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文求生游戏 第224章

一股腐朽的尸臭味忽然席卷了整间大殿。

只见外间的侍卫鱼贯而入,每人手里都抱着一口大箱子,一个接一个,足足百抬,大臣们纷纷以袖掩鼻,又害怕又好奇地探头去看。

公孙墨用折扇敲了敲箱子,打开其中一个盖子,只见里面堆满了被烧得乌漆嘛黑的碎骨,他又打开一个盖子,里面都是人头骷髅,顿时满堂骇然。

“这些箱子里装的便是当年清风县被无辜屠杀的百姓尸骨,因为年月太久,在下只挖出来这么些,上面都有被火燎烧的痕迹,诸位大人不信,只管派仵作验尸。”

他语罢轻轻击掌,又命人抬上来一男一女两具尸骨,只见这两具尸骨用白绫整整齐齐裹着,而且明显特意清洗拼凑过,骨头碎得奇怪,公孙墨用东西黏住拼成大骨,再以针线缝在布上固定,这才凑成完整的形状。

颜太师震惊不能言,脸色苍白,踉跄后退了两步:“这……这是……”

公孙墨从怀里掏出一副白手套戴上,蹲在地上把弄乱的尸骨摆正:“这是陆无恙夫妇的尸骨。”

“当年关内第一刀客唐破锋被先帝招入麾下,此事已不算什么秘密了,他杀人有一个习惯,若遇弱者一刀毙命,若遇高手需连斩一十二刀,此刀无刃,重铁铸之,非以利杀人,而是以刀背重击全身骨头,致使筋脉断裂而死,在江湖上独树一帜。”

“陆无恙夫妇也算江湖上有数的高手,却仍是败于唐破锋刀下,他们全身筋骨碎裂,我拼凑了数夜才勉强还原,如此痕迹普天之下也只有唐破锋能做到。”

他不可能凭空变出一堆旧年尸骨,也不可能凭空变出一张血书供词,而且有理有据,字字都经得起推敲,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公孙墨最后犹嫌事情不够大,折扇遥遥一指,正对着龙椅:“诸位若不信,只管去问问陛下,他对当年那件事可再清楚不过了。”

众人下意识看去,却见那名年轻的帝王不知何时从龙椅上缓缓走下来,恰好停在陆无恙夫妇的尸骨面前,他盯着面前这两具腐朽的骸骨,不知为什么笑出了声,在寂静的大殿上显得犹为突兀:

“是真的。”

陆延望着颜太师,一字一句认真道:“颜师,他说的都是真的。”

“哗€€€€!”

满堂哗然,颜太师更是气得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厥过去。

公孙墨轻摇折扇:“常言道上行不正,下必效焉,先帝犯大错在先,陛下亦有过在身,这便是草民说的第二桩冤案了。”

刹那间无数双眼睛都看了过去,想知道公孙墨这张狗嘴里还能吐出什么屎。

陆延神色平静:“孤还有什么罪过,你说。”

公孙墨缓缓吐出四个字:“私、通、敌、国,陷、害、忠、良!”

简直荒谬,比第一桩冤案还要荒谬!

这是所有人内心的想法,然而公孙家的名太盛,再加上刚才的前车之鉴,他们一时竟不知该不该开口质疑,只能眼睁睁看着公孙墨从怀中掏出一封盖有玉玺的国书€€€€

这是陆延从赵康的抽屉里找到,私下交给公孙墨的,当然,这个时候就要换种说法了。

“这封密函乃是在下游历西陵时机缘巧合所得,上面记载了当今圣上以盐铁之法作为交易,让西陵元帅出兵攻打归雁关,再暗中掐断粮草,里应外合铲除卫家一事,国玺落函皆在,颜太师,您是鸿儒雅士,不如替大家念一念?”

