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有。”程听言给面子地点了点头。
卫卯卯不置可否，只是低头轻轻搅了搅碟子里的酱料。那个沽名钓誉的家伙，和他讲理已经是讲不清的状态了。这就是媒体的可怕之处，本来她们一句话就能被编出一百句，说的越多就越容易出错。最好的方式，就是像言言做的这样，直接釜底抽薪。这个人坏掉了，从根上没有了让别人相信跟从他的力量，他之前的提问和观点，就都是废话了。
得了程听言表扬的赵灿又精神了起来，刷刷两下给程听言把碗盛到了冒尖。
“吃吃吃，言言多吃点，这里的牛肉羊肉还有丸子都很好吃，你看你瘦的，在那个郝组长后面半天我都没看着你人。”赵灿一边说一边继续往锅里丢菜，“我再给你涮点蔬菜，补充维生素，你看你这脸白乎乎的呢。”
把面前碟子里的酱料已经搅拌到超级滑顺的卫卯卯偷偷抬了一下眼皮，嗯……白……算起来，上一世这时候的言言应该是在拍戏，正是那几年里状态最好的时候，好像比现在要胖一些，也没有这么憔悴。现在是做导演了压力太大太累了么……
这边儿卫卯卯想着旧事，似是要把酱碟磨出个花儿来。
那边儿程听言却是轻笑了一下，开口与赵灿回道：“我这是这段时间在内景里闷白了的，不是缺维生素缺的。你每周都给我分享那家店的优惠，我那儿买了一堆的果泥片，蔬果面条，虾皮猪肝粉，五红米糊……我哪儿还会缺营养。”
赵灿正在过里拨拉蔬菜的勺子微微顿了一下，不过再抬头又是一张热情洋溢的笑脸：“那可不得分享给你么，都是双人成团的活动，不分享给你这种老在外头工作忙得没空好好吃饭的，难道分享给卯卯这种在家还自己会做饭的啊。说起来你回国之后就在经常在荷连那边拍戏啊，咱们公司总部不是搬你们乐远这边来了么，这边儿也有影视基地啊，你下次拍戏把剧组定这边呗，靠家近事儿少的时候还能回来吃饭，就像卫叔那样。”
“荷连那边的基地更大一些，各方面都成熟一点，回国在那边拍了一部还挺习惯的就经常在那了。不过后面可能还会去其他地方，都是看戏的需求，做我们这行很难想在哪儿就定在哪儿，都是各地到处跑的。”程听言四两拨千斤地转移了话题。
赵灿叹了口气点头赞同：“也是，卫叔为了能经常回家，在选本子上的确放弃了不少。咱们还年轻，还是要闯一闯，等有家了再安定一些也不迟。”
程听言微勾了一下唇角，没有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只是看着烟雾缭绕的大锅，眼睛都似是不受控一般模糊了一下。
人，如果靠忙碌才能活下来，已经没有了生活，就剩下活着。而忙碌以外的所有时间，她几乎都在行走。
荷连市啊，上一世的小饼干就住在那里。
这一世，她穿梭在荷连的大街小巷，商圈景区……白日黑夜，晴天雨天……一年又一年。
重来一世，物是人非，很多事情都已经改变了太多。小饼干没有注册那个【一口一个小饼干】的微博号，人是不是还会在荷连也很难说。就算人在，没有看过彼此照片的她也认不出人来。
但是，她总是忍不住想，只要她在荷连，只要她不停地在城市里走着，是不是会不会有那么一个擦肩而过，或是一个无意的对视，是不是就能将旧日的缘分用新的方式续上。
这些话，程听言向来无人可说。便是有人，她也无法说……哈，不管是谁，听着她大海捞针一般的妄想，都会建议她去看看医生吧。
冬日开着空调吃火锅，蒸汽依然很足，搅锅的赵灿未发现因她的寥寥几语带给了别人多大的落寞，只还想着之前维生素的事情，笑嘻嘻道：“那家店经常出拼一拼的活动，得亏了你每次和我成团，这两年我省不少钱呢。说起来，她们家这周要是绿豆糕了，一会儿我们再一起团一个啊。”
“你说晚了，我们剧组拉我团了一个了。上周都到货吃一大半了。”程听言挣席裹的失落，卷了个牛肉卷塞嘴里。
啪地一声，不锈钢勺落到了锅里，勺柄砸到锅边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程听言有些惊讶地看着愣愣直盯自己的赵灿，三两下嚼咽下了口中的肉片，轻咳了一声：“那个……我和你一起再团一个也行，挺好吃的。”
想想也是哈，自己突然转团了，是不太厚道，不过赵灿这如遭雷劈的样子，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夸张么，一点都不夸张。
赵灿拼命忍住了没依从身体的条件反射去看旁边的卫卯卯，只将睁圆了的眼睛努力盯在了程听言的身上，咽了一下口水才讷讷问道：“你们剧组里，也有人在她们家买吗？”
