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吧……
“言言啊,上回你带上来和卯卯一起看动画片吃的那个奶油爆米花,能让姥姥做一点点,咱们带去电影院吃吗?”卫承礼厚着脸皮小小声。
“爸爸,你要吃什么?”总有些兔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
“你爸爸说明天看电影要吃奶油爆米花。”程听言把手里的盆放到桌上,伸手拨了拨小胖兔兔刚才被姥姥举乱的头毛。
“啧啧,明天是路演诶,你还带零食吃,吃得嘴巴油油上台哦。”卫卯卯还记得刚才没干完的仗。
“我又不用站上去。”卫承礼斜眼看兔:“言言刚才还说要给你带黄油饼干,巧克力泡芙和花生酥,那言言……”
“言言你最好了~~~我们再带雪梨片和开心果~~~我给你剥~~”卫卯卯乖巧凑。
卫承礼冷漠伸手,从程听言身边把贴贴兔扯了下来,举起平视:“双标臭蛋,我劝你善良!还有,不是我想吃奶油爆米花,是你妈上次被你们喂了两颗姥姥做的爆米花,念念不忘又不好意思说……”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想吃我就做,明天咱们做个五桶去电影院吃。”正端着大碗来往盆里装炸货的陈素娟笑道,“以后想吃什么,只要我会做的就说嘛。卯卯妈妈经常帮我接言言,咱们还是想吃什么不能说的关系吗?”
“她就觉得她那么大人了哈哈哈,还馋那一口不好意思。”卫承礼弱弱,“咱明天带了能不说……”
“嗯嗯,不说是你说的哈。”陈素娟笑着拍了拍盆,“好了,这些端上去就可以了,上去吃饭吧。”
中秋节,团圆饭。
卫承礼端着炸货盆经过客厅,偷偷瞅了一眼安静织东西似乎不准备动身的刘琼芳,终于还是忍不住在出门前低声问了陈素娟一嘴:“言言妈不上去吗?”
“不了,她自个儿有要团圆的人。”陈素娟平静答道。
卫承礼一缩头,也不敢再问了,噔噔噔就端着盆抢先上楼去了。
两家走得太近了,刘琼芳的变化,他们自是早早就看在了眼里。章诗兰问过一回,陈素娟也没瞒着,大概该说的都说了。
怎么说呢,只要对两个孩子没伤害,刘琼芳心里爱着谁,又要祭奠谁,他们也管不着。就是……卫承礼在楼梯转弯处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后头自家的胖崽正伸出胖爪努力对程听言手里的小盆做无用的顶顶帮助。
算了,没妈管的程听言和没崽理的他还不定谁更可怜呢,卫承礼哼哼着大步向上而去。
可怜么,反正程听言压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怜的。
这半年过去,就像上一世一样,刘琼芳忙于扫墓,上香,念佛,满心满眼都是死了的那人。
从那天开始,刘琼芳再没理过程飞英,也没再主动和她这个程飞英的孩子说过话。
被无视,总比被算计强太多。
中间程飞英估计联系不上人,还找上门来过两回。小区物业还是给力,没有业主的同意,程飞英连小区都没进得来。那时候,刘琼芳还在家里呢,压根就没有因为程飞英的到访有一丝动容。
就,挺好的。
不过,重来一世,到底还是有些事情不一样了。
当初小胖兔兔刚上幼稚园那会儿,学了梭编回来教姥姥和刘琼芳,程听言还以为她们不过是随便编编,找点有兴趣的事情打发打发时间。
结果后面,幼稚园教织衣,她们学,教钩针,她们还学。
