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文求生游戏 第22章

蒋博云今天大抵是出来吃饭的,他这一生从底层爬起,所以发迹后便格外讲究,出入要带着助理保镖,常年都穿着妥帖的西装,再加上身处高位的志得意满,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见。

喻泽川见状悄无声息攥紧指尖,帽檐降下一小片阴影,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隔着川流不息的马路一动不动盯着蒋博云,外间的雨丝斜飘到身上,却怎么也浇不灭肺腑内烧得生疼的怒火。

现在还不是时候。

现在还不是时候。

喻泽川在内心反复告诫自己这句话,终于克制住了翻涌的杀意。他一言不发转身上楼,脑海中像有一柄尖锐的刀在拼命翻搅,疼得他呼吸急促,冷汗直冒。

“轰隆€€€€!”

喻泽川回到房间的时候,外面正在打雷,一道道闪电划过,仿佛要将天幕硬生生撕碎,声音沉闷迟钝。落地窗外风雨飘摇,夜色犹如被打翻的墨水瓶,从一角开始飞速蔓延。

“呼……”

喻泽川捂住自己的脖子,忽然感觉呼吸困难,连步伐都踉跄了起来。

他扶着桌子艰难走到卧室,从床头柜里摸出一个白色药瓶,胡乱往嘴里扔了两颗药,然后泄力般跌坐在了地板上。

喻泽川浑身都是湿漉漉的,像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他双手死死扼住自己的脖颈,在地板上蜷缩起身形,脸色青白,一度有些狰狞。

头顶光影模糊,盯久了眼前会出现眩晕,将人带入噩梦般的回忆。

时而是幼时母亲发疯般掐着他的脖子疯狂摇晃,咒骂不休,时而是爷爷去世,停尸间里冰冷僵硬的面容,最后却只剩下蒋博云那张志得意满的脸,还有监狱里冰冷的栏杆。

“别过来……别过来……”

“蒋博云……你该死……你们都该死……”

喻泽川不知该如何清醒,如何缓解疼痛,只能一下又一下用头拼命撞着地板,他浑身颤抖,痛苦的闷哼淹没在了滂沱大雨中。

一墙之隔,陆延正坐在沙发上监听隔壁的动静,忽然间,他听见那边传来一阵异常的声响,像是有东西乒里乓啷落了一地,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陆延抬手按住耳机,确认似的又听了一遍,最后终于发现喻泽川那边好像出了什么状况,面色微变,立刻拉开椅子冲出了门外。

陆延对喻泽川没什么芥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甚至觉得对方有些可怜,只是他连自己的命能不能保住都两说,实在无暇同情别人。

陆延站在门口,脑海中闪过的却是上一局在出租屋里,对方帮他挡刀,躺在沙发上疼得冷汗涔涔的模样,犹豫一瞬,到底还是敲响了房门:

“笃笃笃€€€€”

“笃笃笃€€€€”

陆延接连敲了好几遍都没人来开门,他皱了皱眉,指尖在密码锁上接连轻点,只听“滴溜”一声响,房门自动打开了。

陆延上一世被喻泽川绑架的时候暗中就记下了密码,没想到还有用上的一天。他推门进屋,只见房间光线昏暗,客厅茶几歪斜,东西摔得到处都是。

一抹熟悉的身影痛苦蜷缩在地板角落,看起来情况不太妙。

“喻泽川!”

陆延见状快步略过地上那堆杂乱的东西,立刻走到喻泽川身旁将他扶了起来,却见对方脸色煞白,指尖冰凉一片。

陆延眉头紧皱,压低声音呼唤他:“喻泽川?”

“轰隆€€€€”

又是一声闷雷响起。

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倏地睁开,里面的疯癫恨意让人毛骨悚然。

喻泽川已然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他睁着涣散的瞳孔,呼吸沉重,许多张不同的面孔从眼前一一闪过,蒋博云的、爷爷的、父亲的,最后变成了他去世已久的母亲。

面容秀美的女人神情狰狞,死死掐住他的脖子:“我为什么要生下你!你就是一个孽种!孽种!”