颜太师脸色铁青地伸手接过书函,细看连指尖都在颤抖,他盯着纸张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下读,神色甚至带着几分凶狠,最后指尖一紧,倏地将纸张攥紧,闭目仰头,老泪纵横:

“苍天不幸,昏君误国!北殊历代先祖在上,卫家满门忠烈,效力边境,缘何落得如此下场?!!”

先帝所行之事虽恶,却也有几分为了江山社稷,赵康又是为何?!!卫家对他从无不恭,事事皆敬,就因为担忧兵权旁落,所以便以以国之重本去和西陵那群狼子野心的家伙交易,只为了杀光这满门忠烈?!!

就在这时,一名面戴铁甲的男子忽然步入殿中,只见他三步并做两步利落跪在颜太师面前,抬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下方狰狞骇人的一张脸来,定定问道:“太师可还认得在下?”

颜太师惊疑不定地打量着他:“你……你是卫鸿?”

世人传闻卫鸿押运粮草失踪,多半已经命丧关外,没想到居然还活着,而且变成了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卫鸿无视众人惊异的目光与打量,一字一句缓慢道:“当初我奉命接应粮草,却在断龙峡遇上埋伏,拼死跳下悬崖才逃过一劫,而埋伏之人就是耿国忠,后来我母亲与弟妹去往封地,途经麒麟关时又遭到此人截杀,太师,你以为幕后主使是谁?!”

耿国忠,此人原为麒麟关守将,数月前被发现死于城中,满城尸横遍野,朝廷当时原本要彻查死因,结果被摄政王霍琅按下,最后说是山上响马进城劫掠,一个不轻不重的回答就把事情揭了过去。

颜太师不可置信后退两步:“难道……难道是陛下?”

卫鸿眼中的冷意说明了一切问题。

“无道昏君!你且上前来!!”

颜太师忽然发出一声怒喝,整个人气得发须皆张,他举起怀中一直紧抱的物件,扔掉上面缠绕的布条,露出一根颜色古朴的打王金鞭来,正指着陆延的方向斥骂道:

“我颜柳一生教书育人六十余载,辅佐三代帝王,如何教出了你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为子当孝,为臣尽忠,为君者爱民如子,老夫当年的教诲你都忘到了狗肚子里吗?!且上前来!老夫今日便用这根打王鞭狠狠地教训你!”

陆延闻言迈步上前,却是缓缓掀起龙袍下摆跪在了陆无恙夫妇的尸骸前,他抬手解下冕旒放在身旁,一举一动莫不从容。

陆延开口:“颜师……”

颜柳高举打王鞭,无不痛惜的道:“昔年老夫教你于宫中,治国谋略你无一不精,诗词歌赋你无一不晓,有举一反三之能,智多近妖之态,本以为能成为一代明君,不曾想心狠手辣,连私通敌国之事都能做出,北殊江山若交于你手,十年必亡!”

他说着就要狠狠打下,一旁的霍琅见状下意识迈步,陆延动作却比他更快,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攥住了那根打王金鞭:

“颜师,您睁开眼仔细瞧瞧,我是谁!”

陆延忽然抬眼直视着颜太师,一双黝黑的眼睛平静而又死寂,似深不见底的寒潭。他脸上笑意莫名,一如既往温柔,只是多了些说不出的毛骨悚然:

“颜师,你且瞧瞧我是谁。”

颜太师怔住。

恰在此时,被藏在地宫里的赵康终于被一名侍卫押了出来,他们二人从龙椅后方巨大的屏风绕出,登时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颜师救孤啊!”

赵康看见颜太师的一瞬间就像看见了救星,连滚带爬跑到了他面前,抱着颜太师的腿痛哭流涕道:“颜师!你一定要救孤啊!霍琅这厮和那个假皇帝意图谋反,将孤囚在地牢数日,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行弑君之事,我如今孤立无援,求太师搭救!”

他刚才一直被押在地宫里,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瘫坐在地哭得好不凄惨,直到过了盏茶时间这才发现大殿寂静得不像话,那些大臣都目光诡异地盯着他,四周弥漫着一股尸臭,箱笼里堆满了骸骨。

“啊!”