现在一年过去了,她们已经能用钩针钩出各种小动物,在网上卖了……
是的,卖钩织动物,还不止卖钩织动物,在程听言不知道的时候,姥姥还学会了开不露脸的直播,边直播钩织,边买成品和材料……生意还挺好。
按姥姥的话来说,程听言愿意帮刘琼芳出医药费是她的孝心,但是她们现在能动能干,没有就开始向下吃小的挣的钱的说法。
即便程听言觉得出钱无所谓,姥姥依然很坚持。
有意思的是,刘琼芳虽然眼里没了她这个女儿,但是钩织的活儿也真的和姥姥一起坚持下来了。
这一世,刘琼芳除了缅怀她逝去的爱情,还真的……算是在好好生活了。
可能因为如此,程听言觉得这几个月家里的气氛虽然安静,但是远不是上一世那样的压抑。
而这一切也都要归功于……
那只把梭编,织衣和钩织的技术带回来了的小胖兔兔啊。
人常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不过对于好好吃了一顿晚饭,又能一手牵着小胖兔兔一手拉着胖兔灯下楼遛弯的程听言来说,今晚的月亮,已经很圆。
虽然团圆夜没有父母,但是此时此刻距离她想要的完美团圆,不过只差了一块小饼干。
夜色沉沉,圆月如盘,程听言忍不住摸了摸旁边圆乎乎的软软脸盘。
谁能想到呢……她以为的,长达十多年痛苦的等待岁月,因着这只小胖兔兔,就这么幸福开心地过去了一年。
是的,世事无常,总有太多想不到的事情。
有谁能想到日子的苦会被铺天盖地的甜糊了过去,又有谁能想到……
纸灯脆弱,散步归来,卫卯卯第一时间催着卫承礼把书房里的玻璃展柜清出来一大格,好放她们的兔兔萝卜灯。
在陪着小胖兔兔等卫承礼干活时,程听言就那么,非常不凑巧地被旁边书桌上的几张好像被泼过茶水又晾干了的皱巴巴的纸吸引去了目光。
程听言后来曾很多次想过,如果那天她没有做胡萝卜灯,小胖兔兔是不是就不会要求卫承礼去书房清理展柜。从来没进过程家书房的她是不是就没有机会看到那几张纸。又或者如果那几张纸不是被泡了浅褐色的茶汁又晒干,皱皱脏脏的……而是普通的白色A4纸片,是不是自己就不会因为好奇多看了一眼。
当然,直线而行的事情总没有如果。
还好没有如果……
还好那一晚,程听言看到了纸上的字。
【《青丘之月》€€€€文/明皿】
只那么一眼,那些纸上最上面一行的字,就让程听言定在了当场。
第174章
“现在的观众都什么眼光, 那部什么《青丘不见狐》居然票房没扑,真见了鬼了。我当时让容容选了这部《草莽之下》,现在票房没打过, 也不知道容容会不会难过。”
“草莽的票房也很可以了, 这不才刚上映么, 很多电影都是厚积薄发, 不到最后都不好说。再说了,那什么青丘……就算票房再好, 我也不想让容容选那个本子。”
“怎么?怕了?怕什么,那是《青丘不见狐》,又不是《青丘之月》。说起来, 呵, 当年真是差一点。给自己起名明皿为盟又有什么用, 暗号写脸上,老头子看不到都是白搭, 天命才是硬道理。不,是我们逆天改命才是硬道理哈。”
“我不是怕, 就是觉得不吉利。反正票房好的电影那么多, 我们也不一定要沾什么青丘。”
“切,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胆子倒是越活越小了。哪有什么不吉利的, 她有路子直接能上电影没去拍, 选了先出书,不正好落我手里。泼天的富贵她拿不住,还不是怪她自己。不过她那书倒是写得不错, 要是能拍出来,说不定也是个票房黑马。”
“你要拍?”