“我当初如果没有怀上你,就不用嫁到这个家里来,我的人生也不会毁掉!你就是个扫把星!和你爸爸一样该死!”

喻泽川的母亲出身平民,但被当时风流的喻父看上,用了些不光彩的手段强娶进门。她憎恨这个男人,连带着他的骨血也没有半分心软,生下孩子没多久就疯了,每天对喻泽川非打即骂。

但年纪幼小的喻泽川不懂那些,他只知道父亲每天风流不着家,母亲被锁在一间屋子里,一年也见不着几次面。

爷爷不让他进那间屋子,但他总是忍不住偷偷跑进去,无数次被女人发现后都被打得一身是伤,更有几次险些被掐死,也还是不长记性。

他十岁那年,家里办生日宴会,那是喻泽川最后一次去看她。往常疯癫的女人那天出奇温柔,会在门缝后轻声叫他的名字,会祝他生日快乐,说带他去游乐园玩,只要他把门打开。

只要他把门打开……

然后所有景象瞬间支离破碎,当年在场的宾客都能回想起那天的情景:外面下着大雨,一个疯女人忽然从喻家紧锁的房间跑出来,从窗户一跃而下,掉进游泳池摔死了,后脑重重磕中瓷砖边沿,淌了一地的血。

“砰€€€€”

水花炸开崩裂,却是殷红如血的颜色。

躺在地上的喻泽川忽然急促喘息起来,他双手抱头,眼眶通红,低声喃喃自语:“我错了……妈……我错了……”

无人知道他在哭什么,陆延也不知道,他只是觉得眼前的喻泽川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又委屈又无措。

声音断断续续在空气中响起,自责到恨不得立刻死去。

“你……你不该生下我的……我不该放你出来……”

“是我把你害死的……”

“我是个杀人犯……”

第21章 共渡

陆延从未见过这样的喻泽川,他试探性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脸,皱眉低声问道:“你没事吧?”

话音未落,手腕忽的一紧,被人攥住了。

冰冷的房间里,陆延成了喻泽川身边唯一的热源,后者恍惚间把他当成了早逝的母亲,死死攥住他的手腕不肯松开,滚烫的泪水顺着掉落在地板上,语无伦次道:“妈!你别跳!别跳!”

陆延下意识想抽回手,却反被抱得更紧,喻泽川慌得浑身颤抖,好似只要松懈一点力道,在窗边摇摇欲坠的母亲就会立刻摔死,低声恳求道:“妈……你别松开手……我求你了……别松开……”

“你杀了我吧……别折磨自己……”

喻泽川的哭泣很小声很小声,甚至会习惯性把自己埋成一团。陆延只感觉自己满手都是湿濡的泪水,他艰难动了动指尖,发现抽不出来,迫不得已安慰道:“好,我不走,你先把手松开。”

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还有给人当妈的一天。

喻泽川也不知是不是信了他的话,指尖终于松懈几分力道,只是仍攥着陆延不放。

陆延越推,他挨得越紧。

最后喻泽川像找窝的动物一样强行枕在陆延腿上,眉头紧锁,颇为不安地蹭了两下,这才安静下来。只是他时不时还会受惊似地抽搐一瞬,嘴里胡乱呓语着什么。

陆延背靠着墙壁坐在地板上,想走也走不了,他见喻泽川实在可怜,只好脱下外套将对方裹住,然后紧紧按住他乱动的手。

他的身躯并不是那种惊人的强壮,但该有的肌肉都有,线条匀称好看,一颗灼热的心脏在胸膛里缓缓跳动,隐隐可以窥见蓬勃的生命力。

温暖的怀抱和封闭的外套空间让喻泽川感受到了安全,他将脸埋入陆延的腹部,低声喃喃自语:

“蒋博云……蒋博云……我要杀了他……”

陆延敷衍应和:“嗯,杀吧,想怎么杀怎么杀。”

喻泽川:“还有……还有闵东行……”

陆延挑眉,闵东行?谁啊?不管了,死道友不死贫道:“嗯,杀吧。”

喻泽川:“还有……陆延……他也要死……”

陆延瞬间低头:“这个不能杀!”

