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文求生游戏 第79章

商君年每说一句,陆延后背就冒一点冷汗,到最后他已经有些笑不出来了,不愧是当过国相的人,也太精明了。

商君年没有拆那封信,而是将信纸叠了起来,又用玉坠绳子慢慢绕了几圈缠好,他一边绕,一边思考,眉头也无意识皱了起来。

信便罢了,这玉佩乃是公孙无忧的贴身之物,自己今日离开止风院的时候还见对方戴着,怎么会无缘无故跑到陆延手上?总不能是陆延抢来的吧?

当时院子里的外人只有自己,再就是……

那个与他们玩得不错的小侍卫?!

商君年思及此处,陡然意识到什么,震惊抬眼看向陆延,吐出了一个自己都觉得荒谬的猜测:“你是陈婴齐?!”

陆延一顿,却也没反驳,算是默认了。

商君年肩膀一震,显然还有些没能从冲击中回过神来,他下意识靠近陆延,死死盯着他俊秀的眉眼,试图从里面挖出几分属于陈婴齐的影子来,声音艰涩:“怎么可能?你不是连剑都拿不稳吗?!陈婴齐的剑术可敌万辟疆,跻身仙灵一流高手之列,你的功夫何时变得如此高深?!”

不怪商君年如此震惊,陆延对外一直是混账无赖的形象,年幼时或许有些习剑天赋,但年岁渐长便荒废了,说他提不起剑或许有些夸张,但确实肩不能挑手不能扛也就是了。

陆延总不能说自己用积分兑换了系统给的神级剑谱,每日都会私下寻个无人的地方练剑,再与鹤公公这个剑宗过招对打€€€€

那也太扯了。

陆延以食指微微压唇,“嘘”了一声,故作神秘:“此乃皇室秘辛,不可为外人道也。”

“这信是柳阙丹念家已久,托我在万国来朝的时候转交给使臣的,给他病重的母妃报信,我想着不是什么大事,便暂且收下了。”

商君年闻言脸色微变,连忙低头检查信封,这次是真的拆开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连信上的字句都没错漏过:“这样险的事你也敢接,他若在信中往外偷递仙灵秘辛,届时你又该如何自处?”

陆延目光狡黠:“本王又不傻,这信我早就私下检查过了,倘若有问题,自然不会往外递传,再则他一直久待地牢,真有什么秘辛也不会被他听去。”

商君年追问道:“那玉坠子呢?”

陆延摊了摊手:“公孙无忧谢我给他带东西,便送了这个。”

事已至此,商君年哪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皮笑肉不笑道:“堂堂风陵王扮作侍卫,倒是引了不少桃花来,只是不知殿下纡尊降贵接近他们套剑招,可有成效?”

陆延假装没听到他的咬牙切齿:“柳阙丹并不藏私,指点了不少招式,本王倒也能从中窥得几分玄机,只是赵玉嶂不曾习过神女剑,公孙无忧被溺爱太过,懵懂无知,这二人都套不出什么来。”

商君年沉思片刻道:“你不必担心公孙无忧,天水皇室嫡系只得了他这么一名皇子,听闻此次朝贺,天水已备至宝欲换他归国,想来帝君不会拒绝。”

陆延啧了一声:“天水竟如此富裕。”

甩甩手就是一件至宝,就连血蟾丸都是他们献上来的,也太让人眼红了。

商君年解释道:“据传天水地产丰饶,开满四时之花,是奇山宝地,可惜实力乃诸国中最弱,子民擅耕织不擅武,往往依附强国为盟。”

简单点概括,天水就是人傻又钱多,武力值起不到什么威胁。

陆延顿觉肩上的担子轻了不少:“天水既用至宝来换,想来父皇应该不会拒绝,如此便只剩下赵玉嶂了,也不知此次朝贺的巫云使臣里有没有会神女剑的人,本王或可寻个机会打探出来。”

他想得入神,全然没注意到商君年落在他身上复杂的目光,低沉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无端寂寥:

“你万般筹谋,皆为他人,可知他们对你误解重重,怨恨至极,他日纵然归国,也不会感念你半分好处?”

此刻,商君年想的不免多了些。

陆延明明品貌上佳,却污名在外,坊间皆传他是废材,又有谁知道他年纪轻轻剑术便已至巅境,假以时日,必成一派宗师。

皇室秘辛?到底是什么皇室秘辛,要让一个惊才绝艳的男子背负污名而活?

只怕是为了保命,迫不得已为之。

南浔王手握兵权,虎视眈眈,姑胥王把持朝堂,城府深沉。陆延虽有帝君宠爱,但无母家扶持,只怕也活得艰难,这或许是他的求生之道。

陆延并不知道自己随口一句话让商君年想了那么多,他听见对方说自己为他人万般筹谋,抬眼看过去,笑着说了一句商君年听不懂的话:

“国相大人,本王哪里是为他人筹谋,分明是为了你。”

“什么?”

