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失控
失控,指失去控制能力,它的近义词是放纵。
陆延很少出现这种情况,今天却破了例,毕竟他的生命每分每秒都像在钢丝上游走,稍不注意就会跌入万丈深渊。
他不抽烟,不喝酒,不沾色。
一夜之间,却全都尝了个遍。
喻泽川明显是个雏,他除了一开始的时候还带着几分狠劲,到了后面就什么也不会了。而陆延也终于成功鉴定,对方是纸糊的老虎,一戳就破。
喻泽川在昏暗的光线中闭目,低头死死咬住手背,力道深得甚至都见了血腥味。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一种没由来的悲凉难过,感觉自己的人生过得一塌糊涂,像滩烂泥。
识人不清,误入牢狱,就连第一次上床,也是和一个认识没几天的人,对方甚至都不喜欢他。
这么想着,竟感受不到丝毫欢愉。
陆延借着月光打量着喻泽川的身形,很瘦,但是并不孱弱,清晰分明的肌肉线条上遍布着一些陈年旧伤,不算多,但也不算少,让人想不明白到底是受欺负留下的,还是好勇斗狠留下的。
陆延俯下身,看见喻泽川闭着眼,睫毛不住颤抖,在苍白的皮肤上打落扇形阴影。他紧咬着手背的一块肉,周身的隐忍几乎要凝成实质。
陆延的语气缓了缓:“你是不是很怕?”
喻泽川一顿,却没睁开眼,他的语调毫无起伏,让人捕捉不到任何情绪:“嗯,怕你有病。”
陆延微微歪头,他好像发现了喻泽川心底一闪而过的不满,笑了笑,声音低沉富有磁性:“我是第一次,又不乱搞,怎么会有病?”
如果非要说的话,癌症勉强也算吧。
喻泽川闻言下意识睁开眼,入目就是陆延清晰的下颌线,男人喉结微突,上下滚动的时候格外性感。
他清楚看见一滴汗水顺着陆延的喉结淌进锁骨,那是身体燥热的表现。
喻泽川忽然小声说了一句话:“你家真乱。”
其实不乱,只是有点寒酸而已。陆延明明租了这么贵的地方,却从没有认真装饰过,就像一个短暂停留的旅客,并不打算长住。
喻泽川没想到自己的第一次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生,简简单单的一张床,朴素到看不见一点花纹的枕头,只有身上的男人勉强还算帅。
“是不是缺了点仪式感?”
陆延匀了匀呼吸,不在意喻泽川的挑剔。他忽然抽身离开,起身走到阳台外面,片刻后裹挟着一阵凉意进来,重新和喻泽川贴住。
喻泽川还没来得及闷哼,视线陡然一红,枕头旁边多了一枝馥郁红艳的花朵,上面带着两片翠绿的叶子,在素色的床单衬托下格外明显。
陆延垂下眼帘,修长骨感的双手就撑在喻泽川身侧,浅色的血管微微绷紧,在月光下美得就像艺术品:“送你。”
他笑着解释:“上次就想送你的,担心你养不活,就自己留着了。”
喻泽川心里好受了些,面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他在黑暗中悄悄伸手虚攥住那朵花,花瓣湿凉柔软的触感让他连一丝力气都不敢用,和男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喻泽川眼睛红红地看向陆延:“你真的是第一次?”
陆延反问:“怎么,不像?”
喻泽川心想是不太像,陆延这张脸看起来就像池塘里养了八百条鱼的样子。他床上床下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画风,无力抬起头颅,喉结暴露在空气中,脆弱又可欺:“别骗我……”
陆延笑了:“你那么怕被人骗呀?”
喻泽川哑声道:“我还怕疼。”
陆延心想这个你上辈子可没告诉过我:“巧了,我也怕疼。”
喻泽川上辈子捅了他两刀,不过没关系,他现在捅回去也算。
快天亮的时候,陆延脑海中的酒意终于消退了。他见喻泽川眼眸半阖,困倦慵懒地趴在床上,活像被人抽了骨头,直接伸手把人从被子里捞了出来。
喻泽川皱眉,嗓子都是哑的:“你干嘛?”
陆延笑着反问:“你不洗澡?”
喻泽川没想到陆延是为了帮自己洗澡,一时熄了火,有些尴尬。他浑身发软,乖乖被对方抱进浴室,两个人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陆延早就学谨慎了,那些监听设备都收得好好的。他走到衣柜面前,找出一套干净衣服递给喻泽川:“换上吧,都是洗干净的。”
语罢又问道:“要不要再睡会儿?”
陆延其实不介意喻泽川留下来睡一觉,但出于他身上有太多秘密的缘故,对方留在这里其实挺让陆延心惊胆战的。
喻泽川低头坐在床边穿衣服,让人看不清神情:“不用。”
陆延点点头,心中松了口气:“那你回去好好休息。”
喻泽川倏地抬头看向他,不满显而易见:“你为什么不留我?”
陆延:“……”
感情对方刚才是在欲迎还拒?
陆延第一次发现喻泽川这么幼稚,短暂噎了一瞬:“你不是说不用吗?”
喻泽川冷冷挑眉:“你什么时候这么听我的话了?”
陆延无奈:“那你再睡一会儿?”
喻泽川:“不睡了。”
他语罢穿好衣服起身就要离去,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莫名让人感觉怨气冲天。
陆延侧靠着门槛,擦肩而过的时候,忽然拽住了喻泽川的手腕:“哎。”
喻泽川语气不善:“做什么?”
