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青衣炉鼎里少有会修炼的,就算有,最多也就练气期水准,唐素这一出手灵力乍泄,招式利落,分明已经有了结丹境的修为,当真藏得滴水不漏!
陆延本就是故意诈他,又岂会没有防备,敏捷侧身避开这一击,快如闪电钳住唐素的手腕,他指尖隔空一点,轻而易举就把人定在了原地,冷冷道:
“你果然是仙门百家的细作!”
唐素浑身上下一动也不能动,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陆延何时有了这等修为,语气难掩惊骇:“你对我做了什么?!”
陆延不过借着能量暂时把唐素定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自然就解开了,他闻言也不解释,而是静静望着对方:“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唐素刚才出手并不致命,看样子只是想劈晕自己罢了,陆延与他总算有几分香火情,除非万不得已也不想痛下杀手。
唐素的脸色几经变化,最后终归平静,闭目长叹一口气:“是我技不如人漏了破绽,你将我交到尊主面前去吧。”
陆延:“你是天欲宗的人?”
唐素居然笑了一下:“你难道不知天欲宗只收女弟子?”
陆延淡淡挑眉:“你总要交代一下自己的来历吧?”
唐素:“你那么会算,怎么不算一算?”
陆延倒是想算,只是有关于唐素这个人的生平故事还没解锁,想算也算不出来,轻笑一声嘲讽道:“你死到临头,连个身份都不敢说,不觉得窝囊吗?”
唐素闻言静默一瞬,终于缓缓开口:“我乃无妄宗檀越宗主门下亲传九弟子,唐素,奉命暗查南陀长老身死之事。”
这下轮到陆延的脸色变了,唐素居然是无妄宗的嫡系弟子,那他岂不是认得原身?!
唐素一动不动盯着陆延,果然幽幽叹道:“陆师兄,我虽知南陀长老封了你的记忆修为,可你怎么连我也不认得了,而且还与应无咎纠缠不休,一心一意帮着魔域,难道真的投降了他们吗?”
陆延:“……”
这到底是什么无间道?
现在的名门正派都这么会玩吗,流行派心腹弟子出来当细作??
陆延心绪几经变化,面上却不显,淡淡出声:“尊主待我恩重如山,强过无妄宗把我当做棋子安插到此处,投降也好,不投降也罢,谁若动手害他我便杀了谁!”
他虽是做戏,但最后一句话语气狠绝,已有了七分真,让人难以辨别真假。
唐素心绪复杂,用一种看傻逼的眼神看着陆延,显然没想到这人居然还是个恋爱脑:“宗门昨日传信,南陀长老死在魔域之中,难道也是你动的手?”
他一开始并没有怀疑陆延,毕竟二人实力天壤之别,对方又怎么可能击杀一个高阶修士?然而经过刚才一番打斗,唐素才发现他从未真正了解过陆延的实力。
陆延微微勾唇,那双紫色的眼睛在黑夜中显得幽暗而又神秘:“他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如果不想和他一样,便告诉我檀越派你潜入魔域的目的,我自然会保你性命。”
唐素冷笑:“你觉得我怕死?”
陆延叹息:“死是最痛快的事,我只怕你落入尊主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唐素抿唇,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是想起了应无咎的诸多手段:“我如何信你?万一你杀我灭口怎么办?”
陆延有些淡淡的不耐,他原本是想保唐素一命,这才€€嗦这么多话,没想到对方比他还€€嗦:“你如果不信,我也不问了,现在就杀了你,大家都干净利落!”
他语罢从腰间抽出那柄寒气袭人的霜乙剑,作势要了结唐素:“你我相识一场,我现在就给你个痛快!”
唐素见状面色微变,脱口而出:“我说就是!师尊派我潜入魔域,一是为了打探心魄的下落,二是为了剿灭应无咎这个魔头,他怕我露出马脚,所以平常也不联系,只让我静心潜伏。”
陆延一针见血问道:“那你今日为何出手帮天欲宗的那个小丫头?”
唐素似乎不太愿意提起,但还是抿唇道:“我原本是贫家子弟,身边还有一个年幼的妹妹,只是人间大旱,百姓颗粒无收,她也活活饿死了,后来我拜师到无妄宗门下,承蒙师尊不弃收为弟子,那个姑娘本也与我无关,只是……”
他说着顿了顿,低声道:
“她们长得很像……”
唐素语罢便陷入了静默,夜风吹拂着他青色的袖袍,四肢百骸都在发冷。陆延不会尽信,也不会不信,他将剑刃轻轻搁在唐素肩头,无声散发着威胁:
“宗门昨日传信,是不是让你查南陀的死因?”
唐素也不瞒他,干脆利落道:“是。”
陆延:“檀越既然想除了应无咎,必然有所部署,你知道多少?”