商君年生疑,陆延却没有再多说,他抽出信封和玉坠塞到抽屉里,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往床榻上走去了。

商君年以为他要继续刚才的事,便也没再挣扎,然而陆延只是褪了外衫,与他一起共眠。这些时日他们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一直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商君年在黑暗中睁眼,皱了皱眉:“为何不碰我?”

也只有他能把这种话问得脸不红心不跳。

陆延在被子里翻了个身,伸手抱住他,懒懒开口:“睡吧,等你伤好全了再说,你怎么比本王还色急。”

他后面一句话分明是存心气商君年,商君年闻言下意识攥紧拳头,最后又无力松懈,他盯着头顶绣石榴百花纹的帐子顶,不知在想些什么,怔怔问道:“你是否嫌我如今的这幅残躯?”

自从刚才知道陆延的另一重身份,商君年不免多了几分思量,对方并不好色,当初将他强留在身边,或许不是因为喜欢,而是为了当做遮掩。

起码这些时日,陆延从没有真的要过他,次次都是点到即止。

商君年冰凉的指尖伸入里衣,从没有这么细致检查过自己的身体,肩头穿了琵琶骨的伤已经结痂,却留下了凹凸不平的疤痕,胸口的剑伤也已经初初愈合,一道微微凸起的痕迹格外明显,再往下,还有早年行军打仗留下的箭伤、刀伤、灼伤……

像一张凹凸不平,满目疮痍的纸,自己尚觉硌手,更何况旁人。

陆延境遇再艰难,也是娇宠长大的皇子,这间屋子里的东西无一不是天下奇珍,上好的帝王绿翡翠只因边角多了条不易察觉的磕痕,他就眼也不眨地赏了人。

商君年忽然觉得,他与陆延这间堆满奇珍异宝的屋阁,是如此格格不入。

陆延有些困倦,听见商君年的话,在他颈间懒懒蹭了蹭,闭着眼睛含糊道:“别多想,本王怎么会嫌你……”

人若能控制住自己的思绪,便会少很多烦恼,可惜不能。世间太多人喜欢钻牛角尖了,从前不在意便罢,在意了,便控制不住走进了死路。

商君年同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他只好找一些别的事情占据脑子,在黑暗中缓缓开口:“上次姑胥王暗中协助刺客逃跑,鹤公公禀报帝君,人已经全部捉了回来,姑胥王也挨了训斥。”

陆延其实已经半梦半醒了,闻言又清醒几分,下意识吐出了两个字:“甚好。”

商君年声音平静:“天玑宫自前任宫主死后,便暗中一分为二,一部分投入姑胥王门下效力,一部分久居山中,不理朝堂之事,这次刺客事败,连累天玑宫满门,另一半人也被帝君尽数捉了回来,如今就关在刑狱之中。”

他语罢顿了顿才道:“天玑宫虽不以剑术出名,但机关之术天下奇绝,只看上次刺杀便知,两名剑王辅以机关术可力挑一名剑宗。”

“他们已被磋磨了不少时日,殿下此刻若是前去搭救,或可将这股势力收入门下……”

空气中静悄悄的,无人应答,只有陆延平稳绵长的呼吸声,他今日先去皇宫,又去止风院,余下的时候都与鹤公公在郊外练剑,到底还是累得睡了过去。

商君年无意识止住声音,在黑暗中悄然转身看向陆延,对方的侧脸在朦胧夜色中有些看不真切,但闭着眼睛的时候倒比平常多了几分安静沉稳。

他静悄悄抬手,欲触碰,但又怕惊醒了对方,只好落下。

陆延的势力太单薄了,陆莽尚且有兵权护身,陆笙也有母家扶持,只有他,除了帝君的宠爱空无一物。

商君年总要想法子帮他拉拢些可用的人……

万国朝贺的日子即将到来,宫内宫外都忙做一团,不管是拉拢各方势力,亦或者布置宴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两相对比之下,就显得陆延这个废物王爷格外清闲。

这天清早陆延难得进了宫,他一向喜欢前呼后拥的威风劲,今天却只带了两名贴身照顾的太监,一人是鹤公公,另外一人年轻的很,瞧着脸生,以前从未在他身边见过。

他们途经万年殿,却并未向帝君请安,而是中途拐了个弯,进了宫中人人谈之色变的刑狱。

“说!到底是谁指使你们行刺皇子的?另外几名在逃的刺客现如今藏身何处?!”