“也不是不行, 反正老头子已经死了,拍出来也没人发现……”
……
上一世,程听言有一小罐金豆子。
那是她还被刘琼芳的各种谎言蒙蔽,没有看清其真实面目时,怀着一种延续家族传统的心情,为自己攒下的,类似……嫁妆的东西。
一枚金豆,代表一次收入。无论是让她痛苦过的剧集作品,还是被家里强制要求去拍的广告,又或者是后来逐渐自己挣出一条路后的表演收入。那一枚枚金豆子,是她走过的路,有一天会陪她走入人生的下一段旅程。到时候,会有那么一个人,静静地看着她数着一枚枚的小金豆,听她说过去的故事。
人么,年轻的时候,总有些想象的仪式感。
家里无法给予的嫁妆,程听言在能自己拿住钱之后,就给自己备上了。
只是,后来的事情,又有谁能想到呢。
与病重的姥姥短暂的相处,让程听言发现了太多,上一辈的恩怨情仇暂不提,就说她一直以为的刘琼芳的带着姥姥姥爷祝福的那套金饰嫁妆,那些因为刘琼芳病重被卖到只剩一朵小金花留念,后来自己又想尽办法买,买不到相似款式就找人按照片定制出来的金饰嫁妆……其实是刘琼芳与人私奔的时候,从姥姥的首饰盒里偷拿的。
这就有点一言难尽了。
反正知道之后的那两年,程听言没再往罐子里放新的小金豆子了。
正好,那两年也是程听言挣开程家和刘琼芳的双重束缚,事业有了转机的时候。那罐子小金豆,就和其他的行李一般,被暂时留在了程家她的卧室里。
一直到……那天……
马上就要见面了,两人的信息都还没断过。
信息里,小饼干没憋住,说给程听言带了条银手链,但是因为是她去学着自己打磨出来的,所以可能稍微粗糙了一些,说先说一嘴,希望程听言看到了不要失望。
失望是不可能失望的,不过当时程听言看着手边提前了一周就准备好的香水化妆品首饰和早上去买回来的花束,一下子就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不走心了!
可手工活儿那种事,程听言本就不擅长,再说当天就要见面了,临时抱佛脚也不是这么抱的。
于是,程听言想起了那罐金豆子。
虽然不是自己亲手做的东西,但是当年准备起来时候的心情与此时还挺像。
不过喜欢还没说出口,就带着原本准备当嫁妆的东西是有点……
犹豫或许有很多。
但最终程听言还是抓紧时间跑了一趟程家。
算起来,都快大半年没回过了,卧室里的东西被家政阿姨收拾了又收拾,好多原本摆在桌上的东西,怕积灰都放到了各种收纳箱里。
程听言翻找了一会儿,才找到了那个小罐子。
就在她最后查看一下那些小金豆子的时候,听到了外面回来人的对话声。
一个很熟悉,是白蕾。
另一个也不陌生,一听就是何岚溪。
约定见面的时间越来越近,程听言没管着外面。不过那两人说话总是尖细高昂,她在房里还是被迫听了几耳朵,什么青丘之狐,青丘之月,什么出书拿不住她泼天的富贵。她没脑子去细听,只觉中间听到一句“明皿为盟”还有点意思。
那时候程听言只当她们又在谈什么电影的事情,压根没多想,拿了帕子把金豆子和罐子都擦干净了,重新装好就出去了。
客厅里那说话的两人,因程听言从卧室出来,一下子刹住了话头。
程听言刚好听到何岚溪说最后那句“反正老头子已经死了,拍出来也没人发现……”前半句她倒是听懂了,能被何岚溪挂在嘴上天天说的老头子,只有何岚溪那死了三年还是四年,给她留了一堆家业的大伯。
何岚溪在程家,在各种地方吐槽她那位大伯,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虽然以前和何岚溪也合作过不少次,但是程听言对捧着程容容打压自己的何岚溪没有任何好感,对何家的富贵多泼天也没兴趣。出来之后,程听言只例行公事一般对着客厅一下子没了声音的两人客气地打了个招呼就拿着罐子抓紧时间出门了。
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直接赶到目的地,要见的小饼干没见到,上一世就结束了。
那么……
这一世的问题来了。
程听言咬着唇,看着桌上的纸张。
【《青丘之月》】
【文/明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