唐素轻扯嘴角:“你太看得起我了,这么重要的事他又岂会告诉我,我只知道师尊对于心魄极其看重,并且算无遗漏,当旁人都在没头苍蝇一样四处寻找心魄的时候,他却早已料到此物在应无咎手中,早早让我潜伏进了魔域,再就是……”
陆延微微眯眼:“就是什么?”
唐素迟疑一瞬才道:“下个月魔域要举行一年一度的问剑大会,应无咎必然出席,师尊似乎有意在那天动手杀他,旁的我就不知道了。”
应无咎的实力虽然深不可测,但他到底是个病骨头,再加上檀越又是半仙之境,这两个人如果打起来还真说不准谁输谁赢。
陆延闻言暗自皱眉,已经感到了几分棘手,他反手收剑,从腰间锦囊里取出一枚丹药扔到唐素嘴里迫使对方咽下去,冷声道:“你这条性命我暂且留着,无妄宗那边若是有什么消息随时告诉我,如果敢耍花招,毒发身亡就别怪我了。”
这颗丹药是南陀练出的尸€€丹,专门用来操控那些不听话的弟子,配一枚银铃使用,但闻铃响,里面的尸€€就会开始吸食人体血液,平常多陷入休眠状态。
陆延那日杀了南陀,取了对方腰间的须弥灵囊,里面多的是丹药宝贝,没想到今日就派上了用场。
陆延话音刚落,唐素身上的定身法刚好消失,后者踉跄后退两步跌坐在了地上,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然而就是没办法把那颗药吐出来。
陆延淡淡道:“去吧,等此事了结,我自然会给你解药。”
唐素闻言目光复杂地看了陆延一眼,然后从地上踉跄起身,对他拱了拱手,转身步入黑夜。
月上中天,树影横斜,魔域多年来都显得死寂幽静,入夜之后更添萧瑟。
陆延这个时候如果能够跟上唐素,就会发现对方并没有回到住处,而是径直去了玄烛殿的方向。风煞依旧像往常一样在围墙上踩来踩去巡视四周,他瞥见唐素的身影,竟像没看见似的,只顾低头自己玩,期望着从哪里再落一个大肥鸽子下来给自己打打牙祭。
殿内燃着一盏长明灯,静静散发着幽香,蜡烛是用鲛人身上的鱼油所制,可百年不灭,香味更能凝神静气,只可惜鲛人一族心灵手巧又无自保之力,如今早已灭绝了。
红纱轻晃,应无咎正坐在矮桌后方翻看书卷,就在这时,堂下忽然悄无声息出现一抹人影,对着他遥遥一拜,语气恭敬:
“属下旱魃,叩见尊主。”
赫然是一身青衣的唐素。
第228章 双~修
陆延自从察觉到魔域多了不少细作之后,行事也算谨慎,然而精力有限,顾了这头难免错失那头,应无咎麾下有“尸水旱风雷”五将,他到现在统共也只见过尸傀、风煞二人而已,竟是从未细想另外三人去了哪里。
也是,仙门百家可以往魔域安插细作,魔域为何不能往仙门百家安插细作?
殿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偶尔一阵风过,吹得外间花枝作响,浅粉色的玉琼花瓣簌簌落满了窗沿,空气中暗香浮动。
魔域是幽寂死地,自无这般绮丽风景,都是陆延前些日子刻意寻来种在窗外的,皆因应无咎闭门不出,殿内又常年昏暗枯燥,特意博他开心的。
应无咎倚在榻上随手翻了一页书,脸上的半枚琉璃面具在烛火下显得流光溢彩,却并不让人觉得仙气,衬着身上的暗红色衣衫反而说不出的诡艳,他声音慵懒,听不出情绪的问道:
“怎么,他发现你了?”
