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变之快,令颜月歌始料未及。
他手上的法宝甚至已经被他强行用了起来,犀利几道攻击都没能跑空的砸在了数个厉鬼身上,那叫一个血肉横飞。
可即便如此,那些遭受了攻击的厉鬼也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反而去追他们被炸飞的胳膊腿儿和脑袋了。
鬼潮来得快退得也快,不等颜月歌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个事儿,他身边就只剩稀稀拉拉几个固定游荡在这片儿的厉鬼了。
甚至就连方才那沉重得好像要把他们压垮的重力,都不知在何时消减了许多,瞬间好似让他从身到心都放松了下来。
这、这是合理的吗?
前时被吓得飞快的心率与僵硬发颤的手尚还未见有所恢复,这场面就又让颜月歌脑瓜子嗡嗡的。
淮序却是在他发愣的间隙收回了离火,离火还有些不满,消失之前挣扎着扭了扭那截红绡身子。
厉鬼能够成为厉鬼,少不得贪嗔痴怨,对于离火而言,那些可都是极其美味的东西,远比一只学舌鸟短暂几天的记忆好吃多了。
但淮序丝毫没去理会离火的不满,他只是静静揽着惊魂未定的颜月歌,眸底浅浅掠过了一丝亮意。
转瞬,颜月歌倒是突然想起他来,赶忙抬头看来,“淮、淮序你怎么样?有被吓到吗?”
淮序闻言垂眸,眸中已是不见丝毫的亮意,只淡淡道:“我闭眼了。”
除了眼睛直观看到之外,颜月歌早已将淮序护的周全,在颜月歌出事之前根本不会出什么事,所以为了省得麻烦,淮序采用了前时颜月歌对他的提议。
至少说法上是。
颜月歌心头顿时轻松几分,尽管现在身边也不是没有厉鬼的存在,他也仍不敢正视厉鬼,但是比起万鬼奔涌的凶悍场面来说,实在是好了太多。
那种场面,就算是不怕鬼的见了都得抖三抖。
淮序没看到真是太好了。
念及此,他勉强扯出几分笑意,直言道:“那就好那就好,我们的运气还不错,红雀燕对鬼怪也有效。”
说的是那个在长乐水境时只要拿出来就让众多妖兽尽数将他们无视了的攻击法宝。
红雀燕对一般的妖兽特别有用,对发狂濒死的似牛妖兽直到特别靠近也能在紧要关头起效。
而这鬼潮的危险程度远超那似牛的妖兽,那么根据危险程度与作用时间的关系去推断,这次的鬼潮已经距离他们足够近,而且他怕得不行还可劲给红雀燕注入灵力了呢。
因为这一次红雀燕的状态不同,所以在他才刚放出一道攻击的时候就飞快拦下了鬼潮,是不是也合情合理。
反正颜月歌是觉得很是合理。
要不说颜月歌在关于自身能力的这一块儿格外迟钝呢,本来就是极度不合理的逆天存在,他又受书中世界观影响太深,根本不会想到自己居然还能有这样的金手指。
再恰又每每他的能力发动,又都能从边边角角让他找到合理的解释,甚至是站在颜月歌的角度很难不这样认为的程度,这换谁都不见得能发现啊。
但,红雀燕在长乐水境中对一般妖兽很有效果,是因为长乐水境中尽是水属性的妖兽,红雀燕是火属性的法宝,带着那份天然的克制性才能达到。
而且,当初那似牛的妖兽特别靠近又在瞬间避开他们,可不是因为红雀燕,是因为淮序啊。
从开始时颜月歌对红雀燕就有些太过高看了,以至于这会儿不是红雀燕也不是淮序之时,他也丝毫没有往自己身上想过。
是的,这一次仅仅是因为颜月歌自己。
在他能够无视结界无视禁制之外,他就连鬼物们目标明确的杀意都能无视,从而让他们在理智全无只剩杀戮本能的鬼物眼中隐形。
这前者后者完全就不像是能够挂钩的样子,但谁又能说这两件事不是同种类型呢?
