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迢迢 第56章

秦时捞起小黄豆,这小货正要去啄结界外面的鬼面虫,不知死活的劲头看的秦时太阳穴突突直跳。

小黄豆抗议地啾啾叫,一扭头却见李飞天长长的拂子轻轻地晃了晃,立刻注意力转移,发出一声欢快的鸣叫,“唧!”

秦时盘着腿在魏舟面前坐下,顺手摸了一块肉干,撕碎了放在小黄豆面前,“乖,吃饭,别打扰李飞天。它还没睡醒。”

它还在充电呢。

小黄豆确认了李飞天的拂子再没有乱动,有些失望地凑过来吃饭。

秦时这才腾出脑子问一问魏神仙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您还能挺多久?”

魏舟被他这过于直白的问题噎了一下,没好气的上下打量他,“咋的,就指望我一个人挺着?”

秦时心里一动。

魏舟摊手,似笑非笑的看着秦时,“要对付虫子,靠人去打是打不过来的。要么用火,要么用水,要么用药……这些条件,咱们一个都没有。”

说着,魏舟伸手在发髻旁边挠了挠€€€€他的小手指甲留得比其他几个手指头都要长,又长又尖,一指甲能戳死人的感觉。秦时每次看到都会瞬间回忆起以前搭地铁的时候,被女孩子的高跟鞋踩中脚面的痛感。

“要说太好的办法,我也没有。”魏舟说:“无非就是我先挺着,结界撑不住了就打发李飞天去吓唬它们,它要是也挺不住……那就没办法了,秦兄弟,怎么也该轮到你的小宝贝上场了吧?”

秦时不确定魏舟是不是在诈他,“您见过?”

魏舟想了想,“阳关城那一夜,小道就在城墙头上,虽然距离远了些,但该看到的都看到了。”

秦时了然。

魏舟从来没有跟他提过这件事。秦时以为那一夜团子发威魏舟并没有看到,眼下看来,人家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至于我的结界,大约还能坚持一个时辰吧,不能再久了。”魏舟说:“这些虫子的唾液里有毒,我还得专门分出一部分灵力来化解这些毒\素。”

“您觉得……它可以对付这些虫子?”秦时这样问并不是拦着不让秦团子出来,他只是想从魏舟这里得到更多的有关精神体的信息。

魏舟想了想,给他举了个例子,“人遇见猛虎、毒蛇,哪怕以前只是听说过,也会害怕,会想要逃跑……物种不同,血脉不通,彼此之间是有压制的。”

秦时心想,他这意思就是说四大神兽的血脉,对大部分野兽来说,都属于天敌的级别?

“那缉妖师还是神兽的后裔,”秦时反问,“妖怪们还不是打的不亦乐乎?”

至少从秦时的角度来看,很少有哪一个成名的大妖因为“神兽的血脉”这种东西就躺下来认输的。

魏舟用那根诡异的长指甲挠挠头,露出一点苦恼的神色,“所谓妖怪,都是开启灵智的。有了思考的能力,就会衡量得失,行事不完全是依靠天性。”

秦时思索了一下,接受了这个解释。

他在沉默中感受到了命运沉甸甸的分量。

有的人生下来就属于老天爷赏饭吃,有的人……不想吃这一口,老天爷也要按住他的腿脚,掐着他的脖子硬往里塞。

秦时叹了口气,惆怅的说:“我是白虎一族的。我父母也是。”

他爹后来有一次喝多了,跟他悄咪咪的说了几句掏心窝子的话。说他们秦家为了子孙后代的血脉问题操碎了心。

秦爸相亲的时候特意选了白虎一族其他姓氏的姑娘,也是为了这个原因€€€€秦妈姓李,也是白虎一支的。他们相亲的时候,秦妈在第六组从事信息工作。

可以说,秦时是一个根正苗红的缉N代。

“白虎。”魏舟没搭理两个人之间的小动作,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垂在他肩膀上的拂尘,用一种比秦时还惆怅的语气说:“白虎一族好久没出现过有出息的子弟了……”

秦时想说在他的那个世界里,各族都很久没有出现过他这样的特例了。但犹豫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毕竟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

魏舟惆怅完,一抹脸换上了一副兴致勃勃的嘴脸,“你的小老虎多大了?”

“不算大,还小呢。”秦时警觉的看着他,顺便感应了一下秦团子的反应,发现它也对魏舟这副狼外婆的嘴脸有些打怵。

秦团子看上去比前段时间又肥壮了一些,看上去圆滚滚的。

“灵力足吗?”

