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主,水魅交令!”
水魅拎着那条断臂回到应无咎身旁,然后往地上随意一扔,伤口瞬间沾满尘土。金无墨见状顿时目眦欲裂,他以春秋笔成名,一双手最是重要不过,如今右臂被斩,岂不是硬生生断了他的修为,凄厉骂道:
“妖女,你今日断我臂膀!我鸿蒙书院上下与你不死不休!”
台上的应无咎冷冷勾唇:“比武前便说了死生不论,你若要寻仇,本尊倒不如现在就斩草除根,将你鸿蒙书院上下杀个精光!”
没人敢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就连金无墨也被他满身杀气震得又惊又怒,气血翻涌吐了口血出来,声嘶力竭道:“应无咎,你……你欺人太甚!”
应无咎桀骜挑眉:“欺你又如何?”
咬我啊?
“噗€€€€!”
金无墨在大庭广众下又喷出一口血,竟是活生生气晕了过去。
檀越原本无动于衷,见状终于睁眼看向应无咎,声音不高不低,却足够所有人听清:“应尊主,如此是否太过了一些?”
“太过?”
哪怕应无咎脸上戴着面具,众人也能清楚看见他低头时微微上扬的嘴角,只听应无咎喉间溢出一阵低笑,堪称乐不可支,他太过清瘦,肩膀震颤时连那华丽的暗红色外袍都不慎滑落了半边,一时间只让人想起疯癫和腐烂这两个词。
应无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断一臂而已,这便过了么?”
檀越:“太过残忍。”
话音刚落,应无咎倏地抬头看向他,面具后方是一双猩红的眼眸,翻腾着阴鸷与杀气:
“这是他欠的债!”
恶鬼一般可怖。
大家都没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唯有檀越变了脸色,他仿佛终于确认什么似的,缓缓吐出一口气:“好吧……”
他说:“擂台之上,死生无怨,诸位尽力比试便是。”
言外之意,仙门也不必手下留情了,都把对方往死里打。
陆延坐在台下,闭目用手扶着额头,看起来沉默而又死寂。
就在刚才,他又听见了系统的提示音,显示他已经成功解锁小说人物金无墨的生平,陆延细细读来,忽然明白了应无咎为何要斩金无墨的一条臂膀,只觉心绪难平。
身旁的那些散修仍在谈天说地,低低的声音控制不住往耳朵里钻,纵然不想听,也一清二楚:
“果然是魔域,下手忒狠了些,金无墨是书生,书生没了手还如何舞文弄墨?”
“等会儿我们上场也得掂量着来,断胳膊断腿可不是好玩的。”
“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金无墨欠了什么债?就算有,得饶人处且饶人罢。”
众人正聊着,忽听身旁传来一道低沉幽冷的男声:
“金无墨曾斩过旁人的臂膀,如今由旁人来斩他的,岂不是轮回报应?”
大家循声看去,却见是一个算命的白衣书生,那人眼眸微垂,生得俊俏的紧,也面生的紧,最后一言不发看向台上的红衣男子,飞绝峰上熹微的阳光落在对方身上,无端透着一股凉意:
“……”
书生没了手无法舞文弄墨,旁人尚且知道说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
可昔年的那名剑修已被斩断臂膀,为何还要被那群人扔到剑炉之中焚烧?
陆延微微摇头,无法得知,他至今也没能解开属于应无咎的生平,只能从旁人的故事中拼凑出一个七零八落的他,看来看去,字里行间都透着触目惊心。
第243章 叮!您已解锁应无咎生平!
月灯已输,金无墨已废,多多少少给台下众人带来了些许震慑,飞星宗的柳白宣无奈,只得起身准备迎战,柳炼青见状暗中拉住他的袖子,神色难掩焦急,压低声音道:“父亲,檀越此人不值得跟随,咱们又何必趟这浑水?”
柳白宣缓缓吐出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藏着万般无奈:“傻孩子,总要有人去的,命数如此,谁也躲不过,护好师弟师妹,莫要让他们乱跑。”
他语罢信步走上演武台,对着上首拱手道:“在下飞星宗柳白宣,请诸位赐教!”
柳白宣能稳居上三宗之位,不止是因为他的那手飞星剑法神鬼莫测,更因为他德高望重,多年来但见困苦便出手相救,见不平则仗义执言,从不争名夺利,倒比君子之名在外的檀越更受赞誉。
应无咎不知想起什么,用指尖摩挲着太阳穴,阖目出声:“尸傀,你去。”
尸傀闻言手腕一翻,瞬间幻化出一根寒气凛然的金枪,身着战甲,好似威风凛凛的百胜将军,他飞身落在柳白宣对面,脸上的面具看不出喜怒,只说了三个字:
“请赐教!”
