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真的不能理解，为什么要拉着他一起看这个粗制滥造，只有简单线条拼凑，明显只有几张图来回闪放几秒就敢叫“动画片”的东西。
作为一个导演，他真心觉得这个东西伤害到了他的眼睛。也不知道卯卯是从哪个犄角格拉里翻出这套播放量只有3的糟心视频的。
最可怕的是，卯卯不但要求他一起看，看完还要逼着他复述一遍故事的内容，接着还要求一起讲解讨论分析那些简单幼稚的剧情。
只是两天，卫承礼就忍不住想用加班作为借口冲掉后面剩下的三天，直接进组。
然后，被女儿的眼泪逼了回来。
于是在节目正式开始前，他们快乐地过上了，一个晚上拼命制作上传，一个白天流泪好好观看的快乐生活。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了节目要正式开拍的前夜。
晚餐桌上，卫承礼忍不住求饶：“明天我们就正式要去拍节目了，马上你就能和哥哥姐姐们一起玩了，今天我们就不看这个丑兔子了行吗？”
卫卯卯没有言语，一手往嘴里塞了一勺没滋没味的炖饭，一手点开了下一集。
“坏宝宝，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嫌弃我做的饭，所以故意让我看这么丑的视频！”卫承礼点了暂停，试图挣扎反抗。
当然不是。
卫卯卯垂下眼眸，把正在放视频的手机往卫承礼那边又推了一点。
她每天晚上没觉睡，做贼一样肝到天明，只是为了报复，也太看得起他做的饭了吧。
在小团子无声的凝视下，卫承礼再一次屈服。
“行，看看看。我是真的不明白，除了我们压根都没人看，他怎么能保持这种更新速度……”卫承礼叹了口气，点了播放，“好吧，今天第一个是说什么的……哦，今天是土兔遇到了一只小狗。它给了小狗东西吃，小狗和它一起玩耍了。哦，第二天，它又遇到了这只小狗，还有另一只小狗，它给它们两个东西吃了。但是两只小狗都不和它玩，兔兔哭了……”
卫承礼习惯性地边看边讲解，不过几张图闪了一下，他很快看完，然后对上了小团子期待的目光，叹了口气开始下面的环节：“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是每次一起吃完东西，就会一起玩耍。我们交朋友不能只是一起吃吃喝喝。”
这套“动画片”真的奇葩，从简单的讲文明懂礼貌的日常，到复杂的天文地理诗词歌赋，甚至连禁赌的法制科目都有涉及。一开始卫承礼怕卫卯卯听不懂，还只是用小孩子的角度随便讲讲。但是后来他发现自家的宝宝真的很聪明，两个人来回说几句，居然还真的能把更深的东西讨论得有模有样。如果不是这套视频实在粗制滥造，他觉得用来做幼儿教育也不错。
可惜啊，卯卯只认这个，对其他的幼儿科普视频视而不见。
卫承礼自觉讲解颇深，卫卯卯却觉得他今晚有些敷衍，抬手指着视频里土兔手上拿着的袋子道：“兔兔给狗狗吃一袋饼干，他们一起玩。兔兔给狗狗半袋，狗狗不和他玩。”
卫承礼把几秒的动画重头放了一遍，还真是，不过你是能怎么看出那些奇形怪状的碎片是饼干的……
“嗯……那这个故事说明，要给够饼干，才一起玩？就像我们去商店，要付够了钱，才可以买到东西。这是一种交换。”卫承礼想了想重新解释道。
父女再次毫无默契，这几天卫卯卯最讨厌这种纠正时刻了。
“第一次那只狗狗把饼干都吃完了。兔兔的饼干只够一只狗狗吃。它不该给第二只狗狗。”卫卯卯说完，把最后一点儿炖饭扒进嘴里。
“那……第二只狗狗饿了怎么办？”卫承礼觉得今天的动画片怎么有点难，还是自己跟不上女儿的思维了。
“没有多的饼干，就不要给第二只狗。”卫卯卯有些累了。
卫承礼皱着眉想了想：“兔兔如果没有更多的饼干，就不该管第二只狗？”
“管了，就别哭。”卫卯卯冷漠。
“你的意思是，要么兔兔只给第一只狗狗吃，他们就可以一起玩。要么兔兔把饼干分给两只狗狗，他们没吃够不和他玩，他也别哭？”卫承礼努力理解。
卫卯卯敷衍点头，差不多就行了。
反正无论是纪录片，还是动画片，都只是为了，让她在之后的节目里说出的话有所根据罢了。她需要“进化”的理由。
毕竟她只有三岁，总不能说是在梦里吸取到的知识吧。
幼崽期，真的太难了。
卫承礼看着图上线条扭曲的兔狗，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但是难得卫卯卯肯放过，他也就没深入讨论，赶紧点开了今天的第二个动画。抓紧看完今天的量，还要收拾行李呢。
当然，如果他能预见，在之后的某一日，卫卯卯会在节目中里大声地说出那句：“爸爸说，兔兔没有足够的饼干分，就不该找第二只狗狗。爸爸妈妈没有足够的爱分，就不该有第二个宝宝。”
或许，这一天他就不会那么急着收拾行李了。
第10章
夜深了，安静的儿童房里，卫卯卯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才肝了几个大夜，生物钟就转不过来了么……卫卯卯叹了一口气，白瞎了她今天特地早点躺上来。
这是进节目前的最后一夜，等天亮了节目组就会到家里开始跟拍，从起床拍到出门，从上飞机拍到目的地。然后……她就能见到程听言了。
果然，还是因为太紧张所以根本没有睡意么。