秦时心想原来这些修道的人把精神力称为灵力。

他扫一眼结界之外,发现鬼面虫已经在结界外面摞起了一尺多高,而结界的下方已经变成了它们身上的那种泛着荧光的灰黑色。

秦时的心脏又开始砰砰跳,“你看见了吗?结界好像……”

“你想说被腐蚀了?”魏舟的脸色不知怎么也变成了灰黑色,他冲着秦时咧嘴一笑,露出了满嘴灰黑色的尖牙,“怎么,你还没看出来吗?它们就是我,我就是它们。”

第72章 秦傲天

秦时一个激灵, 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还是昏暗的石洞,洞口一张透明的薄膜隔绝了外面翻卷的黄沙,但周围的石壁却仿佛在山呼海啸的风暴里瑟瑟发抖。

夜晚尚未来临, 温度却已经降了下来, 结界也并没有发出亮光。秦时说不清刚才是他太过疲倦睡着了,还是这个石洞, 这些鬼面虫聚集在一起,散发出了什么致\幻的成分。

贺知年背对着他蹲着, 像是在评估结界的牢固程度。魏舟的脸色白的像鬼一样,正盘着腿闭目打坐。李飞天仍然一动不动地攀附在他肩上€€€€这些画面都和他梦中所见一模一样。

小黄豆也还在他的口袋里熟睡。秦时摸了摸口袋,垂眸看向结界的边缘,鬼面虫在那里已经堆积了将近一尺高,被它们踩过的结界确实如梦里所见的那样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灰黑色。

秦时揉了揉太阳穴, 一时间有些分不清现实与幻境,甚至想不起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但他能看出魏舟的情况确实不太好了。

贺知年回头, 微微挑起的眉梢带着疲惫的神色, “醒了?”

秦时觉得这一觉比不睡还累, 他抹了一把脸, 眼神里稍稍恢复了清醒,“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不到半个时辰。”贺知年说着, 唇角微微向上一挑, “就那么坐着迷糊过去了。小黄豆还想跟你耍赖, 看你没动静,才蔫蔫地爬回口袋里睡觉去了。”

秦时摸摸口袋, 也不由得一笑。

他发现现实的情况比他在梦里遇到的还要糟。魏舟并没有梦中反派那种彪悍的实力,他的脸上已经没有血色了, 而且仔细看的话,他的脸颊上已经多多少少有了一丝与结界上相似的灰黑色。

李飞天也依然是一副没有充上电,至少没有充满电的状态,一动不动地搭在魏舟的肩膀上。

“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贺知年在秦时身边坐了下来,轻轻吁了口气,“好消息是风暴比起咱们刚躲进来的时候,已经变小了。”

秦时留神倾听外面的动静,似乎……并没有小多少。

“坏消息呢?”秦时挑眉,他还以为贺知年会问问自己想要先听哪一个。但事实上贺知年并没有那么无聊,人家直接就说了。

贺知年迟疑了一下,“结界大约支撑不了多久了。”

秦时回想起梦里魏舟呲着牙说他就是虫子的画面,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这可比结界的坏消息还要吓人。

“还能挺多久?”这个问题问出口,秦时再一次产生了分不清现实与幻境的眩晕感。因为同样的问题,他在梦境里也问过了魏舟。

贺知年很小心地在泛着灰黑色的结界上摸了摸,像是在试探它的柔软程度,“大约……两刻钟。”

秦时飞快地扫一眼洞口的方向,“那……风暴呢?”

贺知年摇摇头,“一个时辰,或者……一天,两天。大漠里的风暴,没人说得准。”

秦时深吸一口气,他知道哪怕是放在最后的办法,也不能真的等到结界失效的最后一刻。否则鬼面虫蜂拥而上,他们未必来得及做出反应。

贺知年见秦时呆呆的看着他,以为他还在等解释,便耐着性子说道:“我们上一次从玉门关出关的时候遇到过黑风暴,一直持续了两天。后来被蛊雕包围了,还没开打,又遇见了沙尘暴。那一次时间比较短,蛊雕刚撤走,风暴就停了。结果蛊雕又给我们杀了个回马枪……”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依偎在洞口的马匹忽然躁动起来,一边喷着鼻息,一边踏着蹄子往后躲,好像见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猛兽。

贺知年一下卡了壳。

他看见秦时的身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下一秒,一个比他的拳头大不了多少的毛茸茸的圆脑袋从秦时的身后探了出来,眨巴着一双冰蓝色的水汪汪的圆眼睛好奇的打量他。

贺知年,“……”

