋往枕头上一砸,装作已经睡着了。
浴室里的人走出来,穿上睡衣,把浴巾丢进脏衣篓,季醇心脏扑通扑通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