也没办法，算起来两辈子了，明天才是她和程听言第一次正式的见面，互通姓名真正面对面的那种，她真的很难不去想很多。
上一世，卫卯卯开始知道程听言这么个人，差不多是她六年级。那时候一档少年女团选秀网综大热，大家课间的时候总聊，卫卯卯也跟风看了。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开始往前补程听言更早期参演的情景剧，电影，娃综。
这样快乐的补番一直持续了两年。一直到卫卯卯初二那年，母亲意外身故，父亲酗酒又被人骗负债，她疲于生活，在娱乐上没了心思，才渐渐对程听言的消息关注得少了。
一年后，卫卯卯初三。卫承礼被片场女演员冤枉，程听言在网上为其发声。从那时开始，卫卯卯对程听言比起前几年单纯是粉丝的喜欢，又多了些佩服感激，和许多她后来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也是在那个时候，卫卯卯在微博上关注了一些为父亲说话的网友。
不过当时卫卯卯没想到，她随手关注的那些人里，有一个是程听言的马甲……
后来卫承礼被冤枉的事情没有持续太久，最终还是平反了。但可能是一系列的打击太多，最后一根稻草让他的精神出了些问题。
然后卫卯卯的生活就变成了，照顾父亲，辍学打工，还债。到后来失去了父亲，继续打工，还债，打工，还债……如此循环。
在那暗无天日的几年里，唯一能让她觉得生活还有点盼头的，只剩下程听言。
静默的粉丝，刷遍所有的剧综，一遍又一遍。
她们的关系，是隔着一个荧幕的陌生人。
直到卫卯卯十八岁那年，她才第一次见到了程听言，走下荧幕的真人。
那是卫卯卯在机场咖啡店打工的最后一天，有个顾客被熊孩子撞到，咖啡撒了一身。她抓了包纸巾去救场，然后不知该先为接过纸巾的人居然是程听言而惊讶，还是该先把自己的目光从旁边桌上放着的手机屏幕上拔出来。
不小心扫到的微博界面，熟悉的昵称。
卫卯卯用她该死的没有近视的视力，发现了程听言的微博马甲是和她互关了几年的人，甚至在之前几年间她们还有过稀稀拉拉的互动……
来不及反应更多，不到一分钟，程听言便被经纪人带走。
她们，只有递了个纸巾，不到一秒的交集。
那是她们第一次见面，卫卯卯觉得自己的魂，也被带走了。
卫卯卯试图控制过自己，努力控制过自己，她发誓。但是……真的很难。在那天晚上，她最终还是点开了那个白天看到过的昵称。
那是程听言，另一个真实的世界。
而后过了三年。卫卯卯终于靠从妈妈那儿遗传到的一双巧手，陆续开了几家甜品店，把债还清了，慢慢有了些积蓄。程听言也在一个新综艺上得到了导师的赏识，逐渐开始摆脱从年幼时便被加注在身的不好名声和糟糕的运气。
在各自拥有马甲的那个网络世界里，她们也成了相谈甚欢，非常好的朋友。
那次面基，是她们约好的第一次见面。卫卯卯很忐忑，因为她决定在见面时诚实说出那个从三年前机场咖啡店开始的秘密。她们一开始互关或许是偶然，但是后来……的确是从她的故意开始。卫卯卯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但是她希望从她们第一次正式见面开始，她能再次诚实。
然而，命运总是无情。上一世，她们没有正式地见上面。
这一世……能顺利见到的吧……
卫卯卯在床上翻来覆去，从前世想到今生，终于还是心乱如麻地坐了起来。
爬下床，卫卯卯掏出藏在柜子里的平板，打开一看时间，好的……又是新的一天。
太过深入地回想过去给卫卯卯三岁的身体带来了过多的压力。她叹了口气，仔细听了一下外头的动静，最终打开了软件。反正睡不着了，索性再做几个动画放在后台，回头每天定时放几个出来。
最有必要的那些已经早就做好，和卫承礼一起看过了。但是他们一去拍节目，动画就断更了，是不是也有点奇怪。
虽然是极小概率会被注意到的事情。但是，谨慎，是一个重生者的必要守则。
卫卯卯一直肝到快三点，待盘桓在心头的往事散了去，才倒回床上。
睡是很快睡着了，但是难免地，又梦到了上一世面基的那条路……
这条路，请长一点，再长一点，不要到终点。
“滴……滴……”
“滴滴滴……”
车喇叭尖锐的声音传入稚嫩的耳膜。
堵车了？
堵车好。
请永远也不要开到那个结局。
“滴滴滴滴滴……”
汽车的喇叭声没个完。
卫卯卯……最终还是睁开了眼，然后……睁圆了眼。
前一刻，她在车上。这一刻，她也在车上。
前一刻，她在路上。这一刻，她还是在路上。
但是问题是！
前一刻是梦，这一刻却是现实啊！
卫卯卯地举起手，白胖肉。
“卯卯？醒了？”卫承礼摸了摸旁边的小团子，笑，“我们已经出发了哦，快到机场了，马上要坐飞机啦。”
卫卯卯僵硬地转动脖子看向年轻的父亲，又环顾了一下车里……陌生人，摄像机，摄像头，手机……施鸿骁。
“我们要去参加宝宝去哪儿了，宝宝开心吗？”卫承礼捏了捏小团子手。
像行李一样直接被搬上车！你说开心么……
熬夜误事啊！这动不动就陷入深睡眠的身体！真的太差了！
第11章
重生回来不过一个月，在睡梦中被搬出门这种事居然已经发生了两次……
卫卯卯搓了一把脸冷静了一下，低头看看身上。很好，穿着的是自己之前准备好的那条嫩绿色小裙子。
“爸爸。”卫卯卯朝旁边的卫承礼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