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认可了他的说法,他二哥并没有对此提出异议,反而道:“听玉英说,你打算接手神器的转化?”
涉及神器,颜月歌不由正色,点了点头道:“二哥,我想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可以无视一切禁制。”
虽然他对神器的制作工艺与作用机理不是很了解,但是如果和寻常法宝相似,同样是依靠难解的符文与咒术作为底基,他是不是可以卡bug从中做点什么。
他想,或许这也是淮序否认了他是帮助者,而说他是主导者的原因。
毕竟就算强如他二哥可以随手为他种下另一道守宫砂,就算强如淮序可以随手破除掉那枚守宫砂,也无法做到像他一样,在无视禁制的同时不被其察觉到分毫。
当然,能被种上守宫砂而不是穿体而过这一点值得研究。
但在此时此刻,他二哥却是因他的话语切实陷入了沉思。
他能够无视禁制一类的事早已在他二哥眼前得到了证实,这会儿的沉思难免有些莫名。
好在片刻之后,他二哥还是答应了下来,嘱托一句“切莫逞能”,便就将视线落向了淮序。
本以为空气中的火星马上就要点燃,颜月歌都已经下意识要去挡一下,却见他二哥心平气和道:“交给你了。”
颜月歌愣了一瞬,扭头见淮序也是心平气和的点下了头,不觉有些惊讶。
所以这半个月里,淮序已经成功进化到可以被他二哥所信任了吗?
答案似乎是肯定的,但也似乎仅限于某一类事。
总归已经确定是他要去对神器的转化进行实操,那么准备事宜就不得不开始了。
当然也绝非今天,如此仓促的情况下难说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于是趁着时间还早,他二哥带着他与淮序上了一架小小的飞舟,悬在了神女像身周。
即便已经历经数百年风雨的洗刷,石像依然没有丝毫经受过腐蚀的痕迹,颜月青的面孔也依然是颜月灼记忆中的模样,只是唯独失了那份鲜活。
可在触碰到那为了抵御外敌而伸出的巨大手指,颜月歌还是感觉到了胸腔内传出的强烈震撼。
那种感觉,比拿在手中的神器更重,比触及到的神器核心更为复杂。
没错,在淮序的指导下,他果然如同自己所料般,避开了一切禁制与符文,将神器的组成全部临摹。
现在,他们只需等待他二哥准备的其他东西备齐,就可以开始进行这世上最不可能也是唯一有可能的仪式,从此在历史上留下痕迹,功过尽由他人诉说。
回程之时,天色已是渐暗,过分的专注让颜月歌疲惫不堪,坐在飞舟上也是懵懵的毫无生气,就连眼睛都要睁不开的架势。
见他这般状态,他二哥不由叹出一口气,直言道:“困了就先睡罢,后面有榻。”
然而颜月歌只是顽强摇了摇头,却到底在身侧淮序的牵引中乖乖靠在了淮序肩上,心满意足笑了笑,眼看着就要闭上眼睛,又突然醒悟道:“不对,我还有问题呢。”
说完又努力睁大眼睛看向他二哥,继续道:“二哥,真的要开战了吗?”
“开战”。
自从颜玉英口中听到这一字眼后,颜月歌就总感觉有些恍惚。
战争这种东西离他实在太过遥远,就算可以接受修仙界的弱肉强食,可是提及战争,就依然是无端令人生畏。
虽然好像在明确战争这一概念之前,颜家就已经处于修仙界众多势力不甚明显的围剿之中。
但是暗的总归是暗的,一旦拿到明面上,状况就再无法混为一谈。
尤其是颜家并没有占据主动地位,即使先一步来犯的是魔族是飞霜宗是其他大小宗门势力。
他的担忧并非没有来源,他二哥理解,但他二哥否认,“对于修仙界而言,或许是的,但是对于颜家而言,我们只是在防守。”
颜月歌皱了皱鼻子,仍带着那努力维持的清醒,问道:“那二哥你今天带着别法,是去宣战了吗?”