赵康看见尸骨,又是一跌,慌张后退:“这这这……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卫鸿从地上起身,狞笑注视着他:“陛下看见这便害怕,可知归雁关外死了数万人,远比眼前之景要骇人得多?!”

“卫鸿?!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死了吗??!”

赵康顿时更惊,有白日见鬼之感,殊不知颜太师已经快气死了,他用打王鞭指着陆延不可思议问道:“你是那陆家公子?!!”

陆延跪在那两具骸骨前,淡然闭目:“是。”

颜太师踉跄后退两步,又指着赵康绝望问道:“你是真皇帝?!”

赵康不知自己如今的模样有多么像小丑,冕旒歪斜,衣衫凌乱,满面泪痕,半点君王气概也无,他听见颜太师的问话惊喜点头:“是啊,是啊,孤才是真皇帝,颜师你切莫被他蒙骗了!”

他话音刚落,后背忽然一疼,那数尺长的打王鞭忽然重重砸在了他的身上,一下又一下,疼得惨叫连连。

赵康连滚带爬躲避:“颜柳!你放肆,孤乃是皇帝,你竟敢谋逆犯上!!”

颜太师只觉面前这个真皇帝比假的还像假的:“犯上又如何!老夫今日便用这根打王鞭替北殊列位先皇教训你!!”

第213章 登基(二更)

颜太师已经气得失去了理智,方才他不忍下手无非是念及太子幼时聪慧绝顶,又曾在自己手下亲自教导,难免心有痛惜,却不曾想教导的那人竟是陆延这个假皇帝,而不是赵康!

面前这个昏君在颜太师心中连最后一点好处都失去了,哪里还会留情,当即举起打王鞭一顿痛揍,他们一个体弱多病,一个年迈不便,也算不相上下。

群臣旁观这一幕,竟无一人敢插手阻拦,大部分视线都落在了在地上跪得身形笔直的陆延身上,一时间心思各异。

世间居然真的有面貌如此相似之人,实在不可思议。

这些年来皇帝虽然偶尔昏聩,但也常常施行仁政,功过相抵,在百官间口碑不错,如今细想下来,里面怕是有诸多内情。

而卫鸿接下来的举动也证明了这件事,只见他看向陆延所在的方向,牙关一咬,忽然在对方面前重重跪地,红着眼睛道:“陆公子,谢你恩德大义,救我卫家满门,若没有你卫鸿今日早就身首异处,我当初猪油蒙了心才会刺杀于你,请受我三拜!”

他语罢朝着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等再抬起时额头已经见了血,跪在尸骸面前的陆延却一直保持着沉默,殿外阳光笼射进来,将他俊秀的面容照得有些模糊不清,却仍觉阴郁,一如那些年隐姓埋名不见天日的时光。

被颜太师打得狼狈逃窜的赵康却像是忽然回过神来似的,冲上前狰狞质问道:“是你!是你!今日之事都是你做的对不对?!”

霍琅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冷笑道:“陛下这是想算账?只管找微臣便是,今日这出戏热闹的很,陛下喜不喜欢?”

他无畏骂名,就算承认今日这出戏是他安排的,赵康又能如何?

赵康愤然挣脱他的手,神色癫狂,已然陷入了魔障:“孤是皇帝啊!孤是皇帝啊!你们谁去杀了霍琅,孤赏侯爵,酬万金,要当尚书还是宰相都使得,你们快去杀了他!”

赵康在文武百官间穿梭游走,伸手揪住他们的衣领癫狂质问,然而却无一人应声,卫家百年忠烈尚且落得如此下场,今后还有谁敢替赵康卖命?

赵康神志不清,最后伸手揪住了霍琅的衣领:“你不就是想当皇帝吗?!孤让给你当!孤让给你当还不行吗!”