在他的注视下,毛茸茸的小东西神气活现地抬起一只毛爪子在秦时的腿上挠了两下,发出一声稚嫩的嚎叫,“嗷~”

贺知年也随着它的动作,看清楚了它的长相:它长着一身雪白的、泛着银光的绒毛,绒毛上遍布着黑色的条纹,脑门上还顶着一个威风凛凛的“王”字。

这是一头幼小的、体重略有些超标的白虎幼崽。

贺知年虽然曾在阳关城外见过它一面,但再一次近距离的看到它,他还是没出息的看呆了€€€€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战宠,多少缉妖师心心念念一辈子也没见过的存在,比小黄豆可稀罕得多了。

更让他傻眼的是,这小老虎一冒头,随着它一声稚嫩却霸气的嚎叫,结界外面挨挨挤挤的鬼面虫竟然齐齐一僵,迅速地向后退开了,给结界的外围留出了一道半尺宽的空地。

不知是不是虫子的后退给马匹带来了某种安慰,面对幼虎的时候,马儿们虽然还表现的有些惊恐,但却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空地上污渍斑驳,都是虫子留下的痕迹:灰黑色的粘液,被虫子的脚爪拖成细长的丝状物,有些黏在沙地上,有些黏在虫子的身体上,让人看了就有些反胃。

但最重要的是,虫子们忽然就安静了,不再发出那种令人牙酸的摩擦甲壳的声音。

贺知年眼尖,注意到最靠近外围的一圈虫子不约而同摆出了同样的姿势:头向上扬起,身体伏低,脑袋上两根细长的触须警惕地摇来晃去,如临大敌。

秦时随手在秦团子的脑门上撸了一把,“团子、老贺,你们都互相认识的,就不用再介绍了。团子还没见过魏神仙吧?”

后面一句话是说给小老虎听的。

秦时也注意到了虫子们异常的反应。

早在团子一出现,马儿就躁动不安的时候,秦时就思考过这个问题。团子诞生于他的意识海,从客观的角度来说,他的精神力水平就是团子的能力的上限。

但他不会让周围的小动物惊悸,团子却可以。

这里头的道理,大约就是小动物们害怕的并不是人或者动物的形态,而是能量本身带来的威慑力。

秦时无法把自己的精神力释放出来,但团子直接就是一团能量体。这就好比一个电池,它里头存储再多的能量也不会叫人害怕,但一个普普通通的电\棍,因为可以释放高压电流,可以伤人,就会让人产生畏惧心理。

白虎的大眼睛圆溜溜的,冰蓝色的眼睛带着婴儿般的清澈懵懂。它的耳朵和爪子甚至还是浅浅的粉色,但白虎一族身为神兽天生的霸气却已在它身上初具雏形。

贺知年被轰碎的三观艰难地重新粘合在了一起,“好家伙……好家伙……”

他围着还不到他靴筒高的白虎转悠了两圈,眼睛都亮了,“这是又长大了不少啊。我说你们俩都咋聊天的?就跟魏舟的李飞天似的?”

秦时还没来得及回答,贺知年又自己嘀咕上了,“不,应该不太一样,拂尘是法器修出了器灵,团子是你的意识海里分化出来的……我上次就想问你了,你咋给它起了这么个名儿?”

秦时拼命使眼色。

但秦团子显然已经听见贺知年的吐槽了,忿忿地在地上刨了两下,“你看!我被人笑话了!你跟他重说,就说我叫秦傲天!秦大虎也行!”

在秦团子看来,叫大虎也比叫团子威风。

秦时伸手在它脑袋上弹了一个脑瓜崩,“团子只是小名,你要是再叨叨,大名也叫秦团子。”

秦团子晃晃尾巴,憋屈的闭嘴了。

贺知年索性在秦团子身边坐了下来,两眼放光的近距离打量小神兽。

身为缉妖师,他没有秦时那种因为见证了秦团子的出生和成长而潜移默化滋生的“家长”视角。在他看来,这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尚未成长起来的大杀器€€€€就像二郎神的哮天犬,谁不想拥有一个同款呢。

秦时听他一个人嘟嘟囔囔,完全没有了平时沉稳的模样,忍不住就想笑,“至于吗?还哮天犬……”

他忽然一愣,以前怀疑过的问题再一次冒出头,“二郎神,我是说杨戬……他不会也是个缉妖师吧?!”

贺知年摇摇头,“真实的历史上有没有这么一个人都不好说呢。”

“四大神兽、黄帝、女娲、《山海经》……”秦时掰着手指头数给他听,“这些听起来不也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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