他二哥继续选择了否认,“正如我前时所说,我们只是在防守,所以外面并未在宣战,只是在等他们等不及。”
颜月歌思索了一阵,终于还是闭上了眼睛,“懂了,二哥你让他们破防了。”
这话倒是没什么问题,他二哥点下了头。
颜月歌却是没有了回应,或者说,他连他二哥的回应都没看到。
淮序肩头的高度对他来说正合适不过,淮序身体的温度对他而言更是舒适,在困顿与放松的双重作用下,他真的很难不睡过去。
强撑的清醒并没能支撑他问完他二哥带着别法在飞霜宗具体发生了什么,却是带着朦朦胧胧的满意答案进入了梦乡。
淮序已是将他看了一时,此刻见着他那浓密的乌睫终于合上,竟是不由生出几分欣慰。
就算因着角度的问题,淮序无法将他的脸彻底看清,只能清晰看到他挺翘的鼻子以及鼻尖上浅浅的小痣,这份安宁也是深深烙在了淮序的眼底。
而后,淮序转头,看向了同样带着慈爱神色注视着颜月歌的另一人。
不比颜月歌这数月来日夜与淮序待在一起,不管是睡颜也好,其他也罢,对于淮序而言都已经是习以为常。
颜月灼是第一次见到颜月歌的这般模样,充满信任,乖巧安然。
尽管颜月歌一走到他的面前,就会隐去那张扬的活泼与跳脱,表现出一副乖巧的形容,却远远不及此刻的万分之一。
这让颜月灼不由有些怔愣,没忍住多看了几眼,却不想只这一会儿的工夫就引来了旁侧一道犀利的视线。
然而视线的主人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视线此刻有多么的骇人,只是言辞凿凿道:“你是他兄长。”
明明是陈述一件事实,语气却几乎无异于放狠话。
飞舟于此刻下落,已经是进入了颜家的范围。
颜月灼思索片刻,眉眼间流露出了一如往常的温和笑意,温声应道:“嗯,我是。”
两双全然不同的视线对视了许久,无形的火花噼里啪啦到处乱点,终于还是点在了颜月歌的身上,引得他没来由一哆嗦。
淮序与颜月灼的视线这才错开,却见颜月歌的眉头已是蹙了起来,似乎是嫌睡得不舒服,扯着淮序的袖子乱拽,试图将其铺好般。
颜月灼当即笑出了声,“他倒是睡得香。”
淮序却稍稍俯身将颜月歌抱起,没有理会颜月灼的笑语,转身朝着依然停稳的飞舟外走去。
在下船的前一刻,淮序突然道:“所以他说爱你,只是因为你是他兄长。”
说罢,便大踏步抱着酣睡的颜月歌走向了属于他们的院子。
只留下颜月灼望着他们的背影,笑意更深。
他确实是没想到,当初颜月歌那顺手发来的几个文字,居然能让淮序惦记这么久,至今仍在跟他吃醋。
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第83章
即便颜月歌前时信誓旦旦认为自己绝对没有任何的问题,可当飞舟切实行在沽永城城墙上空,行在神女石像前时,他也依然是被凝重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来。
重重结界已是将外界的一切混杂声响隔绝,可是目光所及,大小战火早已四处蔓延。
以飞霜宗为首的神器派坚决不允许颜家将神器抹消,已是干脆撕破脸集结起大批修士,不顾一切攻向了颜家与神女石像。
而因着他二哥对别法的极致利用,当前也同样有大批修士站在了颜家这边,他们或实力不足或绝不认同九元混一飞升阵或是其他什么缘由,总归是支持着神器的抹消。
宁正平甚至因为实在与宁家理念不合,出人意料的带着几十同样想法的宁家人站在了沽永城前,在一声声“叛徒”的斥责声中挡下了大批修士。