陆延掉线的情商终于回来了:“你昨天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我等会儿做点早餐给你送过去。”
但摸着良心说话,昨天出力的都是陆延,喻泽川躺床上都没怎么动,严格来说前者体力消耗更大些。
喻泽川神色稍霁,偏头收回视线:“随你。”
他把手揣进口袋,悄悄藏住了什么东西。
喻泽川走后,陆延把家里的床单重新换了一套扔进洗衣机,然而到处翻了个遍也没找到昨天那枝红色的月季,只好放弃。
他去楼下的菜市场买了一些菜,回到家里开始做饭。天色刚刚擦白的时候,街上还没热闹起来,黑色砂锅里的白粥咕嘟咕嘟冒着泡,熬得烂熟,鲜香的滋味在空气中逐渐弥漫。
陆延用勺子尝了口味道,觉得差不多了,这才找出饭盒准备给喻泽川送过去。他险些忘了今天是和蒋博云约好拿u盘的日子,电话铃声响起来的时候,他差点把手给烫了。
“嘶……”
陆延一边接通电话,一边把手放到凉水底下冲洗:“喂?”
“是我,”那头传来蒋博云熟悉的声音,“你今天什么时候来拿U盘,财务部的主管说你好几天没来上班了,什么情况?”
他言语中似有不满,但听起来不是很明显,大概觉得陆延最近有些“恃宠生娇”。
陆延心不在焉嗯了一声:“上次亲戚生病我请了长假,等会儿下午我去找你拿u盘吧。”
蒋博云道:“尽量两个小时之内赶过来,等会儿我还有晨会。”
他最近相当忙碌,语罢不等陆延回应就挂断了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嘟嘟嘟的忙音。
陆延无谓耸肩,他把手机丢到旁边,拎着饭盒直接去了隔壁,前脚刚刚敲响喻泽川家的房门,后脚房门就咔嚓一声直接打开了,速度快得让陆延一度觉得对方就守在门后面等自己来。
看着脸色臭臭站在门后的喻泽川,陆延慢半拍举起手里的饭盒:“我给你送点粥。”
喻泽川盯着他看了三秒,转身走进屋内:“进来吧。”
喻泽川的家还是那么死气沉沉,唯一的绿意大概就是电脑旁边那盆仙人掌。陆延进屋的时候不着痕迹瞥了眼,然后在沙发上落座,他打开有些烫手的饭盒道:“最近这两天吃点清淡的吧,我照着菜谱做的,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喻泽川看重心意,这份粥就算不好喝,他也不会介意。两个人严格来说有些像一夜情,喻泽川醒了之后甚至有些后悔,毕竟他不是那么随便的人,但不得不说陆延各方面都做得让人无可挑剔。
喻泽川淡淡嗯了一声,走到沙发旁落座准备吃饭,却发现只有一副碗筷,不由得皱了皱眉:“你不吃吗?”
陆延看了眼时间:“我等会儿要去公司上班,有点赶不及,不然早高峰挤不上地铁。”
喻泽川颇为稀奇地看了他一眼:“你还有工作?”
据他这段时间的观察所得,陆延十天有八天都在家里待着,宅得和自己有一拼。喻泽川以前就觉得奇怪,只是那个时候不熟,没有多打听。只当陆延是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
陆延抛了抛手中的筷子:“我不是和你说过,我大舅被三轮车撞得住进医院了吗,我请了个长假打算去照顾他,这段时间就一直在家里休息。”
喻泽川反问:“所以你去照顾了吗?”
陆延:“没有。”
喻泽川:“为什么?”
陆延:“谁让他不还我钱。”
喻泽川:“……”
喻泽川不知道陆延这种人是怎么有脸说自己小心眼的,对方明明比自己还小心眼。他一言不发起身走到书桌旁边,拉开抽屉从里面拿了四五串车钥匙,直接丢到了陆延面前。
陆延疑惑:“你干嘛?”
喻泽川皱了皱眉:“你不是说挤不上地铁吗,我的车停在地下车库,你自己选一辆开过去。”
陆延稍显讶异:“你有车啊,我以前怎么从来没见你开过?”
喻泽川垂眸用纸巾擦拭着餐具,不想多言:“我以前出过车祸,不想开。”
陆延识趣没有多问,不过他并没有接钥匙:“谢谢,不过我没驾照,还是算了吧。”
他语罢忍不住在心里唾弃自己,真完蛋,连个驾照都没考下来,这泼天的富贵到手都接不住。
喻泽川嗤笑:“你可真行。”
明眼人都知道,这四个字在他嘴里不是什么好话。
陆延赶着去公司拿u盘,没待多久就离开了。殊不知他前脚刚刚走进电梯,后脚对面的电梯门恰好打开,从里面走出了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子,赫然是薛晋。
他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对面的电梯门恰好关上。薛晋微微眯眼,忽然觉得陆延的背影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心中短暂浮起疑惑,但很快就被他抛之脑后。
自从喻泽川出狱之后,薛晋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那种感觉就像放出了一头凶兽,对方在暗处静静蛰伏,随时会对猎物展开一场盛大的杀戮。
可他无力挽回,也无力去劝喻泽川原谅什么。
薛晋知道喻泽川从来不吃早饭,过来的时候特意带了一份早餐,然而当他推门进去的时候,却见对方正坐在沙发上喝粥,面对这幅稀奇的场景,薛晋颇感讶异。
“你今天下楼买早餐了?亏我还给你带了一份。”
薛晋把手里的三明治放在桌上,探头看了眼饭盒:“你大清早的就喝白粥啊?”
他语罢发现盒子有些不对劲,嘶了一声:“这盒子不像外面买的啊,你自己在家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