大战一处即发!
飞星宗的剑术以快闻名,柳白宣更是已臻化境,快得让人连残影都看不清,尸傀的金枪是军中大开大合之术,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霸道,刀枪相碰,铿锵之声不绝于耳。
陆延在台下看得分明,柳白宣出招不急不躁,明明还有余力,但不知为什么越战越退,最后以半招之差输给尸傀,被对方用金枪刺破了肩头衣裳。
“刺啦€€€€!”
柳白宣眼疾手快后退三步,然后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破损,倒是颇为平静地认了输:“在下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金无墨刚才被气得晕厥过去,此刻悠悠转醒,原以为仙门能扳回来一局,却没想到柳白宣干脆利落就认栽了,他声音嘶哑,难掩怒火:“柳白宣,你也是修真界成名已久之辈,如何会败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身上?!莫不是串通魔域故意手下留情?!”
柳炼青本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狂妄性子,闻言岂能容忍父亲受辱,他对着金无墨怒目而视,毫不留情骂道:“老东西!你有胆再说一遍?!我爹成名已久又如何,你难道比他少活了几年?还不是败在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手中!”
这番话直戳心窝,险些把金无墨又气昏死过去一次。
柳白宣步下演武台,声音沉沉的斥道:“炼青,不得无礼!”
柳炼青明显不大服气,最后还是师妹恨红起身把柳白宣扶到了座位上,轻声劝解道:“师尊,师兄不是有意的,您消消气。”
尸傀无动于衷,他并不在意柳白宣是真输还是假输,手中金枪一指,正对着神机宫那群算命的神棍,杀气凛然,一字一句沉声问道:
“下一个,你们谁来?”
神机宫的人闻言齐齐一惊,他们宗门并不以武力见长,而以算尽天机八卦闻名,说白了就是一群算命的,哪里能上台打架?何况连飞星宗的柳白宣都败了,他们还有什么可比的。
神机宫现任宫主胡八道暗自掐算一翻,最后发现今日是个大大的凶卦,愈发惊出一身冷汗,他扯出一抹笑意,勉强道:“我辈不擅武斗,还是请……请尊驾另择对手吧。”
尸傀一动不动,面具后的一双红瞳幽幽,不似活人,意思很明白:他们今天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
那些散修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大声喊道:
“既然来了问剑大会就要守规矩,否则我等不依!”
“就是!不依!”
“胡宫主,你今日若是不上去,只需在众位群豪面前承认你神机宫都是一群贪生怕死的窝囊废就行了!”
胡八道生平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赶鸭子上架,他在性命和名声间艰难权衡一番,最后只得咬咬牙走上了比武台,心中尚且抱着一丝侥幸€€€€
柳白宣输了只是被刺破衣角而已,料想这个黑衣使金枪的应该没有刚才那个穿蓝衣的女娃娃狠毒,打到招架不住的时候直接认输,对方还能杀了他不成?
胡八道想的很美,他手持八卦盘对尸傀做了个起势,大声喝道:“小子!来吧!”
众人以为又是场无波无澜的争斗,毕竟胡八道有几斤几两他们都清楚,估计二十招不到就要被击下擂台,然而没想到的是尸傀手中金枪横扫点戳,散成梅花,直把胡八道戳得浑身都是血洞,最后一招裹挟劲风捅进他的喉咙,硬生生搅烂了那条喜欢胡说八道的舌头。
“咻€€€€”
一团血淋淋的肉块在众目睽睽之下飞出,不偏不倚恰好落在神机宫面前,直把那群靠舌头吃饭的算命术士吓得脸色煞白,纷纷惊恐捂嘴,一个个神情便秘好似吞了刀片。
尸傀抬脚一踢,直接把半死不活的胡八道踹下擂台,然后转身回到了应无咎座前,他手中金枪尚在滴血,沾着浓厚的血腥气,声音低沉恭敬:
“尊主,属下交令!”
这下傻子都反应过来水魅和尸傀下狠手是奉了应无咎的命令,纷纷怒不可遏,只听台下忽然响起一声“阿弥陀佛”,佛门中有一个僧袍老者缓缓站起了身,他盘着手中的佛珠一步步走上演武台,苍老的双眼望着应无咎,仿佛可以洞穿人心:
“施主,恨海无边,何必沉沦。”
“沉沦?”