能做到如此地步,或许宁正平对于那所谓的“平等世界”,当真是抱有了极高的理想态度。
若换做平常,颜月歌大抵会对其此般作为产生几丝敬佩,可身处战场,位于战争的中央,他的心中生不出任何想法。
即使什么也听不到,可是术法轰然的对击,刀剑凌厉的光影,鲜红的血与嘶吼的兽,已是明明白白告诉着他伤亡正在发生。
他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
身侧,鱼尾的淮序飘然牵起了他的手,将他手心的炙热紧紧握住,那双总是淡然的赤眸向他递来平静,只道:“走罢。”
颜月歌在那双视线中听到了自己回落的心跳,他放下飞舟窗前的帘,郑重点下了头。
取出收于芥子中的神器,紫虚莲花魅阵图的宽幅卷轴缓缓展开,悬在了他的身后。
他们走出飞舟,自行升空,在飞舟撤去之时将身形彻底暴露。
霎时间,神器的招摇气息与人鱼的惹眼外形吸引了无数视线,战况顿时愈发激烈。
但他们无需顾及张扬行径带来的伤亡,他们只需要在众人的眼前,将众人心中的神器与那虚妄的飞升幻想一同毁灭。
强力的结界依然在阻挡着外界的声音,被隔绝在身后的战争却频闪得愈发明显。
淮序身形微转,以身躯挡在了他的身后,挡住了已然连天的刺目爆炸。
他听到淮序的声音淡淡落在他的耳边,安定得让人晃神。
淮序说:“交给我。”
下一刻,颜月歌在那份独属于他的阴影中重重点下了头。
他松开淮序的手,将身后惹眼的卷轴移到身前,便就伸手探入了魅阵图内部。
紧跟着前时试验的摸索与淮序的引导,一点点拨开重重的符文,直直寻向神器的核心。
在他神奇体质的加持下,这一过程可以说是轻而易举,真正的难题是将核心与颜月青的石像连接,与石像上留下的结界连接。
可不管他如何努力,良久也没能移动那构成神器核心的符文与构件分毫。
也是,神器之所以无法复刻,倚靠着的当然是无法被转移无法被解析的核心。
他们的想法当真是理想又充满不确定性。
但是战争已然因此而起,他们就不能失败。
为了能够更加专注于神器的抹消,颜月歌咬牙屏蔽了自己的五感,只留一道神识跟随着手心中庞大也浩瀚的符文寻求着解决的办法。
细密的汗珠很快便沁出鼻尖,映照得身后接连的轰击,亮得像是镀了光。
而在他的身后,甚至得到他二哥的认可成为了专为保护他一人的颜家长老淮序,此刻也已是放出法宝离火与断水,进入到了备战状态。
不管是颜月青的结界,还是颜家后续布置下的阵法与结界,皆是在他二人出现后集中起来的猛烈攻势中,出现了松动,摇摇欲坠。
很快,在颜月歌额角一滴汗顺着发丝滴落之际,最外层的一道结界轰然倒塌。
维持结界的颜家人顾不得紧迫间强行支撑反噬的大小伤痕,当即转头没入负责攻防的队列之后,转移到下一道结界的维持中去。
距离城门稍远的另一处防线,颜玉英听得动静回头,到底忍下放弃这处防线回去帮忙的冲动,赶忙调整身形继续阻挡蜂拥的修士与魔族。
是了,他每在这里阻挡下来一个,不也是让那处少一道威胁吗?
而在更远之外的颜家本家,颜月灼同样带领着众多颜家人阻挡在了锦城坊外。
颜家现今拥有着两件神器,其一在沽永城外正在做法的颜月歌手中,而颜家本身拥有的另一件,却还尚未现身。
以飞霜宗为首的神器派不可能盲目猜测两件神器都在颜月歌手中,便就不会盲目放弃锦城坊的颜家本家。
况且,就算两件神器都在颜月歌手中,能够以袭击颜家本家阻下颜月灼一众强大的颜家人,也同样是为沽永城的神器争夺战谋求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