他明明是大大的好人,喻泽川怎么老想杀他!

喻泽川却再没说话了,他裹着陆延的外套,浑身发抖,额头冒出了细密的冷汗,一会儿喊头疼,一会儿喊口渴,一会儿喊冷了,一会儿喊热了。

陆延耐着性子起身去给他倒水,却没想到喻泽川抱着他的腰身不肯松手,不知道是不是把他当成去世的母亲了:“别走……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

陆延:“我不走,我给你倒杯水。”

喻泽川闭目摇头:“不……不要水……”

陆延只好坐了回去。

喻泽川缩进他怀里:“渴了。”

陆延:“……”

陆延拽了拽腰间勒到喘不过气的手,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想不开过来伺候一个祖宗。他抱着喻泽川走到沙发上落座,顺手从茶几拿过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拧开喂他喝了几口。

喂得不多,但有一大半都吐出来了。

“咳咳咳€€€€!”

喻泽川一边咳一边呛,呛得眼眶通红,泪水都溢了出来,鸦羽似的睫毛被打湿凝成一团,但因为皮肤苍白,唇瓣失血,浅浅的红晕并没有让他看起来更加健康,反而有一种病骨支离的破碎感。

陆延也不介意自己被吐了一身,把水放到旁边,帮他拍背顺气,低声问道:“还喝吗?”

喻泽川显然不会喝了,他闭目胡乱摇头,摸索着重新挤进了陆延怀里,枕着对方的大腿,这下是真的睡着了。

陆延试探性把喻泽川的头抬起来挪到旁边,但没想到对方在睡梦中的警惕性只强不弱,陆延但凡稍有动作,喻泽川的指尖就会倏地收紧,力道大得险些陷入皮肉。

陆延疼得脸色抽搐,最后只能老老实实坐了回去,他目光不经意一瞥,忽然发现那盆紫色的藿香蓟被喻泽川扔在了落地窗角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几天没见阳光的原因,显得有些蔫。

这盆花万一枯死了,喻泽川大概率会丢掉。

陆延已经在思考下一次用什么借口给他送花了。

光影渐暗,沙发又太软,陆延双手抱臂靠在沙发背上,眼眸轻阖,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后半夜的时候,将近凌晨四点,漆黑的天空隐隐泛蓝,尽头是一线鱼肚白,再过不久就会天亮。

喻泽川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这个梦境美好到让他有些不愿醒来,幼时疯疯癫癫只会对他打骂不休的母亲忽然温柔起来,会坐在床前照顾生病发烧的他,耐心劝哄,喂他喝水。

这是童年时的喻泽川从未享受过的待遇。

他不由得往那个温暖的怀抱更靠近了一些,鼻尖却忽然传来一阵痒意,像有羽毛类的东西拂过。

喻泽川皱了皱眉,迷迷糊糊睁开眼,却猝不及防对上一张无限放大的俊脸,对方因为过于困倦,脑袋一点一点,低头时发丝不小心触碰到喻泽川的额头,应该就是刚才痒意的来源。

“……”

喻泽川的瞳孔缓缓放大。

这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好看得有些不像话,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瓣,棱角分明的下巴,墨色的碎发垂下来挡住眼睛,睫毛浓密得令人嫉妒。

光影昏暗,却愈发显得神秘深邃。

但对方长得再好看,也掩盖不了喻泽川并不认识他的事实。

唯有身上穿的衣服,让喻泽川认出了面前这个忽然出现在自己家中的陌生男人是隔壁那个奇怪的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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