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倒不是为了耍嘴皮子,他只是想缩短一下你来我往互相试探的过程,直白地表明自己的态度,好让这女人亮出目的,以及……最后的条件。
美女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架势,果然有些急躁了,“你自己也清楚,这是不同的。军人的后代有可能去做农夫、做读书人。但缉妖师的后代却没得选,你们被老祖宗出卖给了人族,压根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秦时,“……”
这女妖当真是个扎心小能手。
“你说的或许是有道理的,”秦时认真的纠正她,“但这件事的根本,不在于缉妖师的后代能做什么样的选择,而是你们不想付出,只想获取。做缉妖师也只是付出的一种形式。”
秦时在此时此刻,终于承认了年少时的烦恼大都来源于此。他知道有很多人在为这个社会付出,自己却不想成为其中的一员。
他想追求自己的岁月静好,忽视了其他人的负重前行。
秦时有些遗憾的看着她,“你这番话,在这个时候,是打动不了我的。大姐。”
如果是在他穿越之前,或者他刚刚高考完的时候,很有可能就被说动了,甚至把她当成了知音也不一定。
可惜。
美女与他对视片刻,露出些许失望的神色,一咬牙,将搭在手臂上的披帛握在手里,像握着一条鞭子似的,朝着秦时的脖子绞了过来。
艳丽的绸缎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如灵蛇一般。
秦时手中的宽刀缠住了披帛。他听到了一声宛如金属相碰撞的声音,仿佛这披帛并不是绸缎,而是另外的一把刀。
秦时在绸缎漫天飞舞的残影里捕捉到了他熟悉的金灵力的气息,对他而言,这又是新的一课。他是否也可以用自己的精神力凝出最适合自己使用习惯的武器呢?
比如……宽刀,或者一把冲\锋\枪?
刺啦一声,裂帛声响起,美女的披帛在半空中被宽刀一分为二,飘飘荡荡地落了下来,尚未沾地便在半空中化作了无数细碎的光点,慢慢消失了。
美女后退一步,警觉的盯着秦时。
秦时绅士地收刀,“姑娘,还是请你家主子出来说话吧。”
美女在“继续打”和“认输后退”两个选项之间摇摆不定,就听身后一个男人沉稳的嗓音说道:“婉娘退下。”
美女咬唇,不甘心的向后退开。
秦时没有看见人,却有一种说话之人就站在婉娘身前的微妙感觉。
“晚娘这个名字可不怎么好。”秦时一边胡说八道,一边留意四周的动静,“在我们那里,晚娘就是后娘的意思,一听就有一种心肠歹毒的感觉。”
美女的双眼几乎冒火了。
发出声音的男人却十分淡定的嗯了一声,“你们那里倒是有趣……听说你是关外之人?”
“楼兰人。”秦时终于有机会报出自己的假身份,心里还有一点儿小兴奋,“我听说朝廷里有外国使臣做官。怎么的,我一个楼兰人在大唐做缉妖师不行吗?”
他的眼睛捕捉到了石滩上有几块碎石极为细微的移位,好像有东西踩在上面,重量令它们向下沉去。
那人反应也快,几乎就在秦时的目光扫过来的一瞬间,被踩下去的碎石就恢复了原样,仿佛刚才压着它们的力量只是秦时的错觉。
秦时心里有些遗憾。
“没什么不行。”那人的声音远了些,笑吟吟的说道:“听说你与魏神仙、贺都尉一路同行,日夜相处,想来这一路上听的都是镇妖司那点儿事。所以一进长安,就被他们哄骗着进了镇妖司吧。”
秦时心想,原来这件事还能这么解释啊?
那人又笑道:“当然,你初来乍到,急于找一个养活自己的差使,这我也能理解。但你总该慎重一些,多看看,多想想。听说你身手不错,除了镇妖司,能去的地方多的是……”
“比如你这里?”秦时有些纳闷,“你这是招兵买马?你想干什么?组建军队?造\反?你是想自己做皇帝?!”