无视结界,所以能够悄无声息经过任何一道结界,所以在结界“眼”中,他其实就是隐形的、透明的、不存在的。
同理,因为他可以是隐形的、透明的、不存在的,所以禁制也好,鬼物也罢,识别不到可不就拿他没办法了。
颜月歌自己尚不知情,淮序却已是在这多次的见识之后,反而先他一步的摸清了他那份能力的许多特质。
但淮序丝毫没有打算帮助颜月歌捅破这层、唔,或许不能说是窗户纸,得说是至少半米厚的铸钢误解。
这不就算不知道也一点儿没妨碍颜月歌用得香,况且他家里都不知道出于什么顾虑没告诉他这茬事,淮序才懒得揽这种活。
所以在颜月歌高高兴兴说出好运与红雀燕时,淮序只是点下了头。
颜月歌唇边的笑意登时凝实几分,似是更加轻松了些。
不过,虽然眼下没有了要瞬间将他们撕碎的鬼潮危机,但是空气中弥漫的浓郁血腥气与腐烂臭味一下子就明显了起来,差点没直接把他熏得晕过去。
这不两句话过去,竟是隐隐让他头痛起来。
颜月歌对此当然也是有过预想,早给他们身周用上了过滤空气的符纸,不过显然,根本过滤不掉这些气味。
他现在完全做不到长时间的屏息,甚至连长时间不完全的屏息都做不到,呼吸这块儿不能不管。
既然不需要他们拼死拼活动用灵力去对无视了他们的鬼怪进行攻击与防御,这部分节省下来的灵力与空闲足够他再去维持另一件法宝。
颜月歌摸出了一双耳饰,不是那种需要耳洞的耳坠,它有着大大的弯钩可以让他们挂在耳朵上。
他先是看向了被他扛在肩上的淮序,想了想直接道:“淮序,能低一下吗?”
淮序尚未移走视线,闻言毫无二话,直接弯腰垂下了头。
尽管雪色的长发已是将耳侧附近的部分梳到了脑后,但为了更显美观,颜月歌到底是稍微留下了一点,这部分动作间便是直接垂下,轻轻蹭到了颜月歌眼前。
淮序清楚知道他是想要做些什么,环在他颈间的手紧跟着抬起,轻轻抚至耳畔,以锋利指尖划过垂落的发,将其尽数别在了耳后。
于是,那与尾色相同的鳍状耳彻底显露的一瞬,淮序低垂而来的绝美侧眼也是一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颜月歌不合时宜怔愣住,不由在那双斜睨向他看来的赤色眼眸间屏住了呼吸。
他感觉自己的眼睛都看直了。
但或许过去了许久,也或许只过去了一瞬,不远处“当”的一声响惊回了颜月歌的神,飞快瞥过去只见是大抵是一个到处乱走的厉鬼撞在了挂在一扇门外的铁锅上。
倒是并非什么大事。
颜月歌又是飞快将视线转回来,也顾不得空气污浊,狠狠吸了一口平复心情,熏得他眼睛都一下子闭了起来。
这脑子里哪还能再去想些有的没的,缓了缓急忙睁开眼,费力腾出一只手来,赶忙就将耳饰小心挂到了淮序的耳上。
他小心避免了触碰到淮序的脸与耳,几乎是盯着那同样美得惊艳的耳目不斜视,赶忙挂完就收手离开,格外快速也随意的将另一只挂在了自己的耳朵上。
余光里,淮序直起了身子,那双€€丽到极点的脸倏地离开了他的视线范围,竟还让他莫名有些失落。
可在失落更加具现化之前,他已是朝着耳饰注入了灵力启动,污浊不堪的腥臭气味登时消失,清新的空气紧随而来。
颜月歌心底的失落消失了,甚至一下子就被难以言喻的轻松与舒畅挤满,整个人都精神了。
耳饰的效果简直不要太好。
他又狠狠吸了两口,这才想起什么赶忙抬头看向淮序,急道:“有作用吗?不难闻了吧。”
淮序直起身后又重新将手揽了回来,别到而后的发就仍别再耳后,闻言垂眸向他看来,微一颔首道:“不难闻了。”
与颜月歌在一起时,没有什么意外的状况淮序是不会出手的,不管是为了颜月歌还是为了他自己。
潜和城空气的腥臭与粘腻,淮序从始至终都在与颜月歌一同感受着,也确实觉得很是难闻。
所以现在,淮序也是真的在法宝作用下变得清新的空气中,发出这声认可的。
颜月歌当即弯了弯唇角,“那就好,我们走。”
在淮序又一次颔首中,颜月歌抬手看向了腕上的聚星镯。
因为鬼域实力强悍的厉鬼实在太多,完全没法跟修士区分,所以这会儿聚星镯也只能是个指路法宝了,顺着其指示的方向,颜月歌便就直接朝着绝日宗的方向飞了过去。
他们这能够花点时间去想着改善一下艰苦的条件绝非过于的悠哉,实在是他们进来的位置比之在那处城门进来的修士在起点上有着绝对的优势。
潜和城变成鬼域之前,可是这极北之地广阔范围内有名的繁华城市,占地广人口多又有绝日宗坐镇,属实是安全又富饶。
貌似因为如此,最初那小小的潜和城早就不够用,在原本的城门之外划进来了更为广阔的地域再落了道城门,便就是外面各个势力扎堆搭帐篷的那里。
嗯,没错,他们这一进来就能看到近在咫尺的内城城墙,而从外头城门处那官方通道进入的,速度再快又能走出多远呢?