陆延刚刚步入刑狱,就听见了一阵鞭子抽在皮肉上的闷响,他下意识顿住脚步,抬头看了看四周,然而除了寂静空荡还是寂静空荡,看不见任何人的影子。

寻常平房不过三丈高,风陵王府的地牢有四丈,这刑狱却足有十丈之高,头顶一片漆黑,连屋顶都看不到头,篝火照明,比拔舌地狱还要可怖。墙壁非泥非砖,摸起来像天然形成的石壁,时间长了甚至有些冻手,据说水火不侵,也就杜绝了别人放火劫狱的可能。

阴风阵阵,无端觉得窒息。

“这里……”

陆延刚说两个字就住了嘴,因为环境实在空旷,哪怕轻声开口也会荡出回音,格外突兀。

“这是外门,重刑犯都关押在里面,还得走一段路。”

说话的并非鹤公公,而是那名脸生的年轻太监,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内侍袍,腰身却不似奴才老是弯着,修长玉立,将旁人衬得愈发佝偻。

此人便是易容成太监的商君年,他进宫多有不便,又恐陆延遇上什么麻烦,迫不得才乔装打扮。

商君年语罢率先在前方引路,回廊弯弯曲曲,错综复杂,他倒像走过无数次似的。途中遇到过三队戴着鬼面盔甲的巡逻侍卫,他们瞧见陆延的脸和腰牌都微微一怔,随即抬手放行了,一字也不曾问,安静得像哑巴。

商君年回头看了陆延一眼,他声音低沉,因为刻意压着,并没有引起太多回音:“你的脸倒是好使,据说此处除了帝君和他亲颁的手谕,无任何人可以轻易进出。”

他们过来本也是为了碰碰运气,倘若被拦,再去求帝君的手谕也不迟,没想到这么顺利。

陆延扫了眼四周,只见角落堆着数不清的坛子,约摸半人多高,全是阉成的人彘,防腐的石灰味飘散在空气中,愈发显得那些被剜了双眼又割了舌头的头颅鬼魅般可怖。

他们喉间发出呜咽的痛苦声,似泣似怒,尖细凄厉,在刑狱中回荡不休,让人仿佛置身鬼蜮。

陆延摸了摸自己的脸:“这里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平常只怕也没有谁愿意过来,你到是熟,比鹤公公还认得路。”

商君年淡淡嗯了一声:“可能我记性好。”

他语罢继续朝前走,陆延却还站在原地琢磨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不知不觉拉开了一小段距离,鹤公公见状微微躬身,忍不住提醒道:

“殿下,商国相就是在这里被帝君命人穿了琵琶骨的。”

#蠢滴哟,他个老光棍都看不下去了#

陆延闻言一惊,连忙快步跟了上去,却见商君年停在了其中一间牢房前,最里面的木架上捆着名两鬓斑白的老者,被鞭子抽得伤痕累累,但好在并没有其他不可逆的损伤€€€€

例如挖眼,割舌,剔手筋。

刑狱有个规矩,擅奇淫技巧者,不可毁其双手。天玑宫是靠手艺吃饭的,不到万不得已,刑狱不会毁了他们吃饭的家伙,否则将来万一帝君想要招揽,岂不是招了一群废人,故而这些时日只是皮肉鞭打,最多算开胃小菜。

但只看被吊着的那名老者已经气息奄奄,鞭打也够受的。

商君年垂下眼眸,故意冷声斥了一句:“大胆,看见风陵王殿下还不行礼?!”

满宫上下就没有不认识陆延的奴才,那名正在施刑的侍卫闻声立刻丢掉鞭子,匆匆赶来行礼:“末将见过风陵王殿下,不知王爷因何来此,这里血气太重,只怕冲撞了王爷。”

陆延是知道天玑宫另外一半人并未参与刺杀的,他见里面那名老者被打得气息奄奄,无意识皱了皱眉:“里面关着的人是谁?他一大把年纪,也值得你们如此用刑?”

侍卫迟疑了一瞬:“回王爷,此人名叫班鬼,乃天玑宫第十九任宫主,前段时日想杀您的那批刺客便来自于天玑宫,故而帝君命我们严刑拷问其余同党的下落。”

陆延心不在焉:“班鬼?这名字倒也有意思。”

侍卫解释道:“天玑宫上任宫主共有四名嫡传弟子,班鬼、厉斧、邢神、单工,合起来有‘鬼斧神工’之意,此人擅机关术,倒也担得起这个名字,可惜猪油蒙心,卷入刺杀之事。”

其实陆延的心思根本不在这群人身上,目光总是控制不住看向身旁的商君年,他想起鹤公公刚才说的话,帝君命人穿了商君年的琵琶骨,心中忽然沉了沉。

他从前隐约听闻这件事,但并没有放在心上,或者说他下意识忽略了,但随着相处时日渐深,他渐渐有些在意商君年的想法。

对方是否恨帝君?

恨帝君的同时是否也恨着自己?

只不过迫于现状,所以暂时屈服。

可陆延又实在没有立场请他原谅,一边是父亲,一边是中意的人,手心手背都难割舍。

直到一道清亮的童声忽然在地牢里脆生生响起,打破了他的沉思:“我爷爷才没有杀人!”

陆延慢半拍回神:“谁在说话?”

旁边的牢房里关着天玑宫残余弟子,拥挤在一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刚才说话的便是一名梳着双髻的小女童,只不过她刚刚开口说话,就被身后一名少年慌张捂住了嘴,只剩一双葡萄似的黑眼睛露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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