陆延如果在这里,一定会觉得毛骨悚然,听应无咎话中的意思竟是对他的身份知之甚详。
唐素颔首:“属下依照尊主的意思,故意露了个破绽出去,陆总管果然察觉了属下无妄宗弟子的身份。”
他语罢将前因后果事无巨细的一说,连陆延的神态都没放过,随即屏气凝神,静等着应无咎的吩咐。
陆延来路可疑,身份可疑,更何况还与仙门百家纠缠不清,应无咎堂堂魔域之主,又岂会被他三言两语就骗过去,早在暗中布了无数探子,说不定连陆延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是无妄宗弟子的时候,应无咎就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这些日子却仍与他亲密调情,不可谓不让人后背发寒。
若是按照惯例,陆延恐怕逃不过一个死字。
唐素虽然是探子,但与陆延相识已久,承蒙对方多加照顾,此刻他正斟酌着该如何求情才能留下陆延一命,却见应无咎将书搁到一旁,闭目用指尖揉着太阳穴,声线低沉玩味,透着淡淡的阴郁:
“他既给你喂了尸€€丹,你听他吩咐便是,问剑大会之前不要露了马脚,继续探听消息,有什么动静随时来报。”
唐素悄悄松了口气:“是,属下告退。”
他语罢身形微动,眨眼便化做尘沙消失不见,只惊得窗沿飞花迎风而起,有些许不慎吹入殿内,静悄悄落在了应无咎肩头。
应无咎随手捻起一朵残花,似欲揉烂,但不知想起什么,眉头微皱,最后寻来书本夹在里面,垂眸时倒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慈手软之意。
陆延尚且不知自己已经漏了馅,所有注意力都落在唐素当初那句魔域一年一度的问剑大会上,檀越或许会亲自来杀应无咎€€€€
要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别看应无咎之前杀那些修士一剑一个跟砍菜瓜似的轻松,其实都是因为那些人太菜,如果换了檀越这种旗鼓相当的对手,那就不好说了。
应无咎身中火毒,虽然在陆延的疗愈下稍有缓解,但毕竟没有根除,回头打起来只怕讨不到什么便宜。
那些名门正派为了扩大实力,每年都招募弟子选拔,魔域自然也不例外,年年都设下比武台问剑,妖王魔君尽数出席,声势浩浩荡荡,也算魔域难得的热闹事。
但凡想投靠魔域的人,只要上台切磋,不管是胜是败,稍微显露些天赋就可以被那些魔君挑走收入麾下,若是实力再次一些,既没有灵根又吃了败仗,那也不要紧,一人送一枚春秋丹,吃了可延寿二十年,落在凡人眼中也是天大的恩惠。
虽然问剑大会下个月才开始,但魔域已经闹哄哄地准备了起来,浮月城中一夜之中涌入许多生面孔的修士,将这座还算繁华的城池挤得人满为患,就连应无咎麾下也多得是蠢蠢欲动的人。
“哎哎哎,你们听说了吗,此次问剑大会前三名都有彩头呐!往年赢者便得了数不清的奇珍异宝,还有一把上品寒剑,今年只怕更胜一筹!”
“既然如此我也去凑个热闹,反正又没规定咱们不能参加,那些名门正派自持身份必然不会来,我不信还能有什么高手。”
那些魔修聊着聊着忽然噤声,原来是月亮门外出现了一抹修长的身影,紫袍玉带,意态风流,赫然是尊主身边的陆总管,此人极得盛宠,近日在魔域之中风头无两,尊主连问剑大会这样重要的事都交给了他操持,地位可见一斑。
“见过总管!”
那些魔修纷纷对他行礼,生怕自己刚才那番言论捅出来遭了训斥,然而陆延却有些心不在焉,只是淡淡道:“尊主喜静,你们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都退远些。”
那些魔修慌不迭地退下了。
陆延负责操持问剑大会的一应事物,手中拿着厚厚一摞玉简,都是等会儿要呈给应无咎看的,他心中隐隐感到了几分怪异,只感觉这桩差事来的莫名其妙,毕竟他的定位一直是负责吃喝享乐的男宠,什么时候也需要干活了?
他没有多想,满心都盘算着该怎么阻止应无咎出席问剑大会。
随手推开殿门入内,已经熟到了不需要通报的地步,应无咎正在静室里打坐修炼,他心魔太重,迟迟难破瓶颈,一天十二个时辰多数时候都在修炼,明明察觉到了殿外的脚步声,却并没有睁眼,下一秒便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带着檀木的香味,莫名让人心安。
陆延从身后将应无咎一把搂入怀中,手中的玉简顺势扔在桌上,偏头靠近对方耳畔,低声调侃道:“尊主日日打坐,也不嫌厌烦。”
他本来就长得像个祸水,又经常撺掇着应无咎不干正事,便更像个祸水了。
“你自己懒惰便罢,还想让本尊跟着你一起懒么?”
应无咎终于睁开眼,入目就是陆延清俊的脸庞,那双桃花眼内敛勾起,总是满含情意地望着人,心跳莫名就漏了半拍。
“尊主这是嫌弃我了。”
“牙尖嘴利,让你去操持问剑大会可曾办妥?”
陆延斟酌一瞬:“自然是办妥了,只是有一件事,我觉得倒是不必。”
应无咎闻言目光暗了暗:“说来听听。”
陆延道:“问剑大会不过是一群乱七八糟的人上台打架,又没有什么仙界巨€€,叫风煞他们盯着就行了,尊主如果亲自出席,难免大材小用,堕了自己的威风。”
应无咎深深看了他一眼:“年年如此,本尊又岂可例外,里面虽不一定有修仙大能,但也是人才济济,本尊亲自前去,方显魔域礼贤下士。”
陆延将应无咎放倒在自己怀里,垂眸摩挲着对方被业火灼烧的半边侧脸,似有似无地笑了笑:“也是,说不定还会来许多俊俏男女,过去饱饱眼福也不错,总比日日待在魔域上盯着那群熟人要强得多。”
应无咎闻言脸色微不可察变了变,只觉得陆延触碰过的地方火烧火燎的难堪,他一把攥住陆延的手,目光阴鸷:“怎么,你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