应无咎闻言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他冷冷抬头,唇边弧度讥讽而又残忍:“老东西,我已经废了金无墨的手,胡八道的舌,下一场便要从你佛门摘一颗头来,你们谁敢上?!”
九难大师在演武台上盘膝而坐,闭目时脸上的沟壑都是慈悲之意:“倘若施主能够放下仇恨,我这颗头又值什么,如今就在这里,尽管来取,贫僧不会有半句怨言。”
旁人都在为了一个得道高僧割肉饲鹰的壮举而感慨不已,殊不知应无咎最讨厌这些人假惺惺的慈悲作态,只见他目光阴鸷,手持白骨剑缓缓走下台阶,一字一句沉声道:
“好!九难大师不愧是佛门顶梁,一辈子都在普度众生,且看你今日这颗头能不能消了本尊心中的恨,倘若真有那般本事,本尊被你度了又何妨?!”
他周身剑气锋利灼热,不似寻常霜寒,只见一束红色的灵光冲天而起,裹挟着那柄白骨剑朝着九难大师的头颅狠狠刺去,就在这时,九难大师身后忽然金光乍现,出现了一尊足有数丈高的金佛法相,硬生生抵挡住了白骨剑的剑锋。
有人惊呼出声:
“是功德法相!”
“九难大师竟已练成了功德法相!”
九难闭目盘着佛珠,发出一声叹息:
“命运弄人,欲死者不死,欲生者却亡,要来何用。”
他语罢挥指一弹,法相顿消,任由那剑锋破开屏障朝着自己咽喉袭来,台下的檀越见状终于坐不住,捏了个剑诀飞身上台阻拦,他一袭白衣猎猎,凛然立于台上,神情温和,却总是轻飘飘说出能够置人于死地的话:
“师弟,九难大师是当世高僧,与我等仇怨无关,你又何必一定要取他性命?”
他这句“师弟”一出,台下顿时炸开了锅,年轻一辈尚好,那些知晓往事的老一辈却坐不住了,尤其是月灯,站起身不可置信问道:
“檀宗主,你叫他什么?!师弟?!”
檀越微微一笑:“他当年若未破门出教,如今或许已经是无妄宗的六长老了……不,也许是宗主也说不准。”
嗡€€€€!
月灯只感觉脑海中一阵天旋地转,好似被一记无形重锤狠狠敲了一下,她脸色煞白地看向那名戴着琉璃面具的红衣男子,指着他失声问道:“你是扶光?!你竟是扶光?!你还没有死?!”
应无咎望着月灯,缓缓抬手掀开了脸上的面具,任由那交错纵横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他早已变得面目全非,唯有那双桀骜幽暗的眼睛一如当年,在白骨剑炉中受尽业火淬炼,锋利阴寒:
“我确实死了一遭,可是一想到你们这些故人还在人世间逍遥快活,如何肯甘心?!”
他一字一句,藏着滔天恨意:
“地狱尚空,本尊拉千万个人陪葬又如何?!!”
应无咎话音刚落,只见演武台阵法忽变,四周灵光渐红,蹿起冲天火焰,将仙门百家的人尽数拉入了红莲幻境,脚下所踩皆是一片漆黑焦土,上空赤焰炎炎,裂痕之间有岩浆流动,温度灼热让人痛不欲生。
应无咎听着四周此起彼伏的惨叫声,眼底一片冰冷漠然,他抬剑指着对面的檀越,笑声低沉模糊,袖袍无风自动:
“檀越,本尊让你多活了七百年,今日也到了该收债的时候!!”
檀越脸色难看,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他早猜到应无咎没那么容易死,但没想到对方居然修炼出了红莲幻境,手腕一翻,终于召出本命佩剑,沉声道:“本座当年能带着仙门百家镇压你一次,今日自然也能镇压你第二次!不,没有第二次了,今日定叫你飞灰烟灭!!”
檀越被誉为当世剑修第一,而应无咎昔年天赋仍在他之上,这两个不世出的天才凑在一起比拼剑术,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大概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知道有多么可怕。
剑道如雪,万年孤寂,应无咎手中的白骨剑却偏偏带着焚尽世间万物的决然,一剑挥开天裂,一剑斩断岩浆,整个幻境都有些承受不住如此磅礴的剑意,开始地动山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