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辱骂声和脚步声都迟迟没有来,云忱睁开眼,却见周楫之拿着他的画纸,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眼底全是赞赏的意味。
他能看懂这些?
云忱心脏快跳了下。
周楫之没把画还给云忱,卷起来拿在自己手里,啧道:“你这昏君,倒是有些本事,孤让工部那群人看看,若是真能造出来,准你以后死个痛快。”
云忱手指微僵,眨了下眼。
原来他也不太懂。
不过,他要把图纸带去工部,让船厂的人把它造出来?
云忱心脏跳的愈发的快。
他之前不是没设计过这些东西。
但交给陈€€后,都会悉数在上头批一个朱红色的叉,给他退回来。
陈€€搂着美人,不屑地对云忱说:“孤守着富饶江南,为何要花银子造海船,去探那些穷乡僻壤,民风不化的地带?”
“过来,给孤剥几个栗子。”
“怎么,孤宠爱的美人还折煞你这位帝师了?跪着,剥给她吃!”
若是换了周楫之……
云忱盯着眼前身穿龙袍的高大男人,眼泪慢慢模糊了视线。
周楫之本来都要走了,又皱眉,退了几步回来:“你哭什么?”
云忱抹掉眼泪,白皙的脸被手上的炭沾上了黑色。
周楫之看他片刻,爽朗地笑出了声:“王公公,快看这位圣上,花猫一样。”
王速喜连忙过来,也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周楫之拍他一下:“快去洗了。”
云忱站起身,用袖子将剩下的眼泪抹了。
他心脏酸涩难受,垂下头,轻轻地说了一句道:“谢圣上恩典。”
周楫之原则性极强,且说到做到:“别以为说些软话就不杀你,滚去洗脸!”
王速喜赶紧拉着云忱走了。
皇帝揣着图纸造访工部,把新上任正准备励精图治大干一场的尚书乐的合不拢嘴。
他仔细审阅了图纸,眼里全是精光:“从没见过这样精妙的造法!”
周楫之坐在他的尚书椅上晃,闻言挑了挑眉:“可行?”
工部尚书连连点头:“自然!臣这就命人去造个模型来观测模拟,这可真是……敢问陛下,这是出自何人之手啊,不如让他早日到工部来任职!”
【叮,周楫之黑化值-10,当前黑化值80】
【叮,周楫之攻略值+10,当前攻略值20】
出自何人之手?
周楫之回想起云忱那双玉一般清瘦的手,轻哼了下:“他来不了。”
工部尚书想问为何,又怕僭越了皇帝,只是叹了声可惜。
左右是对着自己人,周楫之十分不沉着地道:“他还得在孤床上伺候,没空。”
工部尚书:“?”这是,哪个侍妾画出来的吗?
周楫之:“哪里看不懂了抵个折子来我寝殿,孤让他教你。”
工部尚书:“!”人在寝殿,是皇后!
周楫之走后,工部尚书捧着那图纸,仔细观摩着。
有亲信要碰,工部尚书立刻嘶了一声:“滚滚滚,碰脏了你有几个脑袋砍!”
新任的工部效率极高,不出三日就送了模型到深宫里来。
周楫之拿给云忱看。
云忱却不像初见时的谄媚求全,沉默极了,只是看了几下,就又伏回桌案上去勾画。
这次是城楼。
这是他父亲的设想,他的父亲深信有朝一日,大荣可以吞并北部,与突厥人抗衡。
云忱画的,正是抗击北疆突厥人袭扰的特殊城楼。
一笔一划的,尽管体弱些,也可见那深厚功底。
云忱本想做战船的。
但战船与海船不同,他是大荣的官,可以帮周楫之献计抵御外族,但绝不能帮成朝收复江南献计献策。
周楫之以为他真的不感兴趣。
可晚上回来时,却看见云忱抱着那海船的模型歪在床上睡着了,眼尾通红,不知自己偷偷哭了多久。
想着云忱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再抱着小船慢慢缩成一团,偷偷哭泣,周楫之就莫名生出一股心疼来。
他将那东西轻轻抽走,放在一边,伸手想帮这亡国君擦擦眼泪。
手抬到一半,周楫之突然被一旁的灯盏闪了眼睛。
他现在,是在做什么?