那人似乎被秦时直白的诘问给搞懵了,半天没出声。
“这能行吗?”秦时从实操的角度替他担忧了一下,“李家王朝就算国力不如从前,那也是一个庞然大物,听说还有沙陀归降的军队呢。你就凑几个缉妖师管什么用啊?首先从人数上就落了下风了……一个人还能抵挡人家一支军队吗?”
那人咳嗽起来,“可,可不敢胡说……”
“你这人不实在。”秦时对他遮遮掩掩的态度表示不满,“你这是有贼心没贼胆。连承认自己真实意图的胆量都没有,谁敢放心跟你干?!”
那人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造\反这种事,需要跟下属开诚布公吗?!
“你想招揽我,这我也能理解,”秦时心想,毕竟哥这么优秀,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但是你这手段我是不赞同的。你什么值钱的筹码都没摆出来谈,就几个美女还那么不实在。对吧,你看你这就不太有诚意。”
秦时觉得这个人应该去看看脑子,他到底想不想造\反啊?总得把目的说出来让人考虑考虑吧?否则谁不得好好想想,放弃大好生活,到底跟着他去干啥呀?
那人沉默不语。
秦时提醒他,“大哥,咱俩这也算是谈崩了吧?那现在,你是打算放我回去,下次预备好了再来招揽我?还是干脆打一架,留不下我的心,也要留下我的人?!”
第199章 守门三人组
大约觉得秦时的话说的太厚颜无耻了, 那人沉默了片刻,冷笑道:“别以为你胡说八道,我就能放你走。”
“那就打吧。”秦时无所谓地晃了晃手中宽刀, 暗想钟秀虽然人有些可疑, 但手脚还是挺快的,赶着把趁手的兵器给他送来了。
“等等, ”秦时忽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我有一个重要的问题, 你怎么知道我的?我默默无闻一个人,又是刚到长安,认识的人都没有几个。”
秦时想知道对于他的底细,这个人到底知道多少。以及他跟秦时他们一路上遇到的那些麻烦到底有没有关系?
这人就把秦时的问题当成了一次机会,开始赞美他, “你来长安之前,镇妖司的人就知道要来一个高手了。听说这个高手年纪轻轻就已经修出了灵体。这几年除了朱雀章家的孩子, 还没听说有谁修炼出了灵体……没想到是青龙, 了不得。”
秦时心里一动, “我和小朱雀比武那天, 你也在场?”
这人笑而不语。
秦时的心沉了沉,想到了一个他不想去承认的可能性,“镇妖司有你的人?!”
他想起那天在镇妖司的训练营里第一次感受到的……归属感。那种充实的感觉里原来也掺杂着恶意的打量, 这个发现让他有一种遭遇了背叛的感觉。
“宣义坊青龙现世, 这事儿跟你有关系吧?”这人用赞叹的语气说道:“你有这样的能力, 何必要屈就于小小的禁军?你就没想过你其实可以掌握更多的权势富贵吗?”
秦时微微一笑,这人是抛开了对人生意义这种空泛的问题的讨论, 开始直接利诱了?
“你是水月观的人?”秦时继续套话。
这人没有出声。
秦时挽了个刀花,“来吧。”
那人并没有现出身形来, 反而带了几分傲慢的语气提醒他,“你纵然能打,又能如何呢?我只要困着你,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长明殿外,天色越来越亮。
钟秀在院门外急得走来走去。
赵谦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听,有些失望的问钟秀,“钟大人就没跟你说什么吗?”
钟秀也听不见院门之内传出什么动静,心里有些烦乱,“就说让我赶紧喊了小秦过来帮忙,没说别的呀。”
赵谦忍不住嘀咕一句,“也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喊了这么多人来帮忙。小章比小秦还要早一步进去呢。”
钟秀心里咯噔一下,“章宪也进去了?!”
