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
他是脸盲,又不是金鱼脑。
上次过年回家,他去乔俞家吃饭,乔俞他妈不是还做了一堆牛肉丸晾晒在外面吗。
到底要记性差成什么样才能不记得。
乔俞又道:“我上次回家,我妈还提起你呢,说你好久没去我家玩了。”
这个倒是。季醇随口道:“我妈上回也问起你和佳佳了。”
乔俞微笑:“今年你春节去我家过怎么样?如果阿姨状态好,我们把阿姨也接过来。”
“距离春节还有好久呢,”季醇有点茫然,怎么突然提起过年的事情了,他想也不想拒绝:“而且冬天太冷了,空气质量不行,我妈不能出院。”
乔俞:“……”
乔俞笑容不减:“这两年我妈经常提起一些以前的事,你记得吗,高一的时候咱俩逃课骑自行车出去玩,撞到树上摔成一团,我腿上还留了一块疤,你背我回来的。”
“哦哦。”季醇忍不住也笑,一边涮牛肚,一边道:“你不会现在才想谢谢我吧,你那会儿还怪我在自行车后座乱晃,导致你骑车不稳。”
“就是觉得以前高中咱俩关系可真好,我摔了你还急得哇哇大哭,担心我会不会死掉,”乔俞蘸着辣椒,看着季醇,感叹道,“要是能回到高中就好了。”
季醇提着筷子,愣住。
这是在干什么?
故意在金主爸爸面前说他的糗事?
蔫坏啊乔俞这小子。
老实说季醇对少年时期的眷恋并没有乔俞那么深。
因为在乔俞那边留下的可能都是美好的记忆,但他高中的快乐部分已经被后来他妈妈生病所带来的焦灼与恐慌给覆盖了。
那个时候季醇一门心思想的只有早点成年,就可以多打几份工。
不过他也不会扫乔俞的兴。
他刚要说什么。
旁边忽然“啪”地一下,顾流初将筷子重重放到桌上。
季醇坐在他身边,吓了一跳,手里筷子夹着的牛肚都掉在了桌上。
顾流初臭着脸站起来,即便火锅店暖光灯落在他脸上,他一张俊脸看起来也仍是冰凉凉的,而且表情看起来比刚进来时更不痛快了。
他看了季醇一眼,解开一次性围裙要走。
季醇:“不吃了?”
顾流初冷笑一下:“吃饱了。”
季醇看了一眼他的碗:“还没动过呢,哦,你在别处吃过了来的?”
顾流初:“……”
顾流初气得转身就走。
季醇:“……”
这到底怎么了一天天的。情绪比来了大姨夫还不稳定。
目送顾流初走后,乔俞笑容更灿烂了一点:“别管他了,莫名其妙的,什么少爷脾气啊,本来今天就是咱们三个人聚餐对吧。”
季醇闷着头打算继续吃,但心底又有点儿在意。
席间自己干了什么吗?
也没干什么啊。
难道是油溅到了金主爸爸身上,他洁癖发作于是提前离开?
但总感觉好像和自己有关。
而且虽然顾流初说他是路过,但季醇怀疑他是专程来找自己的。
不然打电话干什么?
难道有什么事?
他忍不住也匆匆解开围裙,抓起书包,对乔俞和乔佳佳说:“抱歉啊,这顿算欠你们的,点菜的时候账我已经结了,你们慢慢吃,我下次再请你们一次!”
说完他便追了出去。
乔俞:“……”
乔俞扭头,还没等他挽留,季醇的身影已经飞快地消失在了火锅店门口。
黑色车子就停在街对面,出乎意料的是季醇背着书包跑过去的时候,车子还没有开走。
他打开车门,爬上车后座,顾流初坐在阴影里,冷冷地看他一眼。
季醇:“……”
车子缓缓往前启动,顾流初忽然拿出一条干净毛巾,对他道:“把头伸过来。”
不知道哪里又惹怒了金主爸爸,季醇此刻乖得像只鹌鹑,侧着把脑袋递过去:“喏。”
顾流初蹙眉,拿着毛巾对他的栗色碎发一阵擦,像是要把什么脏东西擦掉。
擦完后,收起毛巾,季醇以为这就完了,收回了脑袋坐直身体,顾流初又伸手过来,在他脑袋上胡乱揉了一把。
季醇:“……”
好家伙,拿他的头擦手?