霍琅却一脚将人狠狠踹开,低垂的眉眼满是狠戾:“废物!本王若想要什么自然会去夺,用得着你来让吗?!”

他语罢忽然抽出腰间佩剑,一点寒芒乍放,险些闪了众人的眼,武官上朝时所佩仪剑都是不开刃的,就是为了避免刺王杀驾之事,唯有霍琅腰间的这把剑削铁如泥,曾饮百人之血。

“君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心腹,君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霍琅如在三军阵前,声音凛冽不可侵犯,他高举手中长剑,黑沉沉的目光如针尖般穿透人心:

“方才听公孙公子所言,先帝不贤,当今昏聩,如此不仁不义之君怎能统率朝臣,使我北殊千秋万代?!然泾阳王贻误粮草被斩在先,临安郡王虐杀外室被斩在后,宗室已无可用之人,今日我霍琅冒天下之大不韪,恳请陛下退位让贤,谁若不服只管站出来!!”

他手中长剑应声而动,缓缓划过众人,被文武百官顿时如潮水般后退让出一个真空圈,心中暗骂不已:

霍琅这个王八蛋,篡位就篡位,非要做出这幅正气凛然的样子给谁看?!

岑尚书敢保证,谁如果不服气站出去,脑袋立刻就会被霍琅像砍菜瓜一样砍下来,都是拖家带口的,谁去触那个霉头。

霍琅沉声问道:“没有人吗?!”

众人不敢摇头,也不敢点头,纷纷装哑巴。

霍琅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我就当诸位同意了,自今日起陛下自愿禅位,让于有德之人,在场众人皆是见证!”

他语罢利落收鞘,竟是缓缓走到陆延身旁,然后在众人惊愕的神情中掀起衣袍跪下,双手持礼,一字一句严肃道:“所谓君者,有德有才,颜师曾赞公子诗书谋略皆精,有智多近妖之态,已备高才,公子后又暗中救卫家满门,此谓德行,今日霍琅恳请公子登基为皇,救我北殊百姓于水火之中!”

他语罢叩首不起,卫鸿也效此举:“请公子登基,卫家虽已凋零,却仍有男丁可征战沙场,只要公子一声令下,立刻重返朝堂为北殊效力!”

百官皆无动静,面面相觑,毕竟自古以来从未有如此荒谬之事,最后还是博望侯霍避率先领着一群武官跪下,朗声道:

“请陆公子登基!”

又一批小官顺应时局跪下:“请陆公子登基!”

文臣哗啦啦跪了一半:“请陆公子登基!”

最后还剩数十人站立朝堂之中,霍琅见状扶上腰间佩剑,一字一句淡声问道:“诸位大人这是不服?”

那几十人这才反应过来,哗啦啦跪地:“请陆公子登基!”

天娘啊,霍琅这厮到底在玩什么,他废这么大的劲居然不是为了自己登基,而是为了扶一个假皇帝上位,到底是他们出现幻觉了还是霍琅失心疯了?!

陆延闭目不语,直到满朝堂的人跪得只剩颜太师一个,他这才缓缓睁眼,从地上站起身来,因为跪得太久,身形晃了两晃,片刻后才站稳,对群臣平静道:

“陆家世代行医救人,并无为官做宰之心,我幼时遭逢大难,虽为陛下替身,却更无把持朝政之念,多年苟活只为使父母冤屈大白于天下,今日已全生平夙愿,又岂敢肖想皇位?只愿归隐汝州,清贫度日便可。”

他当了多年皇帝,说话虽是不紧不慢,但多年习惯使然,仍让朝臣不敢轻视,反而愈发心惊胆战。

霍琅高声道:“陆公子虽为替身,多年来却熟知国事,厚待忠臣,大修水利,开仓放粮,桩桩件件不一而足,民间广有称赞,世间有德者虽多,知悉国事者却甚少,世间有才者虽多,有德者却难辨,若论二者兼备,当属公子,您若推拒,天下再无人敢居此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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