“对啊,不止小章,还有五队的小楚和小孙。”赵谦指了指守在院门另一边的兄弟,“小鹏去喊的人。”
小鹏的眉头也皱着,“要说进去的帮手,都是咱们司里一等一的好手。到底钟大人遇到了什么麻烦,都这么久还搞不定?!”
钟秀的心跳忽然加速,他怎么觉得哪里都不对劲呢?
他走上台阶,想伸手拉开院门。但他的手刚刚碰到门环,就被一股大力给撞开了。
“结界?!”钟秀失声惊叫。钟铉和裴元理都还在院子里,还有他们的兄弟……那结界又是什么人布下的?
结界之内。
秦时一刀砍空,迅速收刀,退回了之前的位置。
他视野之内并没有人影,连刚才站在水潭旁边观战的美貌女子都不见了。桃花林簌簌作响,瀑布溅开的水声也仿佛忽然变得更加喧嚣了。
秦时的耳朵尖动了动,捕捉到了一丝宛如昆虫振翅一般细微的声响。
秦时疾速后退,手中宽刀扬起,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劈了过去。半空中一个苹果大小的圆球状的东西被宽刀一分两半,却来势不减,呼啸着朝着秦时扑了过来。在即将飞到近处的时候消失在了半空中。
秦时的后背却倏忽间泛起一阵寒意。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眼前张开了,他抬起手臂,用刀尖试了试,果然有什么黏腻的东西顺着刀脊爬了上来。
秦时用力甩开了试图捆住他刀锋的东西,后背却撞进了一片柔软的虚空里。
他被困在了一个无形的陷阱里,越是挣扎,这张无形的网就困得越紧。最要命的是,这张大网并不是由金属性的灵力组成的。
秦时不敢再乱动,脑子里却紧张的想对策。他想起了之前几次落进陷阱里的情形。
魏舟后来给他们解释过阵法的成因。说白了,就是按照一定的规则先挖好壕沟,然后将游离在半空中的五行灵力引入壕沟里,利用它们彼此之间相生相克的天性,来实现种种目的。
他之前落入阵法之中,也曾不顾死活地将阵法中的能量抽取出来,吸收掉自己同属性的灵力,那些不同属性的灵力就传输给了小黄豆、贺知年,或者直接释放到空气之中。
但他能够把无属性的能量收入自己的意识海,即便无法收为己用,却可以将它们收进、取出。或许其他属性的灵力,也可以这样操作?
秦时决定试一试。
长明殿外,紧张不已的守门三人组终于盼来了救星。
魏舟带着贺知年和其他几名缉妖师赶了过来。钟秀冲上去一把抓住了魏舟的袖子,语无伦次的把前因后果交待了一遍。
贺知年呼吸急促,“你说秦时进去了?还有小章?”
钟秀不敢看贺知年的眼睛,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解释,“进去的时候都好好的,我们一开始还能听到小秦的脚步声,但很快就出现了这个结界……”
“钟大人和裴公公也在里面?”贺知年强迫自己冷静,“进去多久了?”
守门三人组一起点头,这是他们亲眼所见,没什么可否认的。最先进去的是两位大人,算下来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
魏舟拿出一张符纸,对折了几下,叠出了一个纸风筝的样子,拍了两下,对着纸风筝说:“师父?”
片刻之后,纸风筝上传出李玄机的声音,“何事?”
魏舟把长明殿的事说了。
对面传来钟铉冷静的声音,“钟秀看见的是我?”
钟秀,“……”
钟秀的魂儿都要飞了,哆哆嗦嗦的说:“大,大人……您不是进了长明殿吗?!”
对面的钟大人没有再说话,就听李玄机很干脆的说了句,“我们马上回去。”
钟秀像被雷劈傻了似的站在那里发呆,然后哀嚎一声,抱着脑袋蹲了下来。旁边的赵谦和小鹏也都傻眼了。
小鹏拽着赵谦的袖子,眼睛都直了,“啥意思?咱们看见的钟大人是假的?那裴大人呢?也是假的?”
赵谦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眼巴巴的看着魏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