“有啊。虽说好像是三无吧，但是味道真的很好。尤其是秋冬才有的阿胶糕，我们那会儿剧组里，你认识的郑芽郑老师，她可会养生了，尝了一个说是她吃过的最好的阿胶糕，真材实料价格还实惠，老板不是薄利多销就是在做慈善。这几年我们剧组里好多人都加了店主的微信，还推荐给了亲戚朋友。”程听言说着，给似乎还没从震惊中爬出来的赵灿杯子里续了点水，“这次也是组里的老师落单了拿不到双人优惠才找的我，我还和你一起团一个，别急。”
好多人……
好多人的亲戚朋友……
赵灿不想喝水，她人都麻了。
好的，这就是卯卯当年在学校宿舍住的好好的，突然要出去租房子的原因吗？是订单太多，场地不够了么……不过那么多的话，卯卯也不可能一个人做完吧？
“你别光给我们涮，自己也吃。”卫卯卯一把抄起漏勺，把锅里烫好的菜都盖到了赵灿的碗里。
赵灿：“……”倒也不必这么堵她嘴，她又不是忍不住就会秃噜话的傻子！
怀揣了太多的小问号，却又不便此时开口问，赵灿只能趁程听言低头吃菜不备时，转头深深地看了卫卯卯一眼，无声地哼了一下。
第223章
卫卯卯一碗火锅捞菜, 堵着了赵灿的嘴，却没堵着她……
“趁现在还是自由身，我先去个洗手间哈。”赵灿看了一眼时间, 抽了张纸巾边抹嘴边跑了, 动作之麻溜, 直杀了其他两人一个猝不及防。
桌下, 卫卯卯缓缓缩回了没来得及拉住人的手。
火锅店的包厢很大，烧锅的桌子不过占了这包厢不到一半的地方, 三人围桌坐了，给彼此捞个菜还得略站起个身。
火锅店的包厢也很小，小到一个人出去了, 剩下的两人似是都在看向别处, 其实眼中占了大半的都只是对方。
卫卯卯自觉之前手先于脑的小动作及时停住了, 又是藏在这大大桌下，掩于这腾腾蒸汽中, 应该不会被对面的言言看到自己那像是去洗手间还要一起的小女生行为。
只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那隔着蒸汽依然白得放光的手臂微抬又落下, 抿紧的唇是牙齿微咬了唇瓣的形状, 水雾一般的双眸目送着……直到人都出了门了还久未回转……
程听言看得很清楚, 然后在那双眼眸回转前，低头看向了碗里还没吃完的菜。
明明只少了一人的包厢, 失去了赵灿, 就像是失去了整个世界，安静到连碗筷的动静都没了。
“之前那个沙明风的事情，我找何姥爷帮忙了。”程听言不愿让这安静发展成尴尬, 迅速找了个话题开口道，“何姥爷很厉害, 要不是他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查到了些东西，很难让郝甄在事情彻查之前就站队。”
“姥爷总是这么厉害。”卫卯卯抬起头笑着附和道。
借着聊上话，程听言看向面前的小姑娘。
小姑娘已经长大了，再没了初见三岁时的憨憨圆乎，也褪去了当年开始异国时才十几岁的天真稚气。
这会儿向她看过来的小姑娘，那带笑的眼眸圆圆，剔透如露珠晶莹，按媒体上的那些话来说，是小鹿般的灵动，是让人不自觉想要靠近的特别亲和力。还有那和小时候别无二致的小酒窝，程听言看过一本杂志，上面不吝辞藻，直言这小小的可爱酒窝，年幼时已满盛甜美，现在长大了更是摄人心魂。
从一个导演的专业角度来说，程听言觉得卯卯现在的微笑，的确非常甜美非常到位。
但是……
卯卯好像并没有在笑，她只是在表现出一个笑容。
程听言突然有点讨厌自己的专业敏锐度。
所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单独两个人相处，反倒没有一群人一起时自在了呢？连缓和气氛的尬聊和捧场的假笑都出现了……
明明最开始，她只是想往后退一小步来着。
果然……有些事情根本没有办法事随人愿的那么刚刚好是么……
程听言深知一切的根源都在于自己的决定，即便有惋惜有难过，但是回头想想，至今没想出当年还能做出什么更好决定的她，只能将尬聊进行到底。
还好，赵灿回来得挺快。
“你们咋回事呢，光聊天不吃东西的吗？”赵灿回到桌边第一时间巡视了一下桌上的情况，不满地开始下一轮地捞菜煮菜，边操心地嘀嘀咕咕边转头与卫卯卯道，“尤其是你哈，说不定这就是我们能吃的最后一顿好的了，你还不赶紧多吃点？”
“什么啊，我们是去工作，又不是去……”卫卯卯挡住赵灿给她碗里添肉的手，“我吃差不多了，我也去一下洗手间。”
“你去啥去，我那是没经验我紧张，你三岁就拍真人秀了，一会儿到那儿不就跟回家似的。”赵灿突破重围，成功地给卫卯卯把肉添上了。
卫卯卯好气又好笑地扒拉开赵灿按她肩膀的手：“就算我是回家……难道你平时只在家里去洗手间啊？”
“诶……”赵灿伸手挽留，然后只得到了手背上不轻不重的一拍，还是让人跑了。