这可是南荣的暴君,曾欲致他于死地的仇人,他虽确定会杀他,但几次三番的心软可不是什么好事!
看在他为大成造了一艘海船,又为抗击突厥人献策的份上,最多不再欺辱他,到时候让他死个痛快吧。
最终,周楫之还是收回了手,到外殿去处理事务了。
他刚坐下,就有宫人通报,说周泾之来了。
周泾之性子沉稳,这样匆匆过来,必然是有急事。
周楫之神色一凛,让弟弟进来。
[系统112:糟了!别睡了,出事了!]
[云忱:怎么啦小系统,陈€€暴露了吗?]
[系统112:还没,但他为了接管姚家,偷偷在烧毁的宫殿放了你的衣角和玉佩,现在全天下都知道,大荣帝师已经被烧死了!]
[云忱:啊,周泾之就是来说这件事的?]
[系统112:是!]
[云忱:那真的糟了呀,好急啊怎么办……义父,多兑几个血参,放在巧克力榛仁蛋糕的夹层里给我。]
[系统112:……]你真的急吗?
我不信。
系统112刚答应下来,内殿的门咚的一声,被人从外面踹开了。
周楫之一身暗红龙袍背着光,阴沉沉地成了一团黑。
那块残破的玉佩上头还有半个忱字,被他攥在手里,冰凉尖锐的触感激的周楫之再也压制不住怒火。
那张英俊的脸拢上狠厉杀气,几步过来一把将意识还不清醒的云忱扯下床,随手抄起香炉朝他砸去:“狗皇帝,你怎么不去死!”
第363章 病美人帝师又吐血了12
云忱在御医调养下刚恢复些的身体又受到了重创。
他从梦中惊醒,后背狠狠砸在地上,惊痛之下直接呛出一口血来,意识都还没来得及完全清醒就又疼晕过去。
他被人拉住脚腕,拖拽了一路。
王速喜惊的瞳孔都缩了起来,大着胆子挡在了周楫之跟前:“陛下,您这会要了他的命啊……”
周楫之将王速喜往宫人那边一推:“让开!”
周泾之站在中殿,只看了云忱一眼,就有些不忍地偏开了眼。
周楫之对弟弟道:“过来!”
周泾之惯会与大臣周旋,但最怕狱中拷打重犯。
兄命难违,少年轻轻发着抖,转过头来。
周楫之:“去,把你殿上的狗链拿来。”
周泾之:“皇兄,要狗链做什么……”
周楫之眼中的寒意像是一座不可撼动的冰山,尖锐的冰凌让所有人都不敢直视,更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当然是送给这狗皇帝!”
周泾之转身要走,又听身后皇兄哼笑了一声,改口道:“只拿链子就行。”
“皇帝千尊万贵,怎么能亏待了咱们圣上?”
“命人打个纯金的项圈送来!”
云忱醒过来的时候,喉咙疼的像是被钝刀来回割着。
他支起半个身子,铁链响动,一道重重的力量将他的脖颈向后一拽。
云忱头撞在床沿上,张了张嘴,却是已经疼到失声。
闭眼熬过那一阵刺痛,云忱伸手摸索过来,发现自己脖子上多了一个黄金铸成的项圈。
这项圈极沉,云忱的身体无法支撑它,只能向后弯折脖颈,将重量全都卸在床上,呼吸也就更加不畅。
项圈的最底端,坠着一颗被狗咬到变形的铃铛。
云忱一动,叮叮当当的响,屈辱的记忆瞬间就涌入了脑海之中。
陈€€也曾这样对他。
心血来潮的皇帝一剑杀了名贵的猎犬,当着一众老臣的面,把狗项圈摘下,紧紧箍在云忱的脖子上。
“知道你们是先帝留下的重臣。”