也太睚眦必报了吧!
在季醇脑袋上覆盖掉了别人揉过的印记,顾流初心中稍微舒坦了点儿。
“不吃了?怎么追过来了?”顾流初斜€€了季醇一眼,讥嘲:“不怕你的发小不开心?”
“那肯定以你的事情为重!”季醇拉拉顾流初的袖子,讨好的话张口就来:“别生气了金主爸爸,我错了。”
顾流初气顺了点儿,问:“错哪儿了?”
明明喜欢他也不主动向朋友介绍他,还得他追过去。
明明喜欢他却不和那小子保持距离,还当着他的面商量去那小子家过年,把他当成什么了。
明明喜欢他……
有某些瞬间,顾流初垂在身侧的拳头悄悄攥紧……他简直怀疑这一点!为什么明明他是被追的一方,他却这么被动,心情异常烦躁,嘴巴里像吃了黄连一样。
季醇完全不知道他错哪儿了,但道歉肯定是没错的,他问:“对了,你路过这里是不是其实找我有事?”
“怎么不继续说!”顾流初瞪他,非常执着地把话题拉回去:“你就这么把你发小晾那里了?”
季醇愣了一下,道:“没关系,我下次再请他吃饭就好了,我们好朋友很多年了,他不会计较的。下次你不在的时候我们再吃。”
顾流初:“…………”
顾流初差点没气撅过去,他甩开季醇的手,重重靠向椅背,闭上眼睛,按着自己的心脏位置,深吸口气,竭力平息怒火。
又生气了?
季醇仔细琢磨自己刚才又说错了什么。
实在想不通,他便道:“不过你最重要,你找我是不是想吃饭?我先和你吃。”
人的心里都有一杆秤,可能并未衡量过,但感受摆在那里。乔俞是他过去最好的朋友,可顾流初好像又是更重要一些的存在。
比乔俞更要好的朋友?
不,妄想和金主爸爸做朋友,自己可真是痴心妄想。
那是知己?家人?室友?都不是。
喜欢?那也不可能,自己妥妥是个直男!性取向这种事情不是天生的嘛!
季醇也想不明白,不过已然在心里给顾流初单独分了一个无法定义的区。
他决定暂且叫做最帅的闪闪发光的有钱的好兄弟区。
听到这话,顾大少爷脸色稍微好看了点。他从阴影里微微支起身子,狐疑地看着季醇,问:“真的?”
季醇忙不迭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这算暗示性表白了吧?
顾大少爷的俊脸由阴转晴,由青转绯。
虽然在某些方面令人很不满,但发现自己有一点儿不高兴,便迅速追上来拉着自己的手蹭着自己的腿解释。
说什么“你最重要”……可真是……
顾大少爷侧头看向窗外,有些难捱似的面上微热。
首先,自己完全没有动心,非常的冷酷无情。
退一万步讲,自己就算有那么几微毫的动心,完全都怪少年各种痴缠、变态、追逐、欲擒故纵、热情的手段。
吃火锅时的不愉快彻底烟消云散。
顾流初突然瞪了从后视镜往后看的周凌一眼,让驾驶座和后座中间的隔板降了下来,而后道:“你坐正。”
季醇:?
还没等季醇反应过来,顾大少爷抱臂,非常随意地往右一靠,脑袋落到了他肩膀上。
季醇:“……”
既然这么乖,还是给点回应吧。真是拿少年没有办法。
顾大少爷勉为其难地想。
隔板降下来后,后座完全是一片密闭昏暗的空间。
季醇感觉顾流初漆黑的头发轻扫在自己脖颈上,脸颊贴着自己脖子的皮肤,温热的呼吸仿佛落在了自己脖颈上。
自己刚从外面奔跑过来,那一块儿露在外面的肌肤还是凉的,被轻柔的暖气一吹拂,简直冰火两重天,立刻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不止如此,顾流初还状似漫不经心地握住了他的一只手。
“……”季醇瞪大眼睛,脑子飞速运转。
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