这不他这边刚刚鬼潮汹涌那么大动静没引来一人,而那边修士一进来必定会遭遇无数厉鬼,怎么说都已经在杀杀杀了,动静绝对比他大,不也没让他听到丝毫。
之前他翻看情报说潜和城原本就有厉鬼数十余万,后来被前来的修士杀掉一些又被那些修士化鬼补上,总数基本上没多少变化。
反正不管他这边刚刚涌上来几万,别处也都不会因此缺了。
这种情况之下,可不颜月歌能留出一份“闲心”解决一下慢性或者也能是急性的毒气。
倒也不是说绝日宗旧址是在内城里头,但确实是占了内城一个边,然后延展出去靠上了西边的山脉。
那里原还是处丰沛的灵脉,就是在灭门时一并被断了,现在成了鬼窝,数那里的鬼最多最凶最厉害。
神器倒是并不在那里,所以颜月歌也没从那边进入,反而是找了这距离内城门最近的地方。
城门到底有着城门的作用,他打算一比一复刻原文中周城的做法,从鬼怪相比不多的城门上一路绕到西边的绝日宗去。
就是没想到,他这才刚爬上城门从剑上跳下来,将淮序从肩头放下,牵着淮序的手战战兢兢走出一截,就惊叫一声扑到了淮序的尾巴上。
而他们的身前,一个只剩蛆虫蠕动的脑袋与光秃秃一截脊椎的厉鬼正带着自脊椎滴落的点点血痕朝着他们飘、不,只是路过。
淮序本是将视线落在了远处的天际出神,被颜月歌抱住的一瞬下意识回头,便就看到了那厉鬼被蛆虫啃食到可怖的五官,尤其那双布满蛆虫的眼。
原来如此。
淮序静静等了一时才开口道:“他走了。”
颜月歌将他抱得太紧,就像是下意识的逃避与恐慌,闻言又是猛地一惊,显然意识到了什么,当场急得体温飞快上升,赶忙摇头道:“不是,我、我才没有在躲他。”
淮序并未出声,仍任由颜月歌心口不一的就这样抱着他。
还是颜月歌突然泄气般承认道:“好吧我怕。”
第51章
鬼风哭嚎。
本就阴寒的极北之地,更是在深冬的至阴鬼城中直观体现着冻破骨头的寒与冷。
咔、咔咔咔。
令人牙酸的破碎声自远处传来,颜月歌却是在这份寒冷中愈发生热,简直都快要冒出汗来。
无他,谁让他将那阵子恐惧与急切度过之后,终于冷静下来重新认识了一下眼前的局面。
他确实是一个惊吓转身抱住了淮序的尾巴没错,可是,那轻飘飘落在他背后的柔软触感又是什么?
是淮序的尾鳍啊!
他偷偷睁眼顺着缝隙瞥出去看了,百分百确定是浮空的淮序将尾尖稍稍转向,将那硕大也犹如轻纱般柔软的尾鳍落在了他的身上。
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