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延不怎么管事,问剑大会的操持事宜明面上是交给他办,实则都被扔给了唐素,好在对方虽然是细作,但处理起这些事情也是井井有条:
“禀总管,今年的问剑大会照常是在飞绝峰举办,黄金香车和天马都备好了,从浮月城过去约摸半日功夫就能到,前三名的彩头照旧是从魔域出,第三名是一柄上古赤珑剑,第二名是一卷上品剑术心法,至于魁首嘛……”
唐素说着说着忽然消了声,显得有些吞吞吐吐。
陆延回过神看向他:“魁首怎么了?”
唐素道:“尊主说第一名的彩头暂时秘而不宣,外头听见传闻,不知怎么就传歪了,说只要能在问剑大会上力挫群雄,就……就能拿到心魄。”
陆延第一个念头就是不可能,心魄如此神物,应无咎向来不示外人,连自己都只瞅过一眼,他怎么可能拿出来当彩头,但凡长了脑子的人都不会信,不过凡事总有例外,那些名门正派找心魄找红了眼睛,早就失去理智,说不定真的会听见消息赶过来。
坏了,那岂不是成了六大派围攻光明顶?
陆延皱眉思索片刻:“我记得天宝阁内还有一枚破境丹,凡元婴期之下服用此药,皆可跃一境界,元婴之上,大乘之下,可跃半境界,拿来当彩头倒也不输阵,你将消息传出去,免得真有疯子听了传言来魔域抢夺心魄。”
唐素却苦着脸道:“我也是这么劝尊主的,可尊主说此事他自有安排,让我等不必操心。”
真是奇了怪了,应无咎到底打算做什么?
陆延有心想问,奈何应无咎这几日与他双修也得了缘法,瓶颈似有突破,一直在房内闭关,吩咐了不许任何人入内,他也没办法强闯进去。
陆延低头沉吟片刻:“既然如此,你便照尊主说的做,随行护卫全部带齐,有多少带多少。”
唐素道:“人马都已经备齐,风煞、尸傀二位将军一同随行,另外还有圣女水魅。”
陆延从唐素嘴里听见了一个陌生的名字:“圣女水魅?”
唐素使了个眼神,下巴微抬,示意陆延看向不远处的红枫水榭,只见一名貌美的蓝衣女子正静静站在廊下,墨色的发丝垂在身后,只用丝带系了几圈,有古国之风,似弱水潺潺,又有金玉之贵。
尸傀恰好领队四处巡视,那女子就站在廊下看着,也不厌烦,可惜那失去了七情六欲的男子神色木然,并未给她任何一个眼神。
唐素在一旁解释道:“这位圣女平常并不轻易露面,瞧着性子淡淡,却好似对尸傀将军有意,可惜喜欢上了一个木头人。”
他语气中难掩熊熊的八卦之火,甚至还带着那么一丝惋惜。
说来也巧,陆延这两天攒了不少能量,再加上唐素这么一提,控制面板忽然“叮”地响了三声:
【叮!恭喜您已解锁小说人物€€€€水魅生平。】
【叮!恭喜您已解锁小说人物€€€€尸傀生平。】
【叮!恭喜您已解锁小说人物€€€€唐素生平。】
前两个倒还罢了,陆延虽然有些吃惊水魅与尸傀的故事,但更令他震惊的却是属于唐素的那一行简介:
【上古遗妖€€旱魃】
【千年前为祸人间,所过之处大旱连连,幸被魔君扶光游历时收入麾下,至此忠心耿耿,后化名唐素潜入无妄宗内,拜入檀越门下成为其嫡传弟子,与魔域私下通信……】
【又因心魄之故,被檀越派入魔域潜伏……】
【人物点评:《他那当间谍的一生》】
陆延缓缓扭头看向唐素,难掩震惊:“!!!”
卧槽,这个王八蛋居然是应无咎的细作?!!