这一个两个的，去个洗手间还你拉我，我拉你的……
卯卯也就算了，赵灿今天怎么也……
程听言看着包厢门被关上，转头对赵灿眯眼一笑道：“怎么，我今天是老虎吗？”
“不是不是……”赵灿知道自己刚才有点儿明显了，此时只能尬笑了一下，老实解释道，“我这不是有点儿心虚么。”
“你心虚什么？”程听言得了意外的答案，不解问道。
“还不就是一会儿那个工作么……”赵灿顶着程听言探究的目光，缩了一下脖子，弱弱地搓了搓手，“都是我太没用了，要不然也不用卯卯为了帮我占掉那个坑位，接了这个工作。卯卯本来是对这个综艺一点兴趣没有的，她也压根没想恋爱呢。骁哥一开始就找了卯卯，卯卯推了的……哎，都是我没用，怕我们这边空出的坑位给至星娱乐那边拿到，再让汪……”
“你等等。”程听言抬手制止了好像要开始自我检讨的赵灿即将变成车轱辘话的发言，好笑道，“你忘了我也在群里了吗？这些事情不是早几个月之前就都在群里说过的吗？”
“我没忘。”赵灿虚虚地看了程听言一眼，“这不是马上我们就要去了么，我就再和你说说。”
“你别紧张，真人秀其实和拍戏也差不多的。导演是骁哥啊，都是老熟人了，你要有什么问题可以及时和节目组反馈，要有需要公司帮忙的地方，骁哥也会第一时间来找我们的。”程听言弄不太明白赵灿突然这一脸心虚的是怎么回事，只当她是第一次去拍真人秀紧张到发虚了，自是多安慰了几句。
老老实实听着安慰话的赵灿：“……”
完全一点点都没有被安慰到呢！
她是在心虚要去拍真人秀吗？她是在心虚，卯卯是为了帮她忙才接了这个恋综啊！
赵灿有些无力地看了一眼诚恳输出安慰和经验的程听言……所以她这些年到底是在嗑什么奇怪的东西，只有她一个人在幻想的这两个人的虐恋情深里沉浮吗？
啊……老天爷，希望未来的某一天，言言不会因为长了脑子翻旧账打死她……
赵灿回想了一下曾经去现场看过的言言的武术比赛，忍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程听言也是越发地困惑了，怎么越安慰人还越害怕了？
“对了，今天车上茗姐和我聊起来卯卯当时突然想出来演戏了，那个乌龙……”程听言放弃了把人越搞越抖抖的安慰，想着随便找个话题，只脑子一转，想到的第一个就是这件事了。
程听言不过随便聊聊，可赵灿不一样啊。
在为后面的恋综心虚的赵灿，一听这话题，她能接啊。
差人一碗米，补人一袋面。
赵灿积极地参与了话题：“是吧，那个乌龙超搞笑的。谁能想到小卯卯人小醋大，听到了一句半句的以为章姨有二胎了，也不求证一下就出来闯荡属于她的世界了。结果闯荡了几个月发现章姨的肚子还没大起来，她还做了好久地心理建设去问章姨‘妈妈你没事吧？’……哈哈哈，真的笑死我了，到底是谁没事吧啊。”
程听言：“……”
赵灿捂着嘴巴笑得眉眼都眯起，又小小声道：“迷糊的章姨也可爱啊，明明身材那么好，还偷偷去吃减肥药，结果把副作用当成了可能有宝宝，和卫叔讨论的时候还被小卯卯听到了误会了……卯卯知道真相的之后气得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然后因为那几句让她误会了的话是卫叔说的，她就把卫叔的那些霸总小说都搬去了何姥爷的别墅哈哈哈，卫叔不敢让何姥爷看到，连偷了好几个月才把那些书重新搬回家。”
程听言：“……”
“不过卯卯小时候真的好醋哦，超醋的，对吧？”赵灿笑嘻嘻看向程听言等一个赞同的微笑。
嗯……但是言言为什么没笑？
赵灿说得又快又开心，等她看向程听言，才发现程听言的面色似乎很平静，好像还带了些严肃和深沉，心里一下子咯噔了一下。
但是有的人吧，就是猜到了不对劲，第一时间也是不愿意承认的。
“言言……你怎么不笑？你……知道这个乌龙的吧？”赵灿绷紧了弦确认道。
“现在知道了。”程听言诚实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好像大家都只知道是个乌龙，只有你知道具体是个什么乌龙。”
是的，只有赵灿，什么都知道。
那么……小卯卯这些年最好的朋友，果然是赵灿啊。
嗯，情理之中，并没有什么意料之外，程听言喝了一口水，平复了一下突然有些起伏的心情。
包厢门被推开，推醒了一脸懵的赵灿。
“保密！”赵灿只来得及和程听言做了个无声的口型，卫卯卯就已经回座位坐下。
“聊什么呢？怎么不吃菜。”卫卯卯看了一眼桌上的食材，带了些笑意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