唐素被他看得一愣,下意识后退两步,摸了摸发寒的后颈:“总……总管,您为什么这么看我?”
第230章 你经历过什么
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陆延晚上回了自己的住处之后就一直在房内来回转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唐素如果是应无咎的人,那对方肯定知道了自己是无妄宗细作的身份,应无咎如果知道了,那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他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杀了自己,反而还一直把自己当做心腹对待?
陆延想不明白。
应无咎明明知道真相,却还和自己逢场作戏,到底在图谋什么?还是说想来个将计就计,到时候再一网打尽算总账?
这个答案让陆延后背一阵发寒,不敢深想。
游戏副本都打一半了,他可不想死了重回新手村。
好在应无咎这几日都在闭关修炼,陆延不用凑到跟前去,否则心绪不宁肯定会露马脚,可饶是如此也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问剑大会前夜,应无咎终于结束修炼出关。
“陆总管,尊主出关不见您的身影,特命属下过来请您去玄烛殿。”
前来传话的魔修对陆延相当客气,满脸陪笑,生怕得罪了这个尊主面前的第一大红人,殊不知他的话落在陆延耳朵里和催命符没什么两样,听了让人心惊肉跳。
陆延闻言勉强定了定心神:“尊主出关我原就该在外守着的,没想到刚才忙得忘了时辰,走吧,莫让尊主久等。”
语罢率先走出了门外。
陆延不确定应无咎什么时候会揭露真相,但现在这种状态也不算一件坏事,逢场作戏就逢场作戏吧,起码没有生命危险,他来到玄烛殿外,像往常一样推开了殿门:
“吱呀€€€€”
殿内依旧焚着那种奇怪的香料,腥甜馥郁,很容易让人想起流淌的鲜血,也不知是不是陆延太久没闻了,总感觉今天味道格外浓些。
应无咎盘膝坐在静室里,看见陆延进来,眼底冰霜似有消融,语气也是对待旁人不曾有的温和,对他伸出一只手道:
“过来,今日本尊出关怎么不见你的身影?”
他穿着一身暗红洒金的衣衫,往常披散的长发也用玉冠牢牢束起,其中半边脸扣着一张琉璃面具,露在外面的半边脸则清冷淡漠,唇瓣殷红,已经隐隐可以窥出几分绝色风采。
陆延关上殿门,掀起帐帘迈步走入静室,他原本心里还有些怵应无咎,此刻又鬼使神差淡了几分,反而有几分多日不见的思念之情,他握住应无咎的手,熟练将人拉入怀中,贴着耳畔低声道:
“我想看看尊主闭关这么久,出来的时候会不会忘了我。”
他有时候是爱使些小性子。
应无咎却微微勾唇,觉得陆延总算有几分对心爱之人的患得患失,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天天笑吟吟的,让人看不透情绪:“千年前的事本尊都不曾忘记,又怎么会闭关几日就忘了你,杞人忧天。”
千年前的事都不曾忘记?
什么事?
他被仙门百家封入剑炉的事吗?
那这便不是事了,是仇,血海深仇。
应无咎到底想在问剑大会上做什么?
陆延隐隐猜到了那个后果,却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将下巴抵着应无咎的肩头,状似不经意道:“现在外间四处传言,只要在问剑大会上夺得魁首便可拿到心魄,有不少人都存了强取豪夺的心思,届时鱼龙混杂,去了恐怕会有危险。”
应无咎垂眸问道:“怎么,你不想让我去?”
陆延把玩着他的指尖,嗯了一声:“不想。”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于心于情,都不想。
应无咎却蓦地笑出了声,陆延看不清他的脸,亦不知道他为什么发笑,只能感觉对方的肩膀传来一阵轻微的颤动。
“陆延啊,你真是……”
应无咎缓缓吐出一口气,意味不明道:
“你真是个聪明人。”
陆延还以为应无咎会说自己真帅,结果是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默了一瞬才道:“尊主真打算去问剑大会?”
应无咎反手抚摸着他的脸颊,动作温柔,语气却低沉中透着阴郁:“明日一早就出发,见见当年的故人。”
那柄白骨剑被放在架上,外面覆着一层琉璃般的腥红,魔气萦绕,煞气凛冽,偶尔震动发出一声嗡鸣,就像一头关押了数千年的嗜血凶兽,随时要破笼而出,择人而噬。
这便是应无咎的剑心。
仙缘断绝,已堕幽壤。
陆延忽然毫无预兆收紧怀抱,直接将应无咎从地上打横抱起,他大步朝着床榻走去,然后把人扔在被褥间欺身而上,昏暗的空气中暗流涌动,有情愫,有欲望,有仇恨,还有许许多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应无咎也不挣扎,反而抬手摘下面具,凤眸清冷地望着陆延,声音低沉慵懒:“过来,让本尊试试你有没有让人下不了床的本事,你若真行,明日的问剑大会不去也罢。”
陆延双手撑在他身侧,闻言当真思考了起来,似笑非笑:“当真?”
应无咎:“一言九鼎。”
“刺啦€€€€!”
他那身精致华美的红袍下一刻便被人撕了开来,轻纱,外袍,里衣,皆是如出一辙的红色,翩然落地时便如一片灼灼燃烧的火焰,让人想起白骨剑炉里那七百年的不见天日。
陆延直到现在也没能解锁有关应无咎的故事,只能从旁人的生平中拼凑出一个支离破碎的他,模糊而又遥远。
躯体纠缠,滚烫炽热,耳畔仿佛只剩下粗重隐忍的喘息声。
陆延声音低哑,深深望着身下快要被揉碎的人,忽而开口问道:
“尊主,白骨剑炉中是何光景?”
应无咎神思混沌,墨色的长发早已被汗水浸湿,下唇满是咬出的齿痕,他闻言缓缓睁开混沌迷茫的眼,睫毛湿濡,眼尾晕红,声音却像被火焰灼烧一般破碎沙哑:
“我……”
他无声动了动唇,迷茫迟疑,
“不知……”
应无咎睁眼望着漆黑的帐顶,只感觉自己好像从未走出过那座剑炉,入目皆是一片幽暗,业火燃起时便是一片赤红,将血肉筋骨烧得灼化,哪怕如今改名换姓,业火孽障依旧缠身。
这么多年,他于爱里辗转,于恨中侧侧,终究忘不了那蚀骨的疼痛,于苦海中深陷难出。
七百年,数十万个日夜,如今回想起来,便似一场炼狱般的噩梦,在那段漫长的时光中,应无咎险些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因何被封,只有无边仇恨纠缠着炎炎烈火,将他被焚尽的尸骨铸成一柄长剑。
应无咎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额头青筋隐现,他眼眸猩红,因为情绪起伏难控,周身忽然出现了一层淡淡的蓝色灵光。
陆延看得分明,那是心魄在浮动。
它是空间站的神器,每每察觉到自己身上的气息就会有反应。
陆延见状目光闪动,控制不住缓缓伸出手,用温热的掌心紧贴着应无咎精壮的腹部缓缓上移,一路来到胸膛处,隔着薄薄的一层血肉,他能感觉到心魄就在下方。
帐影绰绰,应无咎无力躺在被褥间,他丝毫没有察觉到陆延晦暗的心思,轻易就将最脆弱致命的地方暴露给了对方,红着眼眶低声喊道:“陆延……”
陆延动作一顿:“……”
应无咎仰头靠近他:“亲亲我……”
他日日夜夜都疼得难以入睡,只有陆延在身旁时才会不痛。
陆延缓缓收起指尖,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用力扼住应无咎的下巴,发狠似地低头吻了下去。红色的鲛纱软帐随着他们的动作轻晃摇摆,便似灯烛火焰跳